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成都,随着張魯的反叛,割據漢中,成都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按照劉璋本來的意思,是準備直接去讨伐漢中的,畢竟那是劉焉留下來的基業,蜀地咽喉,不管怎麼樣,也不能丢,隻是這件事,卻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
張魯的人脈且不談,就事論事的話,劉璋在這件事情上并不占理,休要小看這個理字,一個理字,卻能道盡人心向背,劉璋意圖玷辱臣妻,在蜀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這個時候出兵讨伐漢中,将士自己都覺得理虧,怎麼打?
更重要的是,蜀中不同于其他州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别人想要打進來難,他們想要打出去也難,如今張魯割據漢中,将葭萌關、白水關等出蜀之路一堵,蜀中便是有百萬大軍也沒轍。
這件事,已經成了酒樓客棧茶餘飯後的談資,益州新主失德,于川中百姓來講,關系不大,自劉璋上位以來,州牧府的命令百姓就已經很難再看到了,但對于州牧的各種醜聞,卻不知道從哪裡傳來,搞得蜀中人盡皆知。
“不想這位益州牧竟是如此不堪。”成.都,某處酒樓之中,聽着旁人肆無忌憚的将劉璋的事情拿來說,郭嘉不由搖了搖頭,不管劉璋自己怎麼龌龊,但這種就是劉璋自己的事情,再不濟,也不至于被升鬥小民拿來當笑料來談,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隻能說明這位奇葩州牧剛剛上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将對益州輿論的掌控力給徹底弄沒了。
在他身旁,劉晔聞言也是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來陛下想要入蜀,卻是不難。”
“不對。”郭嘉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道:“以嘉觀之,卻是更難了。”
“何解?”劉晔愕然的看向郭嘉。
“劉璋暗弱,也就是說,這蜀地之中,真正做主的已經不是劉璋,不管那劉璋有多麼不堪,若他對一皺還有足夠的掌控力,陛下想要入蜀,反而簡單了許多,但如今主權已失,劉璋在或不在蜀中,對陛下伐蜀來說,都沒有多少關系。”郭嘉冷笑道。
“你是說……”劉晔看向郭嘉,皺眉道:“蜀中世家?”
“除了他們,還有什麼人,能夠如此輕易的将劉璋架空?”郭嘉喝了一口酒水,隻是喝慣了宮中的禦釀,此刻再喝這些尋常酒水,對郭嘉來說,還不如喝水,隻是喝了一口,就扔下了酒碗。
“那……”劉晔皺眉道:“還要去見劉璋嗎?”
劉璋畢竟是漢室宗親,要招他回朝,不但要有足夠的官職,更重要的,還得是皇室中人,劉協本想在宗府之中選一人前來傳诏,但要有足夠身份又要是宗親的人,如今宗室之中,也隻有劉晔勉強夠分量,至于郭嘉,卻是主動要求随行,他此番要為劉協謀劃蜀中,自然要先來蜀中一探。
劉協本是不同意的,但郭嘉态度堅決,要拿蜀中,就得先了解蜀中的具體情況,這一路走來,兩人暗中勾畫蜀中地圖,一路走走停停,耗時兩月才從漢中走到成都,至于漢中的事情,倒是不忙解決,劉協已經命楊修前往漢中遊說張魯,雖然人年輕了點,不過這小子确實夠聰明,隻是不經磨砺,終究是小聰明,讓他去漢中磨砺一下,就算失敗了也不打緊,漢中雖然也險要,但并非不可破。
“見,為何不見,不過诏書要如何傳,卻是有講究了。”郭嘉搖了搖頭,若隻是簡單的傳诏,一個劉晔已經足夠分量,何必讓郭嘉都要前來一趟?
“一會兒便讓牛耿前往州牧府投貼。”郭嘉道:“不過如今看來,劉璋就算願意跟你我回朝,也不能讓他就這麼回去。”
“奉孝可是有了計策?”劉晔聞言目光一亮,看向郭嘉道。
“計策說不上,因勢導利爾。”郭嘉喝了一口酒,随即又皺了皺眉,有些無奈道:“早知如此,就該向陛下多讨要些酒水帶上。”
劉晔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郭嘉雖說官職不高,隻是五官中郎将,但在朝中卻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那可是劉協的謀主,每有大事決策,劉協都會詢問郭嘉的意見,誰能想到這麼一位當今天子的首席謀士,竟會為了幾鬥酒而斤斤計較。
“行,我說。”看着劉晔不滿的目光,郭嘉搖頭哂笑道:“那劉璋就算再昏庸,也不會願意大權旁落。”
“不錯。”劉晔點點頭,畢竟是一州之主,卻被手下架空了權利,擱誰身上都不會願意。
“所以喽~”郭嘉笑道:“根本無需再找什麼人,這益州本身便是分裂的,我等隻需助那劉璋有了與世家抗衡的實力便可。”
“何意?”劉晔愕然看向郭嘉:“奉孝要留在蜀中?”
