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也是一個不夠資格上前與朝陽長公主說話的人,所以她同許多與她一樣不夠資格人都中是起身,然後尴尬的站立在那裡,等着貴人們寒暄結束入座,她也就能跟着入座了。
無聊之中,周夢将對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秦變的種種行勁讓周夢大開眼界,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見到了一個活漢奸,同時讓她極為不恥和厭惡。
周夢不明白為什麼像秦變這種自稱為大儒、受過傳統文化洗禮的人對自己的民族充滿了仇恨和诋毀,為什麼幾千來的儒文化竟熏陶出這樣的人。
這似乎驗證了周夢曾經在的那個世界對儒學的诟病,似乎真的是幾千年的傳統文化導緻了落後,讓華夏民族跌入低谷。
然而這種認識,讓同樣受過傳統文化洗禮的周夢覺得很不舒服,做為一個華夏人,不管周夢承認不承認,她在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傳統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
如果這種認知成立,那就變成了她自己讨厭自己,自己在否定自己,這讓周夢越想越不舒服,而且這種不舒服在此刻在不斷的放大。
不過根據周夢強烈而自以為靈驗的第六感,凡是讓自己覺得不舒服的東西,必然是存在問題的,然而這些以她曾經所接受到的信息以及她不太智慧的頭腦,她也無法找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周夢這個傳統文化的載體,看着周圍雖然有些曲意迎逢,但精神仍可算飽滿的人,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就連周圍的熱鬧又稍稍的沉了下去,那些離席的人已經歸席也不知道,獨她一人呆呆的站在那裡。
“怎麼,看着曾經信誓旦旦對你好的人突然就丢下你對别人好了,心中很不舒服了。”
周夢出神之際,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低低的在她耳邊響起,她一驚擡頭隻見一張臉離幾乎要貼着她的臉了,好本能的後退了好幾步,定住腳才發現眼前的人是四皇子李嘯炎。
望着四皇子李嘯炎滿是嘲諷的神色,周夢一言不發的給他行了個禮,而後默默的轉身坐下。
“她這是怎麼了,她以前不是很喜歡争論,而且還很伶牙俐齒的,如今怎麼越看越傻。”
四皇子李嘯炎見周夢如此,有些失落的對身後的徐漠說道,當然,他并沒有希望得到徐漠的回複。
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快該來的都來了,隻剩下這場宴席的主角。
“皇上駕到!”随着一聲尖亮的聲音響起,原本滿是低低私語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一會,就見帝後進放了大殿。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整齊劃一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免禮。”
在整齊劃一的謝恩聲中,殿下衆人又歸于沉寂。
“今日仲秋,衆卿不要拘束,該說的說該笑的笑。”瑞帝笑道。
瑞帝發話了,底下才又有了些輕微的動靜。
“父皇,今日仲秋,可是好看的節目?”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問道。
“有!當然有!小無憂,到父皇這裡來,跟父皇一起看可好!”瑞帝見是他最小的公主無憂在說話,馬上笑道。
“好!”無憂小公主聞言,馬上踮着她的小短腿就向瑞帝跑來。
“慢點,慢點,小心摔了。”瑞帝笑着說道,待小無憂跑進,敢緊一把将她提起放到自己的腿上,也在這時歡樂響起,踩着樂聲,一群舞者已魚貫而入,跳着歡快的舞蹈。
階下的衆人在歡快的舞樂中也慢慢的放松起來。
小無憂到底小孩心性,見舞者跳的歡樂,竟争脫瑞帝也跑了過去學着舞者有模有樣的跳起來,逗得滿堂大笑。
一曲畢,舞者紛紛退了下去,小無憂一時愣在當場,左看右看,又是一陣大笑。
“無憂,怎麼你也有節目要表演。”瑞帝笑道。
“當然!”無憂搖了搖腦袋,一本正經的說道。
“哦,什麼節目?”
“無憂給父皇吟誦一首詩好不好?”無憂小公主說道。
“好,好!”
