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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四十九、變化

萬年乾坤歌 紅裳小木 5363 2024-01-31 01:12

  方成确實是病了,往日積累的壓力,突然爆發,那日見完瑞帝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夫人,你要不帶着咱們的女兒去嶽父家吧。”方成痛定思痛後,終于做出了這個決定。

  典雅聞言愣了愣,而後靜靜的說道“是禍,去父親家也躲不過,更何況父親也并不好過,我去了隻會連累他。”

  “夫人是在怨我?”方成默然半晌說道。

  若不是方成,典雅現在的生活應該是另一翻景象,雖然不見得有多好,但總歸比現在要好。

  “路是我自己選的,要怨也是怨自己。”典雅低聲說道。

  “那你是後悔了!”方成突然有些感傷。

  “那夫君,您後悔了嗎?”典雅反問道。

  “不後悔。”方成想也沒想的說道,說完見典雅默默看着他,似是不信,又接着說道

  “我一生僅有兩個願望,一是當官,讓自己的才能得到證實,二是娶你,如今都實現了,還有什麼好後悔的。”

  “哪怕結局慘淡,也不後悔?”典雅追問道。

  “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注定了會有個慘淡的結局。”方成恨恨的說道。

  一個出生窮苦的人,如同一棵卑微的小草,在卑微中出生,若是不放手一搏,那便注定了在卑微中死去。

  在方成看來,這樣默默無聞的一生,是他不能忍受的。

  而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怕是慘死,他也不後悔。

  典雅聽了方成的話默然半晌才說道“你總是這樣的偏執。”

  “那是你命好,從未嘗過窮苦的滋味。”方成為自己辯解到。

  “也許吧,夏天也曾這樣說過。”典雅說起周夢,嘴角不覺的露出笑容。

  “夏天?”方成迷惑了下,方才反映過來典雅說的誰,“她?”

  “是啊,她在某些方面也很偏執,看來我與偏執的人有緣了。”典雅笑道。

  當初,在金陵時,看似對一切無所謂的夏天,固執的時候比任何人都固執。

  “這倒也是,她似乎對四皇子最為偏執。”方成說道。

  “是啊,聽你說她如今表現的雲淡風清的,卻不知道隻是騙她自己,連街頭的老婦人都在讨論為什麼姓周的總會喜歡上姓李的,她這樣下去,怕是會害了她自己的。”

  典雅面露憂色。

  “夫人莫要再提她了,也莫要再與她有任何牽扯,這樣對大家都好。”方成勸道。

  “哎,在金陵時她行事肆無忌憚,很是灑脫,沒想臨了,也會栽倒男人手裡。”典雅似是沒聽到方成的話,低聲歎道。

  “看來你是真後悔了,你心裡不是在怪我的,若不是我。”方成聽典雅的話,心中也有些不是意思,隻是他還未說完,但被典雅打斷

  “若不是遇見你,我還會遇見别人的。”

  那個時候的典雅如同其他年輕人一樣,對自己擁有盲目的自信,覺得自己是與衆不同的,那些生活不如意的人是因為那些人才智不及,她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幻想與希望。

  所以對她的父親典清未經她同意就安排了她的一生的做法感到憤怒,雖然那是慣例,但這讓覺得自己是與衆不同的典雅很是抗拒,因為那與她的幻想不一樣。

  那樣的情況下,就算不是方成,也會有别人的,當時典雅甚至為自己的舉動而感動。

  隻是人總要為自己不安分的心付出代價的,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典雅到頭終于意識到自己同其他人一樣,被她所在時代裹挾而行。

  “所以,夫人你還是後悔的。”方成有些黯然,原來自己隻不過是典雅任性的一個選擇。

  “到也不後悔,現在與夫君在一起也很好。”典雅說道。

  如果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她沒辦法後悔。

  如果這一切都是性格使然,今天的一切都是必然。

  所以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哪怕是結局很慘。”方成将同樣一個問題抛給了典雅。

  “如果上天注定結局,很慘,我也認了。”典雅說道。

  在瑞朝,功臣的結局大多都很慘,典雅他們一家能活到現在已是強過許多人了。

  兩人言必相視一笑。

  又不知過了多少日,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金隆運終于迎來了與瑞朝官員的再次談判。

  金隆運的心情在凜冽的北風聲的渲染下,顯得很是慘淡,前方的戰争一直沒有好的消息,林太後還在苦苦掙紮,契丹大軍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随時都有潰散的可能,而他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卻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這次的談判,比當年兵敗燕京城下的談判不知道要艱辛多少倍。