“開什麼玩笑?”郭嘉将頭擺的如同撥浪鼓一般,關中釀酒術獨步天下,宮中禦酒更是令他欲罷不能,這才出來兩個多月,郭嘉已經感覺渾身不自在,若是在這裡久待,郭嘉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憋出病來。
“那要如何幫他?”劉晔不解的看向郭嘉。
“蜀中自古多俊傑,何必他求?”郭嘉搖頭晃腦的道:“隻需幫那劉璋找幾個不得志之人,助他與那蜀中世家争鬥,我等自可坐收漁利。”
劉晔聞言,不禁點點頭,他也覺得将郭嘉留在這裡,有些大材小用了。
“明日見那劉璋,我便做你随從一同前往。”郭嘉想了想道。
“這如何使得?”劉晔聞言,不禁連連搖手,雖說郭嘉官職沒他高,但他可不敢将郭嘉當随從來用。
“做做樣子而已。”郭嘉翻了翻白眼,想什麼呢?
“不是嘉吹噓,嘉這名聲,在這天下可不小。”郭嘉嘿笑着解釋道。
可不是,當初未央宮中,将名士鐘繇給氣到吐皿,而後來雖然鐘繇算是自己作死,但作為劉協身邊明面上的首席謀士,鐘繇的死這個鍋也被背在了郭嘉背上,現在郭嘉可是在天下世族的黑名單上都榜上有名的人物,若将身份公之于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劉晔聞言恍然,就說嗎,以郭嘉的性子,怎會如此低調,甘願做他的随從,感情是在擔心這個,不禁搖頭笑道:“奉孝多慮了,莫說你我乃天子使臣,但就你我如今的名聲,那蜀中世家也未必敢對我們如何。”
名士這兩個字在這個時代可不是簡單的兩個字,但凡能夠成為名士,影響可不小,無論有何恩怨,擅殺名士,都會遭人唾棄,這是士這個圈子裡的不成文規則,人人都會維護,因為書籍珍貴的緣故,這個圈子實際上并不大,所以相互之間互相維護,也等于是在維護自己。
“小心無大錯。”郭嘉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命隻有一條,他可不想作死,名士又如何?鐘繇名氣夠大,還不是一樣死了?
“嘿,劉季玉暗弱,這偌大西川,早晚必為他人所奪,可歎先主數十年經營基業,卻要毀于頃刻之間!”就當兩人準備離開之時,突然聽到酒樓中傳來一聲大喝。
郭嘉不由探出腦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看到酒樓大堂裡,一名身高不過五尺的文士正在借着酒勁大發酒瘋,不過這話卻是道盡了蜀中之事。
“永年兄,你喝醉了!”在他身旁,一名文士苦笑着想要讓他坐下來,卻被對方一把揮開。
“沒醉~我清醒的很呢!”那文士冷笑道:“先主西歸,那劉季玉子承父業,不思勵精圖治,卻整日耽于享樂,任由大權旁落,此後醒悟,卻又不敢聲張,長此以往,這蜀中,豈非成了無主之地?”
“永年,莫要再說了!”那文士面色大變,扭頭看了看四周,神色變得有些慌急起來。
“倒是與奉孝見解頗有幾分相似。”劉晔此刻也被聲音吸引,來到郭嘉身邊,饒有興緻的朝着堂下看去,隻是看到其人的時候,嘴角不禁一抽,搖頭歎道:“此人真乃……天賦異禀。”
天賦異禀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麼誇人的話,一般一個人長得醜,旁人不好直說你漲的難看的時候,就會用這個詞來形容。
“人是醜了點,不過卻有些見識。”郭嘉饒有興緻的打量着此人,嘴角勾起一抹弧線。
“奉孝不會是想……”劉晔聞言一怔,扭頭看向郭嘉道。
“子揚,你說我若将此人舉薦于劉璋,助他抗擊世家,又會如何?”郭嘉嘿然笑道。
“奉孝,你可莫要亂來,待我等見過劉璋之後,再做決定不遲,唉……”劉晔話沒說完,郭嘉卻已經徑自從閣樓上下去了。
大堂裡,那名随同在一起的文士見同伴說的越來越張揚,甚至開始點評世家主持的危害,吓得冷汗直冒,還沒等郭嘉從樓上下來,已經跑的沒影了。
“永年兄!”郭嘉上前,一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扭頭看向周圍衆人,歉意道:“諸位莫怪,我這兄弟并無惡意,隻是最近有些懷才不遇,是以……哈哈……”
周圍衆人聞言,再看看對方那磕碜的長相,紛紛理解的點了點頭。
“你……你是何人?”對方茫然的看着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樣子的郭嘉,他有過目不忘之能,哪怕此刻醉酒,若是認識,也不該全無印象才對。
“連為兄都忘了,看來醉的不輕,還不随我回去,莫要讓人看笑話。”郭嘉不由分說,拉着對方便往樓上跑,樓上雅座之中,看着郭嘉連哄帶騙的将一個醉鬼給弄上來,劉晔不禁拍了拍額頭,總算知道牛耿為何甯願在酒樓外面待着也不願意跟他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