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周夢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不管怎麼樣,她正式表達了一個要進宮謝謝皇上、皇後恩的意思,雖然皇宮她這輩子都不想踏入。
周夢原本以為瑞帝會推辭,但許是瑞帝最近因心情大好,竟然同意了,當周夢得知這個消息後,也隻得硬着頭皮應下來,隻是心中有些不适,當夜她失眠了。
周夢人生最為黑暗的幾年就是在皇宮中渡過的,一想到入宮她便想到了前期所有的不堪、委屈。
黑夜中,周夢的眼淚還是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本以為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她已經看淡,将這些往事放下,她已經足夠強大、淡然的去面對那段幽暗的時光,可是當眼淚流下來的時候,周夢方才明白,她還未真正從那段時光中解脫出來,她仍然耿耿于懷,她還不夠強大。
第二日,周夢起了個大早,剛出院門,就是到了白小今,周夢有些疑惑的看着對方。
“昨日,公公下朝回來,言語中對你還有些不放心,我便提出與你同去,她讓他老人家放心。我也很長時間沒有去宮中了,今日正好去給舅舅請安。”
白小今說道。
“那就謝了!”周夢答道,心中對遊靖愈發感激。
馬車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夢想着又要去皇宮,雖然心中安慰自己,沒有那麼可怕,可臨了仍然有些許緊張,于是幹脆閉目養神,隻是手不由得抓緊了衣擺。
白小今見狀,不知道怎的,心中也有些不安起來,可能是這麼長時間沒有去見瑞帝了,以前的那份親熱也在不知不覺中沖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之心。
“那個,你等會見到皇帝舅舅,可不要亂說話,給我惹麻煩。”白小今一緊張就喜歡說話。
周夢原本緊張,突然聽到白小今這樣一說,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白小今話音未落,臉卻先紅了。
“先前,看你那樣子,我差點以為眼前的小爵爺是假的,聽了你剛剛的話,才肯定如假包換。”周夢笑道,轉移注意力确實是減少緊張情緒的一個好方法。
白小今一聽,臉更紅了,急急的說道“我知道我以前有些不讨人喜歡,可是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周夢聞言,想起自己在金陵的所作所為,也确實是,但笑道”看來以前被你欺負倒真是活該了。“
這時周夢再想想因果,可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這也大概是能量守恒定律的一種體現吧,你所做過的善與惡,幾經周轉,都将以其他形式回到你身上。
想到這裡,周夢對冥冥中那雙無形的手更添了一份敬畏。
“就算之前我不對,你也不能與我計較!”白小今說道。
周夢對于這種幼稚的言語,也隻能笑笑做罷。
“反正隻要你不做對不起遊家的事,我就可辭與你計較。”白小今說道。
“小爵爺難道要我再起一次誓。”周夢說道。
白小今馬上閉嘴,過了一會又說道“我剛剛也就是胡說而已,我就是有點緊張,你陪我說會話吧。”
周夢大眼瞪着她,她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無話可說。
白小今看他這樣子,也歎息了一聲“算了吧,我與你确實是說不上話。”
于是車内又恢複了沉默。
由于瑞帝在早朝,周夢、白小今就一同去了永壽宮,周太後見她們一起來,雖然有些意外,仍然笑着對她們說道“喲,咱們的小爵爺也來了,真是難得啊。”
