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筠墨擺擺手,“拿着,蘇老将軍覺得值得,我也覺得值得,你一個大夫,能對災民傾囊相贈,這些銀子拿着,你的回春堂已經多日沒有進賬,剛剛開業哪兒來的錢運營,别推辭了。”
朱筠墨此言一出,周恒突然覺得自己也高大起來。
别說幾天沒見,這個朱筠墨似乎有些不一樣。
怎麼說呢,似乎更自信,不再畏首畏尾,舉手投足不再是一個少年的樣子,被父親認可,知曉父親的難處,竟然讓他能有這麼大的變化,周恒還是蠻驚訝的。
一瞬間,腦海中飄過母親的身影,周恒深吸一口氣,将那股情緒壓下去。
“好,那周恒就不推辭了,回春堂中還有幾十口人,這些日子全都投入到瘟疫的救治中,可這些人還要生活,沒銀子是不行的。”
朱筠墨點點頭,“是啊窮苦百姓,不過是為了讨生活。這次水災,讓我也感觸良多。”
周恒趕緊起身,和薛老大一起給朱筠墨施禮,朱筠墨一臉的懵,不知道周恒是啥意思,趕緊制止二人。
“周大夫你這是怎麼了?”
周恒臉上收起笑容,一副鄭重的模樣說道:
“雖然世子不想聲張,但是周恒知曉,世子對百姓的仁愛之心,日月可鑒,這是替那些無家可歸之人道謝。”
說完,周恒鄭重地給朱筠墨施禮,薛老大也學着周恒的樣子,朱筠墨趕緊起身,将周恒和薛老大扶起來。
“千萬别這麼說,出力的是你們,還有劉大人他們,這些銀兩對于我來說不算什麼,能救活這麼多百姓,花的值得,我想父王也會支持我的。”
周恒點點頭,“如若世子沒什麼吩咐,我去回春堂看看,不知道蘇五小姐拆線的情況如何,正好給她檢查一下,另外她的短劍還在醫館,這個要還給她。”
朱筠墨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湊近周恒說道:
“蘇五小姐還不知道蘇将軍給你診費的事兒,我聽霄伯說,她去你房裡找過好幾次那短劍,似乎都無功而返。”
周恒臉上一黑,這人怎麼這樣,男女授受不親,上次是爬窗進自己房間的,讓他診治,還偷他衣衫。
一把短劍,至于如此興師動衆,說過了會還,這還自己動手了?
突然想到這人多次去回春堂,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周恒心裡一緊,更加坐不住了,趕緊起身。
“世子,那我更要回去看看,這多次去回春堂,不知道我那裡是不是被她翻遍了。”
朱筠墨捂着肚子笑了起來,完全沒有剛才的穩重形象,很明顯也被這個蘇五小姐折磨得夠嗆,朝着周恒擺擺手。
“你快去吧,我說她怎麼總是往回春堂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層,如若少了什麼一定告知我,這事兒要給蘇将軍去信,讓他還債。”
周恒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
“世子說的有道理,那周恒先行告退了。”
二人不再客套,趕緊趕往回春堂。
剛剛拐到西街,在米行前的路段聚集了很多人,薛老大不得不讓馬車減緩速度。
“籲,前面的讓讓吧?”
薛老大難得客氣,不過前面的人壓根沒動,周恒感受到車子停了,這才撩車簾朝外面看,前面堵着兩輛車馬,很多人圍觀似乎傳來争吵的聲音。
周恒跳下車,看看此地距離回春堂不遠了,想要讓薛老大等等,自己徒步過去,還未說話,前面傳來一陣哭喊聲。
“你這歹人,松開缰繩。”
稚嫩的童音,帶着哭過的嘶啞,瞬間吸引了周恒的目光。
撥開人群走到近前,周圍圍觀的人,原本想要斥責兩句,不過看到周恒和薛老大身上的墨綠色衣衫,都主動讓開道路。
他們知曉,這些都是回春堂的大夫,這些時日城中傳遍了他們救治病患的事兒,各個目光中帶着尊重,二人直接走到前面。
兩輛馬車對着頭堵在一起,一輛是給城外送水的馬車,車上懸挂着一個木牌,牌子上寫着熱水。
這輛車直接從對側,斜着頂在另一輛寬大的雙駕馬車上,被撞的馬車車轅已經有些碎裂,車夫的頭上都是皿,顯然是受了傷。
不過水車的車夫,帶着綠帽子眼中冒火,一臉激動的表情,抓着那輛馬車的缰繩,口中不斷咒罵着。
“小娘皮,你們趕着投胎嗎?我們是給城外送水的志願者,這是何等大事,你們沒事兒出來幹嘛,招搖過市,女人就是惹事兒精......”
剩下的話就不堪入耳了,周恒眉頭緊蹙,擡手戳戳身側的薛老大。
“這人是志願者嗎?梅園的還是靈山村的?”
薛老大上下打量了一下,湊近周恒耳邊,說道:
“看帽子是志願者,不過看着不認識,來回趕車的人我基本都認識,這人面生的很,不過你看他的衣服,領口似乎繡着一個壽字?”
周恒仔細看看,果然那人身上褐色衣衫上有着白色的領口,上面顯眼地繡着一個黑色的壽字,周恒神情一頓。
側頭看向薛老大,微微蹙眉問道:
“壽?難道是壽和堂?”
薛老大點點頭,用下巴指了指壽和堂的方向。
果然那邊站着幾個人,似乎朝這裡望過來,身上衣衫的顔色略有不同,不過都是在領口的位置繡着一個壽字。
如此發現讓周恒退後了一步,不是他不想管,而是此刻還不知事情的原委,貿然出去真的就和壽和堂成了對立關系。
梅園他們也派人去了,捐贈也出面了,都是同行沒有原則性的問題,還是盡量要回避。
就在這時,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從車廂鑽出來,站在車轅邊。
顯然剛剛哭喊的就是她,一個老婦人幫着那車夫擦拭臉上的皿,另一個衣衫樸素的夫人,拽着少女,在掏銀子似乎想要息事甯人。
少女不依,甩開夫人的拉扯,指着那車夫說道:
“我看你頭戴綠帽,知曉你是為了城外災民服務的,我們敬重你們,所以一再忍讓,你怎地還要訛錢?這清平縣難道就沒有說理的地方?”
那綠帽車夫臉上嗤笑着,看向身後掏錢的夫人。
“行了,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車子損毀了,趕緊賠銀子,五十兩少一個子兒都不成。”
周恒臉色陰沉,這回他是真的火了,五十兩銀子,這一兩馬車能值多少錢?
這就是訛人,還是打着志願者的旗号來訛人。
如若傳揚出去,這清平縣的百姓要怎麼看待赈災的人?
怎麼看待回春堂?
怎麼看待劉仁禮?
輕則是個馭下不嚴,重則就是貪墨有份,欺下瞞上。
周恒一把扯下頭上的帽子和口罩,徑直走到那嚣張的車夫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小組的?誰家送來的志願者?”
車夫一怔,見有人打斷他的買賣,哪裡不氣惱,轉身看向周恒,一把撥開周恒的手,眼珠子瞪得老大,怒吼道:
“你誰啊?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