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發生在張府的事情,劉協自然不可能知道,當楊定急急忙忙的跑到承明殿的時候,劉協正帶着毓秀和婉兒準備去吃晚膳。
“陛下,不……不好了!”楊定氣喘籲籲的沖到劉協面前,粗犷的臉上有着受驚過度後的蒼白。
“怎麼了?慢慢說!”看着楊定慌亂無措的樣子,劉協就有些膩歪,好歹也是個武将,武力能破六十,至少說明在戰場上厮殺過,怎麼就這點兒膽量。
“來……來了!”楊定顫顫巍巍的道。
“誰來了?别着急,先喘口氣,慢慢說。”劉協不明所以。
“是……李傕!”楊定依言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緩過氣來,大聲道:“是李傕,帶着軍隊把皇宮給圍了!”
“什麼?”劉協劍眉一軒,卻也聽到了宮門外雜亂的怒吼聲。
“走!去看看。”劉協擡步朝着宮門外走去。
“陛下,不可,那李傕來勢洶洶,恐怕會對陛下不利,陛下還是去躲躲吧!”楊定連忙攔住劉協,他是真不想讓劉協冒險。
“躲?躲去哪?”劉協瞪了楊定一眼,他這幾個月久為上位者,言語間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幾分威勢,淡然道:“整個長安城都是西涼軍,朕就算躲在宮裡,若李傕真的要為難朕,區區宮門,如何擋得住西涼精銳?楊将軍若是怕了,就先留在此處。”
說完,也不再理會面色慘白的楊定,自毓秀手中接過披風,披在身上,大步走向宮門。
夜幕還未完全降臨,但皇城之外,此刻卻被無數火把點的透亮,成千上萬的西涼軍舉着火把将皇城之外的空地擠得水洩不通,從皇城上看去,黑壓壓的一片,蕭殺的氣息撲面而來,令負責守衛皇城的将士膽顫心驚。
這些守衛皇城的侍衛終究也是西涼軍,雖然這段時間,與劉協的關系不錯,但此刻,若是李傕真的要他們開門,恐怕沒人敢反抗。
皇城外,聞訊而來的楊彪、司馬防、丁沖、鐘繇等人總算是将李傕攔下,但李傕顯然并不準備離開。
“李傕,你擅自兵圍皇宮,意欲何為?”楊彪帶着自己的家将,看着臉色難看的李傕,已經有些佝偻的身軀在憤怒的驅使下,在風中不住地抖着。
“楊太傅,沒你的事,最好給我讓開,否則,我認得你,這手中的刀卻認不得你!”李傕鐵青着臉色瞪着楊彪。
之前在張府中不但死了兒子,連他自己都差點兒死在張繡的劍下,想他縱橫西北,便是呂布都被他逼退過,如今卻差點栽在張繡這麼一個後輩手裡,想到李式慘死在張繡的劍下,李傕就覺得一股邪火不住的往上冒。
“好得很!”楊彪怒極反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讓老夫看看,李将軍的劍是如何威風,今日,想要入宮,便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李傕牛眼一瞪,踏前一步,兇狠道。
“李将軍,切莫激動!”司馬防等人連忙上前将李傕拖住:“究竟發生了何事?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兵圍皇宮?”
“都給我讓開!”李傕一揮手,将衆人撥開,司馬防幾人雖然不說文弱,但若論力氣,哪裡是李傕這等沙場老将的對手,被他一揮手便撥開,将手中寶劍往衆人身上一一點過,厲聲道:“廢話本将軍不想多說,本将軍接到消息,有宵小潛入宮中,意圖對陛下不軌,爾等再敢阻攔,便是意圖謀反,到時候,休怪本将軍心狠手辣!”