白小今紅了臉說道“皇後娘娘您就别取笑小今了,小今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免了,免了,小今這些日子過得可好,這嫁人了可習慣?”周太後親切的問道。
“都好,公公婆婆都待小今很好。”白小今說道,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周太後同白小今聊了會,才轉向立在那裡的周夢說道“你還站在這做甚,還不坐下。”
周夢謝了周太後,才找了個下首的位置坐下。
周太後仔細的打量了下周夢“哎,你要去契丹,本宮也不好攔你,可這出去了一圈,變得又黑又瘦。以後可不要再任性了,就在京城裡好好待着,把身體養好,差什麼就與本宮說。”
“謝皇後娘娘,遊大人和遊夫人待周夢極好,而且周夢近日有些覺悟,一心想修道,粗茶淡飯就可以了。”周夢低聲說道。
“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的修什麼道,準備是給那姓蔡的道士給帶壞了,那個臭道士的話,你可不能當真。”周太後說道,雖然之前聽瑞帝提過有這麼一回事,但今日聽周夢親口講,不由得又有些愧疚感。
“不關師兄的事,是周夢自己想通了。”周夢說道。
“你想通什麼啊,你看你,總不能在遊府修一輩子道吧,你也總不能一輩子住在遊府吧。”白小今說道。
“今日來見皇後,周夢正想着總是住遊府也不方便,若是皇後娘娘恩典,請賜周夢一處修行之地,不要多大多好,隻要能容身即可。”周夢說道。
“哎,我剛剛可不是趕你走,我是覺得嫁人總比當姑子好,你看我從前不想嫁人,這個看不中,那個太蠢,可是自從嫁了我家那蠢木頭,我覺得太快樂了,那塊木頭還是很好的。”白小今說道。
聽了白小今的話,連周太後都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也不知道害臊。”說完又轉而對周夢好言勸道“小今說得也不無道理,本宮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麼,你啊,再回去想想,等過陣子就想開了。”
“對,對!你要不先就在遊府住着,也不缺你一口飯吃,你若是去了,公公準要說我不是。”白小今點頭說道。
周夢笑笑,宮中不同意,她也隻能待在遊府了。
接下來,又有句沒名的聊着,或許看着周夢真的又黑又瘦,而且還很虛弱,周太後并沒有再為難她。
“這會,皇上應該下朝了,你們去見他吧,本宮也還有些佛經要抄。”說了會,周太後便起身趕客了。
白小今出來長長的舒了口氣,而後笑道“自從認了小五哥哥當兒子,皇後娘娘越來越溫和了。”
話沒說完,迎面就遇到了虎并沒有,三人都愣了下,而後周多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見過殿下。”
虎頭的腳步動了動終是止住說了聲“免禮”。
“小五哥哥,你下朝了啊,我們要去見舅舅,就先走了。”白小今說完還不等虎頭說話就拉着周夢走了。
“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在契丹吃了不少苦,回來也好,讓朕安心。”瑞帝笑着對周夢說道“對了,遊家住的可習慣,小今可有欺負你。”
“舅舅,你就顧着和她說話,說完了還埋汰我幾句。”白小今不滿的說道。
“哈哈,朕看你一點都不想舅舅,若不然這麼長時間也不來瞧朕。”瑞帝笑道。
“小今是怕舅舅忙嘛,老是來打擾舅舅怕舅舅生氣。”白小今說道。
“你啊,這一嫁人,終于懂事了,不像周夢,人家可是早就在為朕分憂了。”瑞帝說完又轉而對周夢說道“朕聽說你在契丹為了保護咱們瑞朝過去的人,差點都沒命了,很好,很好!”
“謝皇上誇講,周夢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周夢答道,敬小慎微。
“對了,你可有去瞧瞧劉大學士。”瑞帝突然問道。
“周夢傷剛剛好就來給皇上請安,還未去見他老人家。”周夢答道。
“嗯,若你有時間,也去勸勸他,雖然他與朕賭氣,但到底是瑞朝的老臣,朕于心不忍啊!”
