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能解決您自己的心理問題。夷道若颣,真正平坦的大道,都是充滿艱辛的,相反看似平坦的道,卻最終會将你引向歧路。如今的太子已經證明了這點,難道殿下還要懷疑?若是殿下能夠想明白這點,來路的艱辛又有何懼之有?”
周夢的話落在四皇子李嘯炎的心頭,掃光了之前的沉抑,讓他燃起了希望,他笑道“沒想到你這些日子渾渾噩噩的還真想了一些事情的,真的長進不少。”
“呵呵。”周夢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本宮可不像你,老是取笑人!”
“我以前也認為醒的時候才是清醒的,其實不然,醒的時候才是最為糊塗的,反而渾渾噩噩的時候,才是最清醒的。”
周夢說道。
“你這又是什麼歪理。”四皇子李嘯炎問道。
“殿下以為的清醒,是将各方利益都算計在内的清醒,其實此時的殿下已經迷失在各種利益的牽絆之中;而人渾渾噩噩的時候卻沒有這些牽絆,心是空的靜的,靜歸根,方能感知世間萬物,明白其中的道理。”
周夢說道,這也是她前幾日真實體驗,所以她當時不願意說話,那種與天地萬物相連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隻有平靜。
“也是。”四皇子李嘯炎聞言說道,而皇他看着周夢歎息了一聲說道“童曉聲背叛了。”
“這就是殿下急着回去的原因?”周夢問道。
“嗯,不過聽了你剛剛那些話本宮心中舒坦許多了。”四皇子李嘯炎說道,之前他一直為此事而擔憂、憤怒,所以不願提起。
“投向皇上了?”周夢問道。
“你怎麼知道?”四皇子李嘯炎反問道。
“他是一個優秀的生意人,除了皇上,還有誰比殿下更值得投資。”周夢說道。
“你不意外?”
“意外什麼,意外他會背叛?殿下别忘記了當初是我把他教會了,可是他還不是背叛了我,投了殿下,他隻是一個商人,難不成要他為了你甯死不屈?”周夢說道。
“這些天本宮了陸續收到一些消息,他也是迫不得已的,父皇他把那條線都摸清了,他叛不叛,結果都一樣。再者我這也不是挖得你的牆解。”四皇子說道。
“是誰?”周夢問道。
“陸大師。”
兩人沉默了一會。
“真沒想到是他,也是,他一個煮茶的竟能和當今皇帝見面,現在想起來也真是奇事。”周夢有些後知後覺的說道,若不是瑞帝暗中捧他,他怎會那樣紅。
“父皇總是比本宮想象中的還要強大。”四皇子李嘯炎苦笑一聲說道“此次回去,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呢。”
“這事皇上早知道,隻是找了個時機把事情挑明,殿下到底是他的兒子。”周夢說道。
四皇子李嘯炎默然不語,皇家的父子親情太過脆弱,,他撩開窗簾,看到外面開高雲淡,而他卻是覺得一切都那樣虛空,連同他的心也變得虛空不安。
四皇子李嘯炎回京之前,已連發了兩封信回去,将契丹的事,周夢的事盡述,他不知道瑞瑞帝會有什麼反應,更确切的說會給瑞帝帶來什麼樣的震動。
瑞帝在收到四皇子李嘯炎的第一封信的時候,一個人在禦書房裡發了許久的呆。
雖然父子相殘的事情已經很久遠的事情的了,但人有瑞帝自己知道有多少個深夜,自己被那仿佛早已忘記其實已根植于他内心的谶語驚醒。
當瑞帝得知那個年輕病弱的契丹皇帝竟然成功的造了林太後的反,而後新上位的皇帝金隆緒将林太後囚禁,這些讓他身體一陣惡寒,有些東西可是會傳染的,而那個一直讓他心有疑慮的四皇子李嘯炎會不會被傳染上?或者這股歪風傳染到瑞朝來?
這些讓瑞帝非常不安。
正在此時,突然丁零進來禀報,說太子府中派人來說太子李嘯平身體不大好了。
“他也想學契丹人造反嗎?”瑞帝的話脫口而出。
丁零吓的不敢大聲出氣。
瑞帝此時方覺自己失言,他沉默了一會說道“傳朕旨意,讓李太醫去給太子治病。”
丁零應了一聲就趕忙走了,而瑞帝又陷入了無端的惱怒中。
自虎頭遇刺後,瑞帝就一直冷落太子李嘯平,後面聽說他病了,因心中有氣,也沒在意,卻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竟然說快不行了。
是真病?還是像契丹皇帝一樣假病?
