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看着即将被差役帶着的方秋,眼神裡才有了那麼一絲不易覺察的歉意,到是方秋若無其事的沖方秋笑了笑。
江家的人見夏府尹如此處理,卻并無不公之處,無奈也隻好散去,看熱鬧的人見沒有熱鬧可瞧了也在一瞬間消失的夜色中。
夏天看着無盡的夜色,猛然間像是看到從夜色中蹦出一頭怪獸直向他撲過來,他心中一驚,猛得擺了擺頭,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大哥,你怎麼了?”夏真覺察到了夏天的古怪,趕緊問道。
“沒什麼,怕是這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也會遭報應的。”夏天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夏天是一個最為敏感的人,剛剛江運僑在夏中平轉身時眼中那稍縱即逝的得意之色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啊,大哥你在講什麼啊?”夏真問道。
“沒什麼,隻是在想恐怕沒人相信咱們母親那對妩媚動人的眉毛是嚴厲威儀的金陵府尹畫的。”夏天笑着說到。
“啊!大哥你肯定又在騙我!”夏真一臉驚愕的看着夏天,好像要從夏天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騙你做甚!”夏天擡起手在夏真小腦袋上拍了下,笑着說到。
夏天見過夏中平在夏夫人面前溫順的像一隻小綿羊的樣子,見過夏中平為夏夫人畫眉時的溫柔癡情的模樣,所以後來每每看到夏中平總是端着一張頗俱威儀的臉,夏天總是感到說不出的别扭。
“那這樣,咱們的父親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了!”夏真突然說到。
這下輪到夏天一臉不解的看着夏真了,這畫眉跟英雄有什麼關系嘛!
“哥哥你不是常常對我講真正的英雄好漢對自己心愛的女子都是極其珍愛的,在外面受了氣回家就拿女人出氣的都是些廢物!咱們爹爹在外面官威十足,對母親卻是極好,竟還替母親畫眉,那不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是什麼?”
夏真一臉天真的看着夏天,夏天語結,金陵城的男人讨厭他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為他這些出格的言論。
夏天從未将這句話拿到自己父親身上去印證,在他心裡,夏府尹隻不過是一個喜歡做官的官而已,跟英雄好漢沒有半點關系,經夏真這一講,心中對自己的父親又敬重了幾份。
經過江家人這一鬧,回到正廳,飯菜看着還是熱的,許是夏夫人見夏府尹回來,又将菜飯熱了一次。此時的夏府尹正像沒事一樣回到位子上,一絲不苟的繼續吃飯。
“父親真厲害,三下兩下就将江家人打發了,我看查清這案子對父親來說也是易事一樁的。”夏天看了衆人一眼,坐到位子上,咳嗽了一聲說到。
夏府尹聽了夏天的話才擡頭盯着夏天看了一會,像是夏天臉上有花一樣,夏天被看得尴尬,沖着夏府尹傻笑了兩聲。
“江家如此大費周章,事情肯定不會簡單。你放心,為父從不把任何人當成傻子,但對自己的能力也頗有自信的。”夏府尹此話說的語氣甚是平緩,可是夏天還是聽出了幾分殺氣和幾分自信。
“呵呵。”夏天古怪的笑了兩聲,心中卻在想,明明早知道父親不會輕敵的,你卻還要試試,真是操心啊!
“真兒,你老盯着娘親幹什麼?”夏夫人見夏真一回到飯廳,就時不時的偷偷的看瞧一下。
“大哥說娘親的眉是父親畫的!”
夏真的話音一落,飯廳裡又是一陣尴尬,夏夫人的臉一下子都紅了,眼睛隻瞪着夏天。夏府尹到是面不改色的慢條不紊的吃着他的飯。
“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了。”夏天見情況不妙,趕緊溜走。
夏天回到卧室,洗罷躺在床上并無半點睡意,他一閉上眼就是江運僑那絲一閃而過的得意之情。
夏天閉目思索着那江家到低要做什麼,可是又一想,江家真的要做什麼,也不可能拿江永安的性命來做引子,而且江運甯那悲傷的表情也是真真切切的,不似做假。
夏天又想起昨日父親的話,雖然在情急之下有開脫之嫌,到也有幾份道理。
江家是百年世家,世代經商,在金陵城根深蒂固,幾經風雨,金陵城幾經移主,仍然屹立不倒,由此可知江家的手段和實力不可小觑。
如今的江老太爺江大峰在金陵城也是長袖善舞,與金陵城的權貴們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據說在朝中也有靠山。
不管窮家富家,隻要家裡有一個銅闆的,都會有争得頭破皿流的兒孫,更何況是江家如此大的家業。
好在江大峰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江運甯,二兒子江運僑,且都是江老太夫人所出。
雖然傳聞中江運甯,江運僑這兩兄弟感情極好,但面對着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夏天還有理由相信他們兩兄弟能夠淡定的下來。
在外人眼裡,江家長子江運甯比起他的弟弟江運甯來少了些生意人的精明,顯得莽撞些。直接點就是江家長子不如他的弟弟精明能幹,夏天就不信江運僑對着江家這份龐大的家業沒有半點非份之想。
江永安是江運甯唯一的兒子,如今卻沒了,最得益的便是江運僑,子嗣在遺産争奪中向來就是一個很重的砝碼。
“聽丫環說,永安回來時還是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江運甯因夏府尹的一席話也多了一個心眼,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失子的悲痛也瞬間被可能失去江家繼承人的資格的恐懼所替代,兒子可以再生,可是要是失去了江家的繼承人的資格,再多的兒子也沒用了。
在回江府的路上,江運甯越想越郁悶,實在是憋不住,甕聲甕氣的問了一句,雖然沒有點明在問誰,可是分明就是在問江運僑。
“大哥莫要聽信夏中平挑撥,聽丫環小紅說永安被打後,覺得身體不适一回府就回房間去休息了,到晚膳時間,小紅去叫才發現永安已經……”
江運僑說到這裡,已經悲痛的說不下去了,仿佛死得是他自己的兒子一樣。
“可是夏天那小子雖然纨绔些,他仗着他那個護從四處打人,但也是極有分寸的,從未打死過人,怎麼永安就沒了!”
