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見李沁柔望着窗外,這才想起自己進門後忘了關上窗戶,急急走過去關上窗戶,然後拿來披風幫李沁柔披上,說道:“是奴婢疏忽了!公主您感覺怎樣,凍着了嗎?”
李沁柔收回視線拿起熱茶喝了一口,輕輕搖了搖頭:“無須擔心,我隻是覺得冷些罷了!懷瑾,房中的木炭快用完了,你去取些木炭回來吧!”
“喏!”懷瑾應聲望了望盛木炭的盒子,确實已經見底了,于是福了福身子之後便出了門。
“孫老,這些日子父皇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陛下處并無什麼異常,一切都如往常一樣,隻是老臣看着陛下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近日有些臣子也開始上書立太子之事,但是陛下一律都沒有理睬。”孫謙答道。
“哦?看來有些人已經忍耐不住了!”李沁柔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想必這些臣子大多都是瑞王的人吧!”
“确實是瑞王的人最先上書,後來其他皇子的人也跟着一起湊熱鬧了!”
“這些皇子之中,瑞王确實是最有實力的一個,何況他背後還有賢妃和其母家的助力。其他皇子其實也不算差,畢竟他們的母妃和外家也不會閑着的,那些皇妃們偶爾在父皇身邊吹吹耳邊風也是正常的。既然最近這麼熱鬧,孫老何不也去湊個熱鬧呢!”
“殿下的意思是?”孫謙雖然心中明白,但還是不敢确定她的意思。
李沁柔喝一口熱茶,嘴角微微上翹,說道:“太子和皇後之位懸空多年,暫先不論皇後之位,這太子的位置确實也該定下來了。既然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先起了這個心思,孫老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幫上一幫呢!”
“這……隻是這些日子有關立儲的折子陛下都是置之不理的,老臣也難以明白陛下心中的想法啊!”
“孫老也無需明着支持哪個皇子,您還是保持中立的态度,隻要适時提醒一下父皇是時候立儲便可。依孫老對父皇的了解,您覺得他心中對這太子之位是何想法?”
“依老臣看,畢竟肅王殿下是已逝的先皇後所生,這些年陛下對他也是不斷地提拔賞賜,如今殿下手握兵權,在軍中和各地都聲望極佳。老臣覺得在陛下的心中肅王殿下的地位應是高于其他皇子的。”孫謙如實地說道:“殿下,其實老臣覺得如今這局面對我們已經夠有利了,若是計劃繼續進行下去難免會有暴露之嫌。”
李沁柔拿起茶壺替孫謙加了些熱茶,說道:“若是孫老這般說法,那您就太不了解我這個父皇了!”
孫謙沒想到李沁柔會反駁他的說法,面露疑惑之色。
李沁柔繼續解釋道:“孫老可能有所不知,當年肅王兄為了将我從冷宮接出,為了這事便和父皇之間生了嫌隙。自那之後,肅王兄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後和太子之位遲遲懸空,直到現在父皇也不曾有任何想法,說明當年的事在父皇的心中還是沒有放下。您别看這些年他對肅王兄不斷提拔和嘉賞,其實他越是這麼做,便越能說明他其實不想讓肅王兄坐上這個位置。”
“這……老臣還是不明白。”孫謙依舊不解為何提拔的越多反倒說明越不重視了。
“孫老您仔細想想,這些年肅王兄戰功赫赫,父皇确實每次都有嘉賞,但是提拔的都是他在軍中的位置,其他的一概沒有,他為何要這樣?而且孫老是否想過,其實肅王兄的戰功越多,地位越高,對其他皇子的威脅也就越大。也幸好其他的皇子對肅王兄是了解的,知道他不會生出奪儲之心,而且他的母後也已離世,否則如今的肅王兄便處在了風口浪尖之處。”
聽李沁柔這麼一說,孫謙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沒想到皇上不斷嘉賞肅王隻是為了将他推向最危險的地方,明明肅王是先皇後留下的唯一一子,不知皇上為何會這麼做。
見孫謙沉默,李沁柔繼續說道:“晨陽其實也明白孫老心中的想法,對已逝的先皇後和舞陽姐姐,父皇心中自然是心存愧疚的,對肅王兄,他自然和對其他皇子是不一樣的。但是再怎麼愧疚又怎樣?心中的愧疚終究抵不過對皇權的操控和他内心的高傲。其餘的皇子們現在對肅王兄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但是并不能保證以後他們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所以我們的計劃不能就此停止,還要盯緊了幾位皇子那邊的動靜。畢竟立儲之權掌握在父皇手中,我們的能力還沒有到能夠左右他的地步。未來的路其實還很長!”
“聽殿下這麼一分析,還真的老臣想的太過簡單了!是老臣的疏忽!”孫謙有些慚愧地說道。
“孫老不必自責,這些年也勞煩您了!時候也不早了,今日便到這裡吧!沈大人那邊還是照原定計劃進行,孫老随時關注着父皇那邊的動靜就行,至于肅王兄那裡交給我便可。兩位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殿下也早些休息!”沈彥修一邊起身一邊說道,随後跟着孫謙出了門。
兩人出了門後便由幾個仆人掌着燈一路向清涼寺的前門走去。待兩人出了寺院大門,便有一輛馬車等在門口。
沈彥修對着孫謙拱了拱手,道:“孫老一路小心,彥修就不送了!”
孫謙回禮,看着沈彥修問道:“沈大人這次依舊不回嗎?”