“太子的身體如何?”又過了兩個時辰,李太醫幼稚病地回來複命,一入内就聽到瑞帝詢問的聲音。
“臣剛風裡去太子府,太子确實病的厲害,已經不成人形了,怕是熬不了幾日了。”李太醫回道。
“是嗎?”瑞帝的用鋒利的眼神看着李太醫。
“是,但或許臣醫術有不精,皇上可再派人去确診下為妙。”李太醫回道,他第一次見到瑞帝用懷疑的眼神看自己,這讓他壓力陡增。
“不用了,你的醫術朕還是信得過的,隻是何至如此,嘯平他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瑞帝問道。
“長期郁結,驚懼,再加酒色侵蝕。”李太醫答道。
“哦。”瑞帝情緒複雜的出了一聲,而後又說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瑞帝一人在禦書房坐了半晌,終是放心不下,方才讓丁零準備車辇去太子府。
此時的太子府已然愁雲密布,哀聲一片。
瑞帝大步走到太子寝室門口,遲疑了一會,才推門而入,當看到太子李嘯平時,果真如李太醫所言,已經不成人形了,死氣沉沉,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心中免不了一陣酸痛。
“父皇,您終于來看兒子了。”渾渾噩噩的太子李嘯平像是有感應似的,瑞帝一進入就睜開了眼睛,整個人也有了些生氣。
“朕來了,來看你了。”瑞帝語氣平淡,可見太子李嘯平眼中含淚,悲傷之神也随之湧出。
“父皇,不要傷心,兒臣這樣不也正如了您的願嗎?”太子李嘯平說到最後,已有些哽咽,到底是心中有不平之氣。
若是平日,瑞帝聽到太子這樣的話,定然會勃然大怒,可是現在看到太子已如此模樣,實在是怒不起來,隻是好言勸到“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朕還等着你好起來,将來把這江山交給你呢。”
“呵呵,兒臣知道父皇是在騙兒臣,可是兒臣聽了還是很高興,因為父皇心中倒底還是有兒臣的。”
太子李嘯平凄苦的臉上,終是有了幾分欣喜的模樣。
“你是朕的兒子,朕心中當然是有你的。”瑞帝大聲說道。
“呵呵,兒臣還想問父皇一句話,父皇不要再騙兒臣好嗎?”
“你盡管問!”
“父皇您真的有想過将來把江山交給兒臣嗎?哪怕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念頭也算。”
“有,當然有,否則朕為何會立你為太子!”瑞帝毫不猶豫的答道。
“那父皇為什麼後來就變了呢?是因為有了小王嗎?小五比兒臣更适合是不是?”太子李嘯平問道,語氣中的不平之意更甚。
後來怎麼就變了呢?
瑞帝也在問自己,真的是因為小五嗎?還是為了别的什麼?
“不是因為小五,其實你比小五更優秀些。”瑞帝想了想說道。
“那又為什麼,是因為兒子做錯了什麼事嗎?”
瑞帝看着太子默然不語。
“父皇,你一定要告訴兒臣,否則兒臣死不瞑目!”太子李嘯平說道。
“也許是朕的錯,讓你開始太順了吧。所以後來,你受不得一點委屈,事事不退步,行事越來越怪癖,朕怕你扛不起這江山。”瑞帝歎息了一聲說道,因為對太子失望,所以他才将眼光轉向别處。
“那是因為父皇越來越不信任兒臣,兒臣心中也就越來越恐懼,越來越不知道父皇想怎麼樣,所以兒臣做錯了一些事,但是這一切都是父皇逼的,若不是父皇相逼,兒臣何以至此。”太子李嘯平說完,便低聲抽泣了起來。
“是啊,是朕的錯。朕以前将你保護得太好了,所以你受不得一點委屈,一點壓力。你可知道要治理天下,每天要面對多少壓力,多少煩心事。若都是像你一樣,受一點壓力就轉到歪路上去;一點不如意就惶恐不安沒了章法,這天下如何能治理好。子不教,父之過,朕錯了。”
瑞帝喃喃的說道,雖是心痛,但見太子李嘯平自己把自己壓爬下了,更是在内心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一個心志不堅,身體不強的人,如何能擔大任!