“豐年。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
小無憂得到瑞帝的準許便開始一字一句的吟誦起來,并且還有模有樣的做着動作。
待這首詩吟誦完畢,小無憂停頓了下說道:“無憂願大瑞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福祿吉祥,願父皇天天有個好心情。”
“好!好!還是朕的無憂深知朕心。隻要百姓家裡谷滿倉,我大瑞何以不興盛,朕又何以不開心!”
瑞帝拍掌笑道。
“臣等祝我大瑞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福祿吉祥,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臣又齊聲說道。
“好,好!”瑞帝大聲笑道。
“今兒熱鬧,臣等願以詩助興。”見瑞帝興緻大好,便有臣子借興侄說道。“這詩酸酸叽叽的提不起來勁,又沒什麼用處,今日高興,可有人舞劍,讓大家熱鬧熱鬧。”瑞帝擺了擺手說道。“皇上陛下此言差矣,詩能發其志意,陶冶情操,若不然為何小子蒙學之始都是從詩歌開始。”秦變早就憋了一口氣,猛得聽到有人提議做詩,心中為之一震,可又聽到瑞帝說不用了,不由得急了。
“哦,下面說話的是何人?”瑞帝眯着眼睛看向秦變,似乎有些不認識。
“外臣仍契丹使者秦變。”秦變答道。
“契丹使者?方尚書,你可有邀請契丹的使者?”瑞帝問道。
“禀皇上,臣按照慣例,隻邀請了契丹的小詩殿下。至于秦大人,臣還未來得及邀請。”方成起身答道。
“是這樣的,小詩文不成武也不成,每次參加這種宴席高興有餘卻不解其中味,所以帶秦大人來,一是為小詩點撥一二,二來也可為皇上助興。”金小詩連起身答道。
“哦,這倒是朕疏忽了,居然是契丹的使者,那怎能站着,快快賜座。”瑞帝說道。
“外臣謝過皇上。”此時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變身上,秦變拱手說道,毫無尴尬之色。
“嗯,剛剛說到哪裡了,大家繼續說。”瑞帝擡了擡手說道。
“剛剛各位大人們說願以詩助興。”方成回道。
“哦,剛剛秦大人不是說這詩文是用來啟迪蒙學之童的難道朕還有各位大人需要啟迪。算了,算了,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還是算了。這在座的,還有和朕一樣是粗人的,難道要他們也學你們吟詩作賦?這就如同要讓武人繡花嗎,有什麼意思。”瑞帝隻擺手說道。
“皇上此言又差矣,外臣素聞瑞朝人才濟濟,怎麼會讓皇上在大庭廣衆之下出如此言論,
拿這詩書,同婦人繡花相比。”
“這詩向來是直抒兇臆的,激發情感,引發人的志向的,多少男兒因詩而立志。這婦人生來就是相夫教子的,有什麼志向,又能有什麼心兇,焉能做出好詩。”秦變又及時的抓住了瑞帝說話的毛病,搖頭晃腦的說道。
“哦,婦人作不出好詩。周夢?周夢坐在哪裡?”瑞帝并不以為意,轉而問道。
“周夢,見過皇上。”周夢見瑞帝點了她的名,趕緊起身答道。
“剛剛這位契丹的秦大人說女子做不出好詩,你可同意?”瑞帝問道。
“周夢閑暇之時偶能做幾首詩,自娛自樂還可以,但要朝中的諸位大人相比的,那可就要獻醜了。”周夢答道。
“那就從你這個拿不出手的開始吧,這吟詩做賦也就是圖個樂,你若是一下子抛出個玉來,那可要小心引出一堆磚來砸你了。”瑞帝說完,引得哄堂大笑。
“那周夢就先抛出一塊磚來,引諸位大人的玉了。”周夢說道。
“嗯,好。賜筆墨,你可要抛出塊好磚來,朕就等着這後面的玉呢?”瑞帝說道。
周夢接過筆墨,略一思索,便起筆落墨,不一會一首詩已經躍然于紙上。
“好了?拿過來,朕先瞧瞧。”瑞帝見周夢停筆,馬上說道。
小太監丁零馬上将周夢所書的詩雙手捧起,遞給于瑞帝。
“春江花月夜,看來真是塊好磚。”瑞帝看了詩名,笑道。