沈彥修點點頭:“自從上次得知公主殿下在清涼寺遇刺之後,彥修如今怎能讓她一人在這荒涼的寺中,必要見她明日安全回到王府才能放心。”
孫謙輕歎一口氣,說道:“沒想到沈大人也是個癡情之人。其實沈大人也無需擔心,這寺中有定王在,必然不會讓殿下出事的。公主殿下是何等聰慧之人,她既然選擇清涼寺,自然有她的道理的。”說完孫謙再次告别後便進了馬車。
望着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沈彥修輕聲回到了李沁柔居住的院子,飛身跳上一棵高大的銀杏樹坐了下來,癡癡地望着對面房中昏暗的燈光。
懷瑾自沈彥修進入院中便知道了,她扶着李沁柔躺下一邊幫她蓋被子一邊說道:“殿下,沈大人又守在院中了。”
李沁柔聽了也沒有過多的表情,淡淡地道:“随他吧。”
懷瑾拿過狐皮鬥篷蓋在了李沁柔的被上,笑着說道:“可是如今外面天寒地凍的,沈大人這樣在外守一夜可怎麼受得了?若是凍壞了殿下難道不心疼?”
“我又有什麼可心疼的!他又不是小孩了,自然能照顧自己。先前我也勸過他,既然他不聽也隻能随他去了。你若是心疼他便出門去陪着他好了!”說完李沁柔便轉了個身背對着懷瑾,似乎有些置氣。
懷瑾難得見到李沁柔這般小孩子脾氣,笑着回答道:“奴婢可不敢!我啊,還是在這裡照顧好您才是。殿下若是想睡了奴婢就熄燈了?”
李沁柔閉着眼沒有出聲。
見李沁柔沒有回答,懷瑾笑着吹滅了蠟燭,抹黑回到自己的榻上躺了下來。
樹上的沈彥修朝着雙手呵了幾口暖氣,然後裹緊了身上禦寒的狐皮披風,見房中的燈光熄滅,便将目光轉向了屋後的夜色中。
屋後是一片桃林,如今在夜色中覆蓋着皚皚的白雪,但是初春桃花盛開時卻是格外迷人的景緻,如人間仙境。在那個桃花盛開的季節,這裡也有着他和李沁柔的回憶。
沈彥修記得第一次見到李沁柔時她還是個粉面玉琢的小女孩,那時在衆人的保護下她不管在哪裡也不管遇到誰一直都是天真爛漫地笑着。而他,最喜歡的便是她的笑容,那種純淨和美好是他決定這一輩子要守護的。
隻是自從那場叛變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那笑容。聽說她被關進了冷宮,他跪在父親面前請求父親為她說情。可是當時的他怎會知道這并不是他那為官的父親能左右的,生生被父親訓了一頓,還在祠堂跪着思過了好久。
等再一次見到那日思夜想的笑容便是在這桃林,這也是當年叛變之事後第一次見到她。
那是初春的一天,冰雪融化,萬物複蘇。他陪着母親來清涼寺上香,卻不知不覺被一陣箫聲吸引走到了這片桃林,遇見了正在吹箫的她。
第一眼見到她他便認出了她,盡管她已經從當年的小女孩長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那傾國傾城的容顔和她身上高雅的氣質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隻是如今她沒了先前的活潑,氣質也清冷了許多。
微風陣陣,吹落大片的桃花在空中飛舞。李沁柔身穿雪白飄逸的衣裙手握玉箫立于桃樹之下,如同一個遺世獨立的仙子,舉手投足間都會讓人沉醉其中。
沈彥修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原地欣賞,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打破了如此唯美的畫面。隻是不久箫聲便戛然而止,她似乎發現了他,回眸望向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如同那在風中翻飛跳躍的桃花舞,讓周圍粉紅的桃林都失了顔色,讓他失了魂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向自己走來。
“敢問公子可是沈家的二公子沈彥修公子?”
沈彥修望着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在面前,良久在回過神答道:“正是!參見公主殿下!”
李沁柔淡淡一笑,微微轉身撫摸着樹上的桃花瓣,說道:“看來傳言并不假!”
“傳言?殿下說的是何傳言?”
李沁柔摘下幾片花瓣在手中,看向沈彥修淡淡地說道:“傳言沈家二公子已傾心我日久,如今一見隻覺傳言并不假!”
沈彥修被李沁柔說中的心事,頓時面頰绯紅,連說話有有些結結巴巴:“殿下……殿下無需聽外面這些傳言,我……我隻是……”
李沁柔嘴角微微上翹,輕笑一聲:“那沈二公子的意思是并沒有傾心于我?”
“不是……我……殿下……我隻是……”
見沈彥修确實有些窘迫,李沁柔才收起了玩笑,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沈二公子可想在我身邊替我做事?”
沈彥修一怔,不明白她是何意,一下沒回答上來,等稍稍明白過來才回答道:“願為殿下效勞!”
“我身邊從來不留無用之人,沈二公子若真想留在我身邊,便請先入朝為官再來見我。”說完李沁柔再看了一眼還怔在原地沈彥修便帶着懷瑾離開了。
望着李沁柔曼妙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深處,沈彥修才回過神。心中回憶起兩人之前的對話,才覺得她似乎變了很多。
盡管她還是她,但是沒有了之前的天真無邪。可是她變了又怎樣呢?在他的心中,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她永遠都是他要守護的那個人。何況這一切的改變都不是她自願的,而是被逼迫的。
對她,他有心疼,更多的是自責。他自責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沒有守護在她身邊,甚至連為她說話的能力都沒有。所以不管她要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