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聲音,周恒轉身看過去,一個老和尚面目慈祥地站在帳篷門口。
老和尚的身上,穿着一件發白的灰色僧袍,非常簡樸,沒有什麼袈裟還有禅杖,就那樣單手放在兇前,另一隻手上捏着佛珠,看着面容就是六十多歲的老者。
周恒愣了一下,難道這個就是虛雲大師?
這也看着太年輕了,甯王不是說他已經百歲?
“請問您是虛雲大師?”
老和尚朝着周恒笑着點頭,“老衲虛雲,想來這位施主就是回春堂的周大夫了?”
周恒也笑了,顯然虛雲大師已經對回春堂有所了解。
周恒簡單交代幾句,要如何給這個男子用藥,并且叮囑他不要亂動碰到負壓吸引器的管子,這才走到虛雲大師身前。
“在下周恒,見過虛雲大師,剛剛回城的路上,聽甯王殿下交代了幾句,來了法華寺急着處置傷者并未先去拜訪,請虛雲大師見諒,周某失禮了。”
虛雲大師擺擺手,“不要如此客套,傷者可是處置完了?”
周恒看了一眼小九,随即說道:
“還有幾個沒看,隻是将這個傷者處置了一下。”
虛雲大師點點頭,“那老衲先去禅室,等周大夫處置完畢,随時可以過去,粗茶陋室我們可以聊聊否?”
周恒一怔,沒想到這個虛雲大師如此自謙,讓他倒是有些意外,趕緊躬身施禮。
“那周某就托大了,先處置傷者,随後去叨擾虛雲大師。”
虛雲大師臉上帶着笑意,轉身帶着衆人走了,周恒看向傻在一邊的小九。
“别愣着,趕緊說還有哪個傷者沒處置?”
小九啊了一聲,趕緊走過來,這時候帳篷内的很多人都看向周恒和小九,要知道剛剛救治那個男子的時候,他們雖然沒看到,但聽得真切,那人是快死了,也不能呼吸,隻是幾下,人就說話了,這醫術不是神仙是啥?
有個老漢還未等小九說話,趕緊坐起來舉起手。
“大夫救救我,我的腿腫了一倍,也不知道是不是斷了?”
小九這時候趕緊說道:“這個帳篷裡面的傷者,都是病情不重的,還沒來得及診治。”
周恒點點頭,沒有責備,畢竟大夫是人不是神仙,這樣多的人,一個個看下來,非常疲憊,再者他們的能力畢竟有限。
“沒事,我來看看,老伯你嘗試動動腳趾,看看是否能動?”
周恒說着已經走到老漢的床前,那人的腳上全是泥巴,帶着惡臭的味道,也看不出到底是有傷還是原本腳的味道。
薛老大拍了一下小九,“去叫個人,給老伯擦洗一下,這樣沒法看。”
小九趕緊竄出去,片刻帶着一個小子回來,這人倒是麻利,快速給老漢将腳清洗了。
周恒仔細看了看,老漢的左腿确實比右腿腫脹很多,尤其是腳踝的位置,已經看不到骨頭,從上到下捋順了一遍,沒發現骨折的痕迹,捏着或者旋轉老漢雖然表情痛苦,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境地。
老漢也嘗試動了動腳趾,完全沒有問題。
周恒朝着小九擺手,“記錄一下,左腳腳踝扭傷,老伯年紀大了,還是要打夾闆固定十天,外敷我們回春堂的消腫膏,内服三七片和小活絡丹五日,觀察一下如若不消腫就輸液利尿消水腫。”
小九快速在老漢的病例上寫下剛剛的醫囑,記錄的非常仔細。
随後周恒快速檢查了剩下的傷者,大多數是頓挫傷,或者是扭傷,都不是很嚴重,讓小九和張安康進行處置後,周恒帶着薛老大,跟着之前引路的那個小和尚朝着禅室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虛雲大師盤膝坐在東側的蒲團上,薛老大很識趣站在門前,周恒趕緊走上前。
“周某見過虛雲大師。”
虛雲大師颔首,指着面前的蒲團示意周恒坐下,周恒學着虛雲大師的樣子盤膝而坐,随即虛雲大師遞過來一盞茶,茶湯清澈,不似一般蒸茶那樣渾濁。
周恒捧起了喝了一口,味道算不上甘醇,不過微苦的口感倒是靜氣凝神。
“粗茶陋室還請周大夫不要嫌棄。”
周恒笑了,放下茶盞看向虛雲大師,一個活了百歲的得道高僧,這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在,不知為何周恒有些許緊張。
“苦茶讓人頭腦清明,沒有過多調味反倒更讓人回味更多。”
虛雲大師有些意外,半眯着的眼睛擡起來看向周恒,似乎很少有人給出這樣的評論。
“周施主雖然是方外人士,但似乎對生,有着不一樣的領悟,讓老衲佩服。”
周恒趕緊朝着虛雲大師垂頭,“大師謬贊了,隻不過是周某貪戀各種味道,也貪戀世間的各種色彩,所以才有些許感悟,在大師面前賣弄了。”
虛雲大師搖搖頭,臉上帶着認真的神色。
“不計名利救助傷者,遠道奔襲救助甯王,這不是一般人想做而能做之事,不知周施主方便說一下生辰八字?”
周恒一怔,難道老和尚要給自己算卦?
話說這不是江湖術士,或者是老道們的專利,為何要問自己的生辰八字呢?
雖然心中疑惑,周恒倒是沒有什麼猶豫說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這裡有真有假,年份是按照原主的年紀,而日期和時辰都是自己的真實生日。
“丙寅、戊戌、癸醜、辛酉。”
虛雲大師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稍加思索,擡眸看向周恒,這一眼讓周恒心裡一顫,那種被看穿的感覺,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不過本就是醫生,見過的危機場面很多,并未表現出什麼異樣。
“周施主的生辰很有意思,聽甯王殿下說,您很多都不記得了,能記得醫術也是難得,也是世人之福。”
周恒有點兒雲裡霧裡,一時間不知道這個虛雲大師到底是啥意思,這要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可壓根沒給自己算命批命格,回頭又說起自己失憶和醫術,一時間不知道這話該如何接。
不過既然他能和甯王是好友,自然人品上倒是不用擔心,不然甯王也不會讓他來見這位虛雲大師。
“大師謬贊了,周某沒有多麼深遠的想法,隻是記得祖父教導的一句話,醫者仁心,隻有用心鑽研解除傷者病痛,才對得起醫者這兩個字,祖父并非喜好張揚之人,一直隐世。
而周某并不這樣想,如若世人都不知道我或者回春堂的存在,怎麼能知曉有了病痛,還能進行不一樣的診治?
所以我不想隐世,我希望世人都知道回春堂,有更多的人學醫,為百姓解除病痛!不止是大梁,還有周邊的各國,讓所有人隻要生病,就想到回春堂診治,為世人争一分生的希望。”
周恒說得非常真誠,至少這一刻他确實是這樣想的,隻不過将賺銀子為第一要務這句話隐藏起來,他一直認為這個是推動醫學發展的副産品,就像橡膠的利用,他想到避孕套和飛球一樣。
虛雲大師看向周恒,端着茶壺為他添了些茶水。
“如此想法,初聞有些驚世駭俗,不過細細想來,确實最真摯不過的想法,周施主是大善之人,雖然表象上或許不是,但本心是真善。
不過從周施主的面相和八字來看,你并非長壽之人,掐指算來絕對活不過十七歲,可現在周施主卻安然無恙,難道有什麼續命之法?讓老衲好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