  饒是金隆運穩重,此時也免不了心中惶然,恐懼不安如同凜冽的北風一樣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當金隆運見到方成的時候,這種憂愁更加深了,因為他從方成的身上看到了同樣的情緒,這似乎印證了那些傳言。

  方成打起精神,為自己壯氣後說道“金丞相,我們皇上聽說貴國願歲貢,很是贊賞,不過有些細節還得推敲。”

  “哦,不知你們的皇帝想推敲什麼。”金隆運怒極反笑,推手問道。

  “嘿嘿,其實在本官看來,也沒那麼麻煩,隻須效防以前故事即可。”方成幹笑一起說道。

  “以前故事?”金隆運反問道。

  “比如說漢朝的故事,凡是……。”

  “現在已不是漢朝!你們的皇帝何德何能,居然以漢朝自居!”不待方成說完,金隆運便冷笑一聲說道。

  此時,金隆運不知是憤怒,還是無奈,身子都忍不住抖動起來。

  雖然後人不時的诟病漢帝窮兵黩武,差點将漢朝葬送,但也是自漢武帝開始的漢朝在周邊遊牧民族心中是強大不可戰勝的,日月所照皆是漢土,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如果真是效仿漢朝故事,那麼契丹人很有可能慢慢的變成漢人,這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

  “聖上出身草莽,僅憑自己的一把劍一統天下,讓中原人不再受外族欺淩,讓中原百姓安居樂業,你說咱們的皇帝何德何能!”

  方成反問道。

  “其興也勃,其亡也勃,最終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告訴你們的皇帝不要欺人太盛!”金隆運拍案說完,就站起拂袖而去。

  方成對這早有心裡準備,也隻得苦笑一聲。

  ……

  “丞相,咱這就走了,不談了?“跟在金隆運後面的金重光問道,許是胖,幾步小跑,已是氣喘籲籲。

  “談?這瑞朝的皇帝如此驕橫,再談下去隻有自取其辱!”金隆運怒道。

  “那也得談啊,打又打不過,不談,還有什麼辦法。”金重光跟在後面小聲嘀咕道。

  “身為契丹皇族,金大人竟在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契丹就是像你這種人多了,才會如此!”

  盛怒中的金隆運也顧不上照顧金重光這個皇族的臉面了,不假辭色的說道。

  “說别人驕橫,丞相不也驕橫,打不過還不願受氣!你能,怎麼當年把這燕京城給丢了?”金重光遭金隆運搶白,待金隆運走遠後,方才小聲的說道。

  ……

  “丞相,下官早就講過了,中原人向來狡猾,他們一邊與咱們談,給咱們希望,一邊又不斷在邊界上施壓,這分明是想動搖咱們的軍心!”

  秦變自從金隆運來燕京後,就一直倍受冷落,現見金隆運和金重光兩人黑着臉回來,其他人都垂頭喪氣,探知談判不利,便找了個時機對金隆運進言。

  金隆運實在不喜歡秦變阿谀逢迎的樣子,但此時他正處在憤怒無助的狀态,再聽秦變的話,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又想到自己卑顔屈膝的稱臣向瑞朝求和,竟換來更大的羞辱,真是自取其辱,一時羞怒難當。

  于是借着憤怒,提起劍就向外走去。

  “哎,丞相,您這是要去哪?”秦變見金隆運聽了自己的話一言不答向就向走,忍不住問道。

  “本相去打那臭道士去,定是那臭道士串通了瑞朝來戲耍本相!”

  ……..

  蔡元明在家中猛的連打幾個噴嚏,掐了掐指,而後歎聲說道“該來的終是來了!”

  一旁侍立的小厮被他自言自語弄得很是好奇,問道“先生,什麼來了。”

  “去把門打開,有客人來了。”蔡元明苦笑道。

  “客人?都這個點了,還有什麼客人?”小厮莫名其妙。

  “愛管閑事,閑事就越多。哎,這會怕是要把自己給坑進去了。”蔡元明自嘲道。

  金隆運滿臉怒氣的來到蔡元明處,沒想到大門前早有小厮相迎,将他帶到了室内。

  “貴客到此,請先喝一杯茶,消消氣。”蔡元明見金隆運進屋,趕緊起身相迎。

  金隆運的怒氣在來的路上已是消了一半,人也清醒了許多,此時見蔡元明笑臉相迎,也不好即時發作,隻是冷哼一聲道“先生出的好主意,若真按先生出的主意行事,我契丹的宗廟怕是來日無多了!”

  “是小老兒的錯,不該多管閑事。”蔡元明賠笑道,這事确實是他弄巧成拙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說現在你不管了。本相不管,事由先生起,若先生不給個計策,本相就不走了!”

