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燃燒發出輕輕的“噼裡啪啦”之聲,襯得屋内格外得安靜。屋中兩人一時無話,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李沁敏見之前離遠塵将身邊的兩個孩子都支了出去,便知道他有話要說,于是也不走,安靜地等他開口。她其實也有些疑惑,不知他們之間除了将軍的病情還有什麼可說的。但是她也不急,靜待下文。
離遠塵沉默良久,才壓下心中的那點情緒鼓起勇氣,說道:“不知郡主可還記得一個故人?”
李沁敏皺眉,擡頭看向他:“不知先生所說的故人是何人?”
離遠塵轉移目光繼續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出口:“李玄晨。”
李沁敏聽後一頓,眉頭皺得更深,看着離遠塵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探究。她不知眼前這個人為何會忽然提起李玄晨,這個如今在陵都甚至整個國家都還是禁忌的姓名。她很是不解,卻又震驚得不知如何接話,隻能繼續看着眼神遊移的離遠塵,等待着他的下文。
離遠塵輕歎一口氣,才緩緩回過頭望向李沁敏,随後拿過炭火上的茶壺給兩人微涼的茶水杯中添了熱水,說道:“當年那場叛變和公主府的大火,郡主是不是也認為當年的太子也一同命喪火海了?”
聽着離遠塵的話,李沁敏帶着期待的眼神有些激動地問道:“先生此話是何意?難道……阿晨沒有死?他……活下來了嗎?”
離遠塵輕啜了一口茶才微微點頭。
此時李沁敏已經顧不得什麼了,她眼含淚水,一下緊緊抓住離遠塵的手臂:“他在哪兒?他現在在哪兒?”
離遠塵定定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道:“郡主眼前之人便是。”
李沁敏不可置信地放開離遠塵的手,顫抖着身子坐回了自己的原位搖了搖頭,随後又盯着離遠塵看了好久,握緊的雙手許久才松開。她緩緩平複了一下心情,上前再次抓起離遠塵的手,有些哽咽地說道:“阿晨,真的是你嗎?”
離遠塵露出微笑看着她微微點頭,答道:“阿姐,是我,我回來了!”
李沁敏一把上前抱住他,抱得很緊。她害怕眼前的人會再次消失,也害怕這隻是個夢,醒來就回到了現實。
“阿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你終于回來了!”李沁敏抱着離遠塵,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不管說什麼都表達不了此刻自己的心情,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他,真實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離遠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見她情緒好些了才輕輕推開她,伸手幫她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水,說道:“本不想這樣來打擾阿姐,還惹得阿姐如此傷心難過,隻是這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求助阿姐的。”
“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你與阿姐說,阿姐定會幫你的!”此時李沁敏的聲音中還帶着一些鼻音。
離遠塵歎了口氣,說道:“是柔兒。”他見李沁敏不解的眼神,繼續說道:“我本想着既然所有的人都覺得我已經不在了,便不再想着回來打擾。隻是這次柔兒病重,我卻又不得不回來。本想治愈柔兒的病就離開的,這樣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隻是柔兒似乎對我起了懷疑,我又答應了留下幫她調理身子,我怕被她發現,所以才會找上阿姐你,這肅王府我是萬萬不能再住了。”
“你的意思是想來我将軍府住?”
離遠塵點點頭。
李沁敏歎口氣,說道:“你這又是何苦!你也知道柔兒這孩子從小有多依賴你,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苦,既然回來了為何又不和她相認呢?”
離遠塵望向窗外,好久才回過頭答道:“我見她如今過得還可,不想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更何況她現在身子骨差,經不起這麼大的情緒波動。十多年過去了,我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李玄晨了,就算我要回來,又能以何身份回來呢?還不如繼續過着遊走江湖的生活,讓以前的李玄晨留在大家的心中,見你們過得好我便放心了!如今隻能是能不見就不見吧!”
“既然你這麼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你想來将軍府住就盡管來住好了,隻是柔兒那邊要怎麼說?”
“這個我已想好,隻要阿姐對外稱病,相信柔兒定會放我過來的。”
李沁敏一笑:“這倒是個好主意!其實你還是當年那個滑頭小子啊!”
離遠塵苦笑一聲:“都這個年紀了,也就阿姐你敢說這話了!”
李沁敏笑着說道:“你就是七老八十了,在我眼中還是那個喜歡耍小聰明的阿晨。”說着她收斂了笑容,看着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心疼地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年你又是怎麼過來的?”
