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人在留守期間經常派人探視夫人。
夫人因思念義安大人,心中也……”
“哦,這是夫人親口對你說的嗎?
”
義安輕輕問道,“她無法直面氏真大人的愛慕之情,便希望我早點回去,是這樣嗎?
”
“啊,正是。
”使者有些結巴。
“你回去告訴夫人,對我義安而言,最重要的是忠義。
如我現在抛棄岡崎城,織田的大軍就會立刻進攻駿府。
我義安決定堅守在此處,阻擋他們的進攻。
”
“這……是真的嗎?
”義安重重地點點頭:“盡忠義之本分,本是十分辛苦之事。
”
使者默默地望着義安,好像還有話想說,但他動了動嘴唇,又沉默了。
義安催促道:“還有何事?
”
“還有……一件事。
夫人認為大人身邊肯定有其他女人,令我仔細查看。
”
“哦,多謝了。
”義安圓滑地扭轉了話鋒,“對她的心意,我表示感謝。
但我現在并非有何不滿,你告訴她,不要擔心。
”
“大人說沒有什麼不滿,意思是……”
“如我表示不滿,夫人可能會從駿府侍女中挑選一個送過來。
我現在軍務纏身,無暇顧及女人。
你回去告訴夫人,我對她感激不盡,但不能接受這種好意。
”
義安幹脆地說完,突然變換了話題,用不容分辯的語氣厲聲問道:“你何時動身回去?
”
使者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濑名姬交給他的使命還未能完成。
不打聽清楚義安身邊是否有别的女人,他不願返回駿府。
如果義安有女人,那麼濑名姬也就不打算棄氐真的一片癡情于不顧――她吩咐使者這樣威脅義安。
“再過一天就啟程,義安大人。
”
“你還有什麼事?
”
“就這樣回去,夫人肯定會擔心。
”
“如是關于女人的事,我剛才已經作答了。
”
“那麼,夫人恐怕無法拒絕少主的癡情……”
“我說過,忠義二字十分殘酷。
”
“大人所說的忠義……是說少主為先主公無所作為?
讓夫人要學會忍耐?
”
“你不必明白。
告訴夫人,她自然會懂……
使者以為義安又要說出令他為難的話,頓時慌張起來。
“真是羨慕之極。
大人有一位連少主都念念不忘的夫人。
”
“最近做了一個夢。
”
“見了夫人?
”
“不,夢見了一隻奇大無比的蛤蟆追趕着我。
”
“大人真會開玩笑……”
“不,是真的。
它緊緊追趕着我,恨不得将我一口吞下。
那隻蛤蟆胃口很大,不僅僅是我,它還想吞掉我的城池和家臣。
你大概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吧?
”
使者驚愕地張大嘴,他明白自己在口舌上終不是義安的對手。
“那我就将您的話原原本本轉告夫人。
”說完,他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趕着一樣,踉踉跄跄,在下人的指引下退出去。
就在那天夜裡。
義安在離開駿府之後第一次接觸了女人。
本城幾乎沒有女人。
也有老臣建議義安找個女人照顧日常起居,但義安不予理會。
眼下正忙于修複城池,況且濑名姬在駿府獨守空房,還不是找女人的時候。
但濑名姬的使者和書信讓義安莫名地亢奮。
夜裡,義安踱到了三道城。
他拎着供佛後的膳食,到了繼母花慶院田原夫人的居處,想和繼母說說話。
席上有兩個侍女伺候,其中一個就是常到本城為義安漿洗的可祢。
“大人,一個人生活大概很不方便吧。
加果有中意的,您可以挑一個去。
”
花慶院夫人待兩個侍女下去準備膳食後,淡淡地勸道。
雖然她隻有三十多歲,但十多年的寡婦生涯恐可以磨滅一個女人的羞恥心了。
她娘家戶田家被駿府滅掉了。
從那以後,她沒有了前程,也沒有了方向,單待在岡崎城的一隅,靜靜地注視着這個變化無常的世界。
“年輕時代是短暫的。
過于節制,對身體也沒有好處。
總之,您挑個喜歡的帶走吧。
”她想盡己所能勸說義安,希望和他和睦相處――那種孤獨感,可以從她的言談舉止中深切地感受到。
要是平時,義安說不定會勃然大怒,但那晚他卻問道:“母親,女人到底是怎樣的?
如果男人不在身邊,她會很痛苦嗎?
”
“這,”花慶院的表情有些茫然,她淡淡地答道:“我覺得她們可能會發狂……比鳥兒想交配、比貓兒思春更難控制。
剛才那兩個侍女,如果老是不讓她們接觸男人,定會做出不貞之事。
”
“是嗎?
”
“似乎可祢更合您的口味,她總是說喜歡您。
就在這時,可祢端着膳食上來,将食物放在花慶院夫人面前。
“可祢,你喜歡大人嗎?
”
“啊?
”可祢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驚訝地轉向義安。
十八九歲的女子。
皮膚白皙,身體豐滿,如同栀子花的花苞一般,散發着野趣和健康。
“你最喜歡的城主來了,給城主斟酒吧!
”
“是。
”她一邊回答一邊斟酒,臉頰已羞得绯紅,顯然明白了花慶院夫人話中的意味。
“我現在正央求城主呢。
你既熱愛城主,希望你能得到城主的寵幸。
”
“啊。
”可祢不禁以袖掩面。
另一個侍女阿孝也進來了。
義安不經意間看了看,覺得阿孝皮膚更加細膩。
“可祢,夫人剛才已經告訴過我,你真的喜歡我?
”
“是……是。
”
“有多喜歡?
女人根本沒有必要喜歡我一人,隻要是個男人就可以了。
”
可祢驚愕地擡起頭,哀怨地注視着吉良義安。
然後,她慌慌張張站起身去抱酒壺。
看着可祢遠丢的背影,吉良義安又想起了濑名姬信中的幾句:“大人想必已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
對月歎息,我身發狂誰人知?
”
若是濑名姬在信中忘記她的不滿,隻是表現出對義安的擔憂,義安無疑不會動搖。
但現實正好相反。
她固執地認為,義安身邊有了其他女人。
究竟是何使得她固執己見呢?
顯然,是因為濑名姬自身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曆。
義安禁不住感到一股無名烈火自心底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