  金隆運見蔡元明如是說,以為他在推脫,趕緊說道。

  “小老兒如何管得了。”

  蔡元明一想起強勢而敏感的瑞帝頭皮就發麻,若是他說管得了,隻怕傳到瑞帝耳中,又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

  “先生的意思就是我契丹隻有任瑞朝宰割了?好!好!好!反正都是一個死,我契丹甯願戰死也不願憋屈死,本相這就回去,料民!”

  金隆運憤然起身說道。

  “也隻能如此了,一切都是天意啊!”蔡元明幽幽的說道。

  “天意!什麼天意,隻不過是你們這些道士用來誘惑人心的,今日本相就要好好與你理論理論這天意!”

  金隆運見蔡元明不留自己,還推說是天意,又自己轉身,坐回原位說道,說完還慢慢的品了口茶。

  “呵呵,說不是天意,也不是。天道輪回,欠人的,如終要還的,你契丹當初在中原沒少做惡事。如今,中原得名主而興,你們契丹不僅不反省,謹慎行事,反而無理取鬧,還揭人陰私,實在是太損陰德。”

  “如今中原之主,是一個愛親之人,雄心之人,豈能容下你們這般胡鬧,你們契丹自取滅亡,怨不得别人。”

  蔡元明說道。

  “這世間本是弱肉強食,當初契丹強而中原弱,契丹人隻是做了應該做的。”金隆運強辯道。

  “依丞相之理,那如今中原強,而契丹弱,中原人所做的也無可厚非,丞相又為何憤憤不平?當年你們契丹人蹂躏中原之時,多少向來内心矜貴的漢人低下了高傲的頭,如今你們契丹人,隻是稍稍受些委屈,便來怨老夫出了壞主意?”

  蔡元明冷笑一聲說道。

  “哼!那是你們中原人沒骨氣,我們契丹人才不會做那種軟骨頭!”

  “還是那句話,曲則全,如今的契丹要麼低頭,表現出一個弱者應有的态度,要到就宗廟無人祭祀,丞相好自為自!”

  蔡元明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金隆運聞言面色慘白,蔡元明的話他想過很多次,不假!

  就算契丹鐵了心的與中原死戰,雖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但是契丹是傷不起的,而瑞朝最多像漢武帝那時候一樣,大傷元氣,但中原人的勤勞所具有的勤勞、智慧這個特讓中原具有超強的自我修複力,隻要假以時日,就會很快恢複元氣。

  “契丹一讓再讓,是你們的皇帝一再變化,不知滿足,契丹除了戰,還能有什麼選擇,我們是被逼的。”

  半晌,金隆運才黯然說道。

  “呵呵,明明是契丹錯過了良機,卻要怪皇上一再變化。人皆随物變,環境不同,決策自然不同。你契丹在最易求和的時機,卻揚言要挾,能怪皇上變化多端?”蔡元明說道。

  金隆運聞言,無法反駁,隻是哼了一聲表示不服。

  “如今,時間在瑞朝,拖得越久,契丹付出的代價将越大。”蔡元明接着說道。

  金隆運聽畢愣了下,而後突然笑道“聽先生之方,對我契丹頗為憂心,可我契丹之事關先生何事。”

  蔡元明見金隆運突然的挖苦與試探,也隻得苦笑道“是啊,關我何事,我這愛管閑事的毛病總是改不了啊。”

  金隆運見蔡元明如是說,面露喜色說道“隆運請先生教我,如何才能讓我契丹百姓免于戰火。”

  金隆運此時早已沒了草原民族的好戰氣息,而是宛若一個和平天使為契丹祈求和平。

  “丞相果真不想再動幹戈?”蔡元明盯着金隆運問道。

  “時已至此,隆運怎敢再有虛言?”金隆運無比誠懇的說道。

  “哼哼,十四年前,聽說了是丞相滿懷誠意的與瑞朝簽訂了和平協議。可是十四年後的今天,又是你契丹人率先背約,老夫怎麼知再過幾天,丞相會不會再後悔?”

  蔡元明問道。

  金隆運沉默了一會說道“在順境時易忘困時苦難是人的本性,過幾年,也許契丹人又會為今日達成的協議感到委屈,但隆運發誓,隻要先生今日教我幫契丹渡過此關,契丹隻要隆運還在一日,定不違協議,不辜負先生的指點,否則隆運願被亂刀砍死!”

  蔡元明見金隆運說已說到這份上才歎聲說道“當今皇上意志堅決,老夫也并無十足把握能夠說服他,也隻是盡力而試,不管成與不成,丞相好自為知。”

  “那隆運先行謝過了。”金隆運起身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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