“什麼梅瓶?值錢嗎?”蔡瑁快步走了進來,正好聽到蔡珏最後一句,連忙問道。
蔡珏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轉頭看看黃承彥,又看看黃月英。“誰讓他來的?”
蔡瑁很尴尬,摸摸鼻子,轉身向孫策行禮。“大王這麼急着召我來,有什麼吩咐?”
“大王召你來,自然是有要事,你着什麼急,坐着聽就是了。”蔡珏臉色稍緩,卻還是對蔡瑁不假顔色。“馬上快四十的人的,做事還是這麼毛躁。”
蔡瑁急了。“大姊,我過了年才三十六呢。”
蔡珏瞪了他一眼,将孫策寫的文字細心的疊好,收在袖中,又卷起案上的圖紙,起身将位置讓給蔡瑁,又低聲吩咐道:“大王說什麼,你就應什麼,别讨價還價,不知好歹。”
“唉,唉。”蔡瑁如釋重負,連連點頭。
蔡珏轉身對孫策行了一禮,面如春風。“大王稍坐,我和阿楚去東廚看看。大王來得正好,入冬前剛收了一些山貨,前天又剛宰了年豬,肉質還不錯,待會兒嘗嘗。”
一聽到吃的,蔡瑁又來了精神。“是堂邑的黑山豬麼?那我可得嘗嘗。”
蔡珏一轉頭,又變了臉。“堂邑黑山豬也是給你吃的?好好聽诏,别想那些有的沒有,影響了大王胃口,連水都不給你喝。”說完,招呼黃月英下堂去了。
蔡瑁很委屈,對黃承彥說道:“姊夫,我哪兒又惹她了,是不是年禮送得不對?大過年的給我臉色看,還當着大王的面。”
黃承彥忍着笑,擺擺手。“你就安心聽大王說正事吧,少不了你的。”
蔡瑁這才釋懷,對孫策又行了一禮。“大王,你說吧,什麼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孫策忍俊不禁。這蔡家還真是一物降一物,蔡瑁也是富甲一方的大佬,在整個商界呼風喚雨,到了蔡珏面前卻一點人權也沒有。他選在這裡和蔡瑁談事情,也有借蔡珏虎皮的意思。
“聽虞相說,你們海商會這幾天很熱鬧啊。”孫策倒了一杯蜜茶,推到蔡瑁面前。蔡瑁雙手接過,受寵若驚,笑眯眯地說道:“大王先是立了保險制度,又要解決貨币緊缺的問題,為海商發展解決了大麻煩,海商們對大王很感激,這幾天湊在一起,是想着給大王準備一份新年禮。”
“哦,是什麼樣的新年禮,說來聽聽。”
“不能說,保密,保密。”蔡瑁眉開眼笑,呷了一口蜜茶。“請大王放心,這份新年禮誠意滿滿,一定能讓大王滿意。”
孫策大笑。“那好,我就等着了,看看是什麼樣的大禮。今天請你來,也和海商會有關。你也知道的,最近工商發展太快,貨币不足,已經到了不能不解決的地步。鑄合金币也隻是權宜之計,治标不治本,若想治本,還是要增加黃金和銅的供應。”
蔡瑁頓時兩眼放光。“要出海找黃金?”
孫策點點頭。“有興趣嗎?”
“當然有。”蔡瑁嘴都合不攏了。“去哪兒找?”
“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還沒有确切的消息,隻能說有兩個方向:一是做生意,交州有不少夷商是使用黃金支付的,和他們做生意,可以換取黃金,并漸次了解海外的黃金産業。夷商最喜歡的貨物是絲綢和陶瓷,眼下豫章已經在研制新瓷,将來會成為非常重要的生意。這個辦法比較穩妥,隻是比較慢;還有一個方向就是尋找金礦。陳矯有報告說,他在侯官領船時曾到夷市采風,看到有夷人用的金塊,與我中原不同,隻是那些夷人用的金塊也是換來的,隻知道在海中大洲,不知道具體位置。”
“侯官?”蔡瑁沉吟道:“這消息我也聽說過,隻是沒有證據。聽說海外有大洲,是越人後裔之國,隻是相距太遠,來回要一年,一旦遇到大風浪,船翻人亡。”
“沒錯,但那些夷人用的是小船都能往來,我們有大船,把握要大得多。陳矯已經留了人收集情況,很快就會有進一步的報告到,如果可行,趁着北風可用,年後就起程。趁風而行,帶足一年的糧食和水,以一個月為限,如果能找到,就地立營,打探情況。如果沒找到,也立刻返航,記下航線即可。”
孫策和蔡瑁商量出海的事。對台灣島以及南側的菲律賓群島的存在,他是有把握的,隻是大海之中航行不比陸地,如果不湊巧,偏了航向,擦肩而過也是有可能的。好在現在有大海船,足以裝載船上人員一年的給養,再多路出發,相信總有一路能找到目标。
剩下的就是如何找到金礦了。在他印象中,台灣島應該是有金礦的,菲律賓也有。就算找不到礦,那些島上也可以種稻,建立幾個自給自足的據點應該不成問題。風險肯定有,卻比哥倫布帶着三艘船一頭沖進大西洋要有把握得多。
蔡瑁很感興趣。既然夷人能劃着簡陋的木船來到侯官,他有大海船,還擔心到不了那個什麼大洲?既然夷人能活下去,他為什麼不能活下去,大不了殺了那些夷人,奪他們的土地就是了。萬一找到金礦,那就發了,還做什麼生意啊。
當然,有利可圖,不代表就不能和孫策談談條件,畢竟這也是去冒險,是有可能送命的。
“大王,出海危險,除了海船之外,有沒有其他的保障?”