瑞帝說道。
“皇上放心,老師隻是一時想不通,過段時間就好了。”周夢說道。
“嗯,如此最好。對了聽說你一心想修道,可是你師兄蔡先生的主意?”瑞帝問道。
“與師兄無關,隻是周夢自己經曆了契丹之事,突然間就覺得一切都是虛空,不如修道求真理。”周夢說道。
“嗯,朕還以為他與你有說什麼呢,這個蔡先生,說要修道,上次也就你去了才出聲,也你不知道你與他說了些什麼,你走後,他連朕都不放在眼中了。”瑞帝蹙眉說道。
“上次周夢走前去見過師兄,他已不大說話了,師兄他現在是要奔六合之外了,六合之内他是看空了,周夢現在去,師兄也未必理了。”
周夢說道。
“哦!”瑞帝有些失望,而後又看向周夢說道“朕最近無事,突然很想念當年與他品茶論道的情形,正好你也回來,可煮些好茶再續以往的話題,要不你盡快去一趟。”瑞帝說道。
周夢此時才明白瑞帝的目的,不過是有事心中不安,想借蔡元明之力安慰,估計是前些日子請了沒請動,正準備推辭,卻又聽瑞帝說道“你去告訴他,朕這是最後一次請他喝茶,以後他可以歸隐山林,張少俠朕會幫他照顧好的。”
“是!”周夢再難推辭,張少俠,蔡元明不能不管,那是他欠的債。
周夢到蔡府時,蔡元明仿佛是早已知道他來,小厮直接将他帶到了客廳,蔡元明在那喝茶,周夢見他,隻覺得他整個人少了些癡氣,又幹淨了許多。
“看來師兄近日有所得。”周夢笑道。
“師妹到契丹,也是一樣。”蔡元明答道。
“不過是明白了深淵下面更有深淵,低谷下面還有低谷。”周夢苦笑道。
“但是你看起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平靜。”蔡元明笑道。
“看來師兄早料到我倒契丹會有一場劫亂,也虧得師兄教誨,修心才能有所得,能夠撐過來。”周夢認真的說道。
“福兮禍兮,禍兮福兮。順境能讓人産生錯覺,心生傲慢,從而導緻禍患;逆境卻能讓人時時反省,從而謹慎,不僅修了心,也會遠離禍患。”蔡元明說道。
“雖是如此,隻是漫漫黑夜,不知道何是是個頭,難熬啊。”周夢歎道。
“陰陽相濟,張弛有度,方才能長久,你享受了十年平順,遇到幾年不順,怎能就覺得吃虧了呢。”蔡元明說道。
“說得也是,隻是快樂的時光一晃而過,這些苦日子,卻是度日如年。”周夢苦笑道。
“我聽說你想潛心修道,我看你是修不了的了。日出日落乃天地運行規則,人生起伏又何嘗不是。可是啊,世人能夠坦然接受自然的黑夜來臨,卻不能授人生黑暗的來臨,可歎!可歎!”蔡元明說道。
“那是因為世人皆知自然的黑夜六個時辰過去一定會是天明,但是人生的黑暗卻像個無底洞,不知天明何時到來。師兄說人生起伏,我卻看了太多的起落落落……根本再沒有起。”
周夢說道。
“道法自然,人生何不是晝夜交替,秋收冬藏。黑夜正是積蓄力量的時候,而白天的來臨,就意味着你要開始勞苦了,隻有你在黑夜中積蓄足夠多的力量,才能在白天,有足夠的力量釋放。”
“至于師妹所說的隻有落沒有起的人,那是他不遵規則,明知身處黑夜,卻還不懂收斂并且還四片亂撞消耗力量,如此隻有出,沒有進,那除了落還有什麼?”
“禍福相依,禍福相依,黑暗是讓你休養的,白天就勞作,那個大人物的處在巅峰時不是在辛苦勞作,如此看業,你還認為黑暗是黑暗,光明是光明嗎?”
周夢聞言,細想了下,略有所悟,借誠懇說道“多謝師兄指教。”
“好好享受這些黑暗吧,他最終會讓你變得強大,這是師兄最後送你的話了。”蔡元明說道。
“謝師兄,周夢不敢再有所貪!”
“嗯,明日老夫便與你一起去見皇上,還了老夫最後的一段債。”蔡元明說道。
……
“先生還是來了。”禦書房中,瑞帝說道。
“皇上恩請,怎敢不來。小民塵緣未盡,也不敢不來。”蔡元明答道。
“前段時間的辯論風波,先生可知?”瑞帝問道。
“小民曾聽府中小厮說過,了解一二。”蔡元明答道。
“先生有何見解?”
“廟堂之事,小民不敢妄言。隻是凡事皆有陰陽兩面,隻是皇上覺得陰大陽還是陽大于陰而已。”蔡元明說道。
“那這陽面是什麼,陰面又是什麼?”
“這個通過一個多月的辯論,皇上早已清清楚楚,又何苦讓小民多嘴。”蔡元明答道。
“那麼,朕此舉真的會成為中原文明的罪人嗎?”瑞帝沉默了半晌方才問道,大學士劉仁山的話還是對他産生了影響,再加之曾經周夢與蔡元明講的那些光怪陸離的事,讓他夜不能安。
“未來之事,沒有誰可以預料,皇上是否罪人,自有後人評判。”蔡元明答道。
“朕請先生來,先生為何要敷衍朕,若不能預測,那麼令師又為何被世人稱為活神仙。”瑞帝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