秦變見周夢将詩送上,并不以為意,反而是瑞朝的臣子都是見識過周夢的好詩的,此時都将脖子伸得長長的,對這次周夢所出的詩充滿了好奇。
聽到”春江花月夜“這個五個字,心中一震,短短五個字将這天地間最為美好的五個事物聯系在一起,心想隻怕又一首經典的詩要出了。
“用詞道是清麗,意境也夠壯觀。”瑞帝初看,并沒有很大的興趣,隻是淡淡的說道,可是不一會拍案說道:“好,好!”殿下衆臣的脖子伸的更長了,若不是叫好的是皇帝,他們恨不得跑上前去湊着看周夢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好詩,連瑞帝這個不怎麼喜歡詩的皇帝都叫好。
瑞帝雖然不怎麼懂詩,但瑞帝的眼光卻是不容質疑的,甚至是挑剔的。
秦變在聽到“春江花月夜”這五字的時候,有些驚異的看了看周夢,隻見對方頭微低,面無驕色,心想看來這周夢确實是有些水平的,不過看見她這樣子,怕也隻是止于還可以了。
可是到瑞帝連聲叫好之時,秦變心中就有些虛了,這世界萬物雖千變萬化,然也有共通之處,雖然秦變在心中腹诽瑞帝,然而做為一個帝王自有他的氣度,能讓瑞帝産生共鳴的詩,那恐怕不僅僅還可以了。
秦變又瞧了瞧周夢,隻見對方仍然先前的那個謙卑的樣子。
周夢見秦變不停看她,心中倒是氣定神閑。雖然她不會詩也不懂得品鑒,然而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對這首春江花月夜的評價總會不錯的。
“孤篇蓋全唐”,詩仙李白轉世也不行啊。
衆人隻見瑞帝的目光在紙上一行一行的向下跳躍,隻到最底邊,心想終于到了他們看詩的時間了。
卻沒想到瑞帝的目光又躍到最上端,而後又一行一行的向下跳躍,隻到停到中間,而後念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念完後,迷茫、怅然若失。
“好!好!”衆人聽到瑞帝說的這幾句,回未了許久,才叫好。
而秦變聽到後,臉色大變,先前他心中雖有些心虛,但仍有僥幸,但聽到瑞帝念的這幾句,便知道自己準備的詩無法與這首春江花月夜相比了,哪怕其他的句子不怎麼出色。
“方尚書,把這首吟誦給大家聽聽。”瑞帝說道。
“是。”方成答道,不一會小太監丁零就将那首詩稿遞到方成手中,方成不迅速的看了一遍,不禁在心中叫好,他不敢推遲,趕緊吟誦起來“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秦變聽得大汗淋漓,這首詩字字可品,這周夢可真是抛出了一塊大磚,直直的砸向他。隻到這裡,秦變才明白為什麼周夢先前的詩他沒有聽說過。
若是先前的詩都是這首詩的水準,換作是他秦變,也不會大肆替周夢揚名。
若是周夢的詩隻是有些水準,或者與自己所作平分秋色,那替她揚名也未嘗不可,如此還能為自己博得幾分名聲。可是這樣的詩,如同一座高峰,孤傲不和,讓人隻能仰望,替周夢揚名,那不是打自己的臉,打男人的臉。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臉馬上就要被打了,此時的秦變仿佛全殿都聽得到他被打臉的聲音。
“諸位大人,周夢的這塊磚可是抛出來了,你們的玉呢?”瑞帝笑着問道。
“契丹的秦大人遠來是客,還是秦大人先吧。”瑞朝的官員衆口一詞。
“這,這......”能言善變的秦變一時舌頭打結,這要做詩是他提出來的,可是此時周夢抛出來的這塊磚太大了,他根本接不住。難道還未開始,就要被人羞辱嗎,秦變心中憤憤的想到。
秦變一邊想一邊不由自主的望向将那塊大磚抛向他的周夢,突然眼前一亮,精神也為之一震,心中暗暗的罵了一句:“這瑞朝的人果然卑鄙陰險!”
“敢問這位周姑娘芳齡幾何。”秦變擡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