江運甯說到,他見了江運僑那副悲痛的樣子,心中反而更疑了,憑心而論,若死得是江運僑的兒子他的侄子江永平,他也不見得有這麼悲痛!
“大哥若是覺得有疑問,不如回去,再将府裡的人招來細細查問便是了。”江運僑一臉委屈的說到。
“這個是自然,若要讓我查出是誰害的我兒,定要活活拔扒了他的皮!”江運甯惡狠狠的說到。
江運僑隻是不說話,低頭将眼中的得意和不屑全斂了去,他的這個哥哥狠是狠,可就是蠢了一些,誰想牽着他的鼻子走都可以!這樣的人,憑什麼做江家的繼承人!
江運甯回到府中,果然就大肆追查了起來,将府中的仆人全都召集到了院子裡,一個一個的逼問了起來。
下人答話稍有遲疑的,但懷疑了起來,直接拉下去先重打一頓,再接着問。衆人見這樣的陣勢,心中愈發驚恐,答起話來就更加不利落了。
不一會便将江府鬧得雞飛狗跳,哭喊一片。
“你們這是幹什麼!”
正鬧到熱鬧的時候,便聽到一聲呵斥,聲音不是很大,但很有威嚴,更有效果,這話一落,府中頓時靜了下來。
隻見一個穿着黑麻服老人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江運甯的跟前,人窮的時候大多都靠華服來裝扮自己,也有些人反其道而行之,當自己富得不得了時,靠樸素的衣着來顯示自己的底氣,這老者一看氣勢當然就是後者。
“父親,兒子覺得永安死的蹊跷,兒子想……”江永甯還沒說完,便聽到“啪啪”兩聲,江永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糊塗!别人還沒有亂,自己到是先亂起來了!永安是被夏家長子害死的,怎麼死得蹊跷!”江大峰滿臉怒氣的看着江永甯,這個兒子怎麼永遠都沒有大局觀。
作為江家的主人,就算是他的孫子江永安是被府裡的人害死的,這種家醜怎可外揚。若是借此将夏府尹拉下馬來,也算是死有所值了,卻沒有想到夏府還沒怎麼着,他這個兒子便在自己家裡先鬧上了。
“父親,您可千萬别動怒,大哥也是因為悲痛過剩才有此舉。”江運甯見江大峰怒容滿面,趕緊上前勸道。
“你們都給我退下去,此事府内不準再提,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别怪老夫手狠!”江大峰别有深意的掃了一眼江運僑,然後指着一衆下人說道。
那些下人早就被江運甯搞得驚恐不已,如今得江老太爺令,都極快的逃離了。
“你們兩個跟我來!”江大峰對兩個兒子說完便轉身向江府深處的道觀走去,那是江大峰平日居住的地方。
江大峰自從江老太夫人逝世後,便深居簡出,一心修道,平日府中事務都交給了兩個兒子,除了些決策性的事,他一概不管。
“今日去夏府的情況如何?”等到了道觀坐定後,江大峰沉聲問道。
“那夏中平太蠻橫,咱們去一點好處也沒讨到!”江運甯哼了一聲嚷嚷着說到。
江大峰見了江運甯此等模樣,眉毛不易覺察的擰了擰。
“是這樣的,父親……,我看這夏中平也是外強内幹,不管怎麼樣,永安的死肯定是與夏府脫不了幹系的,他若偏私,咱們就去告他的禦狀!”
江運僑見狀,連忙簡略的将今日夏府門前的情景講了一遍,口齒清晰,思路明确。
“運甯,運僑,我看此事就此收手吧,這夏中平隻是皇上的鷹爪而已,就算夏中平走了,來日還有張中平,趙中平的,皇上總是要想着辦法來搶奪咱們手中的這點東西的,這夏中平走與不走與咱們關系也不大,再者當初的府尹夏可道對咱們江家還是有恩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