孫策眨眨眼睛,早有心理準備。“我想把水師督甘甯調過來,随行保護你們。”
“不……不用。”蔡瑁吓得手一抖,手裡的杯子差點摔地上。甘甯那個殺坯随行保護?萬一找不到夷人,他又殺性大作,殺了我們怎麼辦?“大戰之際,甘興霸正當大用,對付幾個夷人太可惜了。臣的意思是……我們能不能多帶一些部曲?”
“這個你們自己考慮,我倒是沒什麼意見,隻是擔心人太多,給養不足。”
“那要是找到了夷洲,這收成怎麼分配?除了利潤,還有沒有其他的獎勵?畢竟那麼大一個洲,說不定比冀州還要大一些,也算是開疆拓土……”
蔡瑁一邊說,一邊看着孫策,神情很恭敬,眼神卻有些貪婪,而且很堅定。孫策無聲地笑了起來,端起一杯茶,一邊打量蔡瑁,一邊喝茶。茶是會稽腹地的茶,滋味很厚,有點後世武夷山一帶紅茶的感覺。隻是加了蜂蜜,味道有些怪。
蔡瑁被孫策看得心裡發毛,卻不肯輕易退讓。他問這句話不是為了他一個人,而是為整個海商會,至少是荊襄系商人。無利不起早,沒有足夠的利益,誰願意出海冒險。
“你覺得什麼樣的條件合适?”
蔡瑁沉吟着,卻不肯輕易開口。讨價還價就是如此,誰先出價誰吃虧,等于将底線透給了對手。他很想漫天要價,可是在大姊家裡,他還真不敢放肆。不給吳王面子,就是不給大姊面子,大姊發起怒來後果很嚴重。
“此事重大,臣一時難以決斷,不如回去和他們商量商量?”
孫策笑了一聲,沒說話。這時,蔡珏出現在東側門外。“大王,你們商量好了沒有?若是商量好了,就讓伯珪早點回去吧,我可沒準備他的飯。”
蔡瑁臉一苦,放下茶杯,離席向孫策一拜。“大王,非是臣不知好歹,實在是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若是臣能獨當,臣可以什麼都不要,任憑大王吩咐。涉及到其他人,而且很可能是一去無回,臣不能不考慮得周全一些。常言道,厚利面前有大賈,重賞之下有勇夫,這利若是不厚,賞若是不重,就算出海,怕是也不會用心,沿着海岸走一圈就回來,除了白白浪費糧食,還有什麼意義?”
孫策點點頭。“我明白你的一片苦心,所以才讓你自己提條件,看看什麼樣的利和賞才能讓你們心甘情願的出海。蔡德珪,你仔細想一想,自從初平二年你我合作,我讓你吃過虧嗎?”
蔡瑁神情尴尬。“大王仁厚,臣甚是感激,海商會的成員也都對大王感恩戴德,願為大王效犬馬之勞。”
“我還是希望把你們當人看,而不是犬馬。”孫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你可以回去慢慢商量,不着急,反正麋芳、陳矯也在做準備,他們将米交付給沈友、徐琨之後,很快就會返航。說實話,麋芳比你們更合适,他不僅會做生意,還能作戰殺人,再加上陳矯出謀劃策,能擋得住他的人還真不多。如果他還不行,我就将甘甯調過去,有多少人殺不掉?”
蔡瑁額頭冒出了冷汗,一動也不敢動。他咬咬牙。“大王,我們自籌資金,買船出海,找到金礦之後,享十年專營,除去各項開支,自留利潤七成,三成獻與大王。”
“你是不是說反了?”蔡珏走到堂前,冷笑道。
蔡瑁都要哭了。“大姊,三成真的太少了,不行啊。”
孫策擺擺手。“這樣吧,利潤五五開,但是我要派人随行,免得你們從中做手腳。”
蔡瑁松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就依大王,大王派誰同行?出海辛苦,文弱書生可不行。”
“涼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