離遠塵似乎在回憶一些事情,表情有些痛苦,随後看着李沁敏問道:“阿姐相信我是那場叛亂的主使嗎?”
李沁敏堅定地搖搖頭:“不信!不僅我不信,當年朝中大多數的大臣們都不信,隻是皇上他……”
離遠塵如今隻能苦笑:“是啊!沒想到最愛我的父皇卻不信我,還給我扣了這麼大的一個罪名!”
李沁敏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安慰道:“阿晨,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知道的,沒有人怪你。相信當年皇上也是氣急了才會……”
這麼多年過去了,離遠塵其實也釋懷了,他露出一抹笑,說道:“阿姐不用安慰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釋懷了!這些年我過得挺好的。”
李沁敏歎口氣,道:“既然你不願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阿姐不用擔心,這些年我确實過得挺好的。雖不是什麼榮華富貴,但是也衣食無憂,而且過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阿姐,如今我回來之事,你一人知道便可。等過些日子柔兒的病情穩定了我便離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你既然這麼說了,我自然會為你保密的。隻是這麼快便要走了嗎?不多住些日子?”李沁敏有些不舍。
“自然不能多住,如今我已經不是李玄晨了,而是地絕谷的離遠塵。陵都的人與事,即使我再牽挂,也不能再多加幹預了。”
這是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辰梧的聲音也一并傳來:“師父,晚膳已經備好了!”
“進來吧!”離遠塵對着外面喊了一聲,然後對着李沁敏道:“阿姐不如留下來一起用膳吧!”
李沁敏看着辰梧和無天兩人端着飯菜進屋,而這些菜色看着很簡單,并不像是府上的廚子做的,看着離遠塵驚訝地道:“這些都是這兩個孩子做的?”
離遠塵一邊幫着辰梧他們拿菜一邊回答道:“這些都是辰梧這孩子做的,這麼多年下來,她的手藝長進了不少,如今并不比那些酒樓裡的廚子差!”
李沁敏怎麼都覺得離遠塵有些苦役孩童的嫌疑,說道:“沒想到阿……離先生居然會讓這麼小的孩子去烹饪,萬一燙傷或者燒傷了怎麼辦啊?”說着拉過辰梧說道:“辰梧是吧,以後你就别去廚房了,你們的膳食讓廚房做好送來便可。”
辰梧被李沁敏抓着手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才看向自家師父。離遠塵笑着說道:“郡主有所不知,辰梧自小便對烹饪感興趣,這麼多年來我們的用膳問題都是她解決的,而且我也習慣了辰梧的手藝了,郡主就别奪人所好了!”
“我……奪人所好?”李沁敏被他這麼一說,瞬間覺得自己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頓時有些氣急,但因為兩個孩子在這也不好發作,于是氣呼呼地起身,說道:“那本郡主不打擾先生用膳了,先生慢用!”說完便向外走去。
離遠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笑着搖搖頭,然後招呼辰梧和無天坐下用膳。
不久便來了幾個下人,送來了一些飯菜,說是郡主讓送來的。
離遠塵笑着收下了,辰梧卻很是不解:“師父,您剛剛是不是得罪郡主了?她剛才不是氣呼呼地走了嗎?為什麼還讓人送來這些飯菜?”
離遠塵慢慢地将口中的飯菜嚼完咽下,才笑着回答道:“辰梧啊,你聽說過一句話沒?”
“什麼話?”
“女人心,海底針。”
辰梧歪着頭想了會兒,還是不明白。
離遠塵看着辰梧歎了口氣:“既然不明白就别想了,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明白的。”說着看了看一旁認真吃飯的無天:“就是不知道到時候無天能不能明白這個‘女人心’啊!”
一旁的無天聽着兩人的對話,照樣自顧自地吃飯,隻有在聽見自己名字時擡起了頭看了兩人一眼,但是發現還是聽不懂眼前這兩人在講什麼,于是繼續低頭吃飯。對他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填飽自己的肚子是最重要的。
聽着辰梧似乎明白了什麼,微紅着臉向離遠塵嗔道:“師父!”
離遠塵哈哈大笑一聲,說道:“看來我家辰梧還不傻!吃飯吃飯。”
“師父!”
離遠塵笑着不再說話。
對于李沁敏的舉動,他心中也是萬分的溫暖,再加上調戲自家小徒弟,他的心情也是大好,這頓飯還多吃了半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