太子李嘯平聽了瑞帝的言語,隻是流淚,過了許久才說道“父皇教訓的是,剛開始兒臣真的很怨恨您的,可是這些日子病了,恍恍惚惚中,又想到了兒臣這命也是父皇給的,不該怨恨您。可是兒臣心中委屈,今日父皇能來看兒臣,能夠解釋給兒臣聽,雖然兒臣仍然覺得委屈,但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兒臣可以放心的走了。”太子李嘯平平靜的說道。
瑞帝聽了太子李嘯平的話心中難受,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太子李嘯平已然閉上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探了下太子的鼻息,已然沒了氣息。
又過了許久,瑞帝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用力站起對外在的丁零說道“通知他們為太子辦後事吧。”
府中頓時一片哭聲,瑞帝急急的從這哭聲中逃出了太子府,雖然太子的死解決了他一個大麻煩,甚至他内心期待這樣的結果。
可是此時,瑞帝仍然心痛。
回到禦書房,瑞帝整整坐了一夜,雖然他确定太子李嘯平不合适,太子最後似乎也接受了他的解釋,可是瑞帝内心仍然不安,太子說得不錯,是他把太子逼死的,他又一次的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内心一向堅硬的瑞帝,終是在太子李嘯平薨的那晚顯得格外脆弱,他一直在避免谶語上的那個結局,可事實卻是他覺得他離那個結局越來越近。
真的是他錯了嗎,還是那個谶語注定是要實現的,他根本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瑞帝有些後悔了,他後悔當初看了那本秘書,從而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一顆惡魔的種子。
瑞帝甚至在想,如果當初他沒有看那本秘書,他就不會總是不由自言的猜忌自己的兒子,從而将自己的兒子一個又一個的逼上死路。
随着時間的推移,象征着天明的更聲響起,瑞帝暫時脆弱的心又變得堅冷起來。
瑞帝再一次強打起精神開始處理未處理完的文書,然後他發現了四皇子李嘯炎發出的第二封急信。
在信中,四皇子李嘯炎向瑞帝簡述了契丹所發生的事,新的皇帝如何容不下周夢,周夢如何被暗殺。
裡面還有一封遊霜的信,證實了四皇子李嘯炎的說法,并且再三保證周夢并沒有其他想法,甚至以性命起誓,擔保周夢。
瑞帝手中拿着信,又陷入了沉思,他沒想到去之前對周夢咬牙切齒的遊霜,幾個月後竟以性命相保周夢,他更沒想到四皇子在自己身處困境的情況下,還是将對自己已毫無宜處的周夢帶了回來。
正如周夢所說,瑞帝想想這個兒子似乎并沒有他印象中的那樣無情,或許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原因,當然瑞帝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早朝時,衆臣都顯得更外沉默,或是顯得比以往都規矩,太子薨了他們都在看瑞帝的臉色,或是等着瑞帝的暗示,然而瑞帝除了比平日略顯疲憊外并沒有什麼暗示,吩咐禮部主持太子的葬禮後就匆匆的結束了早朝。
雖然瑞帝沒有暗示,但不能阻止衆臣的猜想,衆臣都将目光落到了虎頭身上。
太子薨了,虎頭做為嫡子成為儲君似乎也名正言順,衆臣再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了,與其反對,還不如盡快與這位未來的儲君攀上關系。
當然,也有謹慎的,暗自下決心再觀望一翻,雖然如今正在竟争的隻有兩個皇子,小五殿下明顯是比四皇子占優勢,然而皇宮中的其他皇子也正在長大,馬上又可以加入競争了。誰敢肯定到時不會從哪裡蹦出另外一個“小五殿下”呢?反正如今的皇帝精力正旺盛着呢。
當然也有些臣子,随着太子的薨,而變得心灰意冷,想着以前的努力,換來一場空,誰又知道将來的皇帝是誰呢,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不值,隻要國泰民安,自己做個官就罷了,再也不想扯入那些争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