“李将軍好大的威風!”正在楊彪等人被李傕一句話堵得羞憤欲狂之際,皇宮的宮門卻已經緩緩打開,劉協背負着雙手,自宮門中緩緩走出,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李傕身上,淡然笑道:“若是将軍覺得朕這個皇帝沒有做好,或者說朕給将軍礙眼了,現在朕就在這裡,這幾千西涼軍圍宮,朕自知不敵,将軍若想要朕這條性命,盡管拿去,太傅他們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吓,還望将軍能存一絲憐憫之心,莫要為難他們。”
“陛下~”楊彪等人聞言,跪倒在地,泣聲道:“臣等無能,累得陛下受驚了。”
“此事怨不得諸位,快快起來,莫要讓人看了笑話。”劉協伸手,将幾人攙扶起來,扭頭看向李傕道:“将軍若要動手,便動手吧,隻是這皇宮乃我漢家威嚴之所在,朕可以死,漢朝可以亡,卻也要亡的有尊嚴,還望将軍看在你終究曾為漢臣的份兒上,保留我漢家一絲尊嚴,可否?”
“這……”李傕看着負手而立,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樣子的劉協,一時間反倒有些縮手縮腳。
他來隻是為張繡而來,可沒想過要殺劉協,而且以李傕對小皇帝的了解,聽到大軍圍宮,躲還來不及,怎麼就敢直接迎上來,這小皇帝什麼時候這麼有種了?
真要讓他殺了劉協,恐怕别說在場這些老臣,就算是郭汜也肯定不會容許的,李傕雖然沒什麼腦子,但畢竟不是真的二愣子,自然知道劉協對他們的重要性。
“陛下言重了,臣隻是聽說張繡那賊子混入了宮中,是以才帶人前來捉拿這兇犯的。”李傕躬身道。
“張繡?”劉協皺眉道:“卻不知佑維犯了何事,讓将軍如此勞師動衆?”
“這逆賊犯上作亂,不但對犬子施以毒手,更差點害了末将性命!”說道張繡,李傕言語中透露着濃濃的怨毒。
“此事是非姑且不論,就算張将軍真的有錯,但李将軍卻帶兵前來兵圍皇宮,這卻是何道理?”劉協挑眉道,心中卻是思索衛忠一直未歸,恐怕是和這件事情有關吧。
“據臣所知,那張繡在先前曾與衛忠有過接觸,末将懷疑,那張繡定是得了衛忠的庇護,躲回了宮中,是以前來捉拿。”李傕沉聲道。
“李将軍這個借口,可真是清新脫俗呐!”劉協看着李傕,搖頭笑道。
“陛下此言何意!?”李傕聞言,面色卻是陰沉下來。
“何意?”劉協指了指皇宮之中的侍衛道:“這些侍衛,皆是将軍部曲,這宮廷之中,但有風吹草動,如何瞞得過将軍耳目,若真是如此,将軍何須親自率兵前來,隻需詢問一番,便能知道有無此事,朕雖年幼,卻也并非懵懂幼童,将軍這番借口,恐怕連将軍自己都無法說服吧!”
李傕聞言,面色不禁一黑,他此番前來,除了捉拿張繡之外,确實打着帶兵入宮的想法,此前那唐姬被劉協夥同楊彪給騙走,李傕卻是咽不下這口氣,本想着借着這個借口,打入皇宮,趁亂将唐姬擄走,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這小皇帝最近膽魄越發大了,竟然直接出宮來與他對峙。
最可惡的是,這小子就算知道,也沒必要一句句給拆穿吧,這讓他現在如何下台?
便在此時,另一邊響起了馬蹄聲,卻是郭汜帶着一支兵馬過來,看到與李傕對峙的劉協,面色不禁一變,連忙上前下馬,皺眉道:“稚然,之前南門守将來報,張繡已經帶着其家眷強行闖門,如今已經出了長安,你怎在這裡?”
“什麼!?”李傕聞言,目光一瞪,厲聲道:“好賊子,定要親手将其拿下!兒郎們,随我來!”
說完,也不等衆人反應,當即帶着人馬朝着南門的方向飛奔而去,之前還人滿為患的空地上,頃刻間沒了人影,隻剩下劉協帶着楊彪等人還有郭汜,遠遠看去,頗有些寂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