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肅王殿下應該是無心皇位吧!”離遠塵和了口茶,感歎道。
“據晨陽的了解,肅王兄确實無心皇位。自從十幾年前那次政變之後,他變了太多,有時連我也看不清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離遠塵自然是知道那次政變對李玄璟的打擊有多大,相對于自己來說,或許這些年他過得更加辛苦。他從小性子就比較内斂,不善表達,一夜之間失去那麼多的親人,卻無處去哭訴,所以他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軍事上,是一種鍛煉,也是一種發洩。甚至還有一種可能,他想将自己的性命就這樣交代在沙場之上,聽天由命。或許因為還有李沁柔這樣一個牽挂,所以他發洩之後拼命活了下來。
想到這裡離遠塵微笑着問道:“那公主殿下是否希望肅王殿下坐上這皇位呢?”
李沁柔看着離遠塵好久,忽然一笑,問道:“先生覺得我會如何想呢?”
離遠塵這才想到自己似乎問得有些多了,才說道:“是離某逾越了!”
離開這裡十幾年,離遠塵内心對于這陵都城内的事情自然是感興趣的,而且他也想了解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的故人如今都過得如何,是否安好。作為當年東陵皇室培養的太子,他對于東陵的朝政自然不自不覺間就多問了一些。
但是如今他的身份是地絕谷之人。世人都知道,地絕谷和天狼閣從不參與各國的政事,也是因為這樣,這一谷一閣才能安然無恙到現在。所以他在這裡打聽東陵國的政事确實是有些越界了。
李沁柔倒是不在乎這些,她之前問那個問題也隻是想試探而已,見離遠塵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有些失望,但還是說道:“先生說的哪裡話,這并不算逾越,隻是我們之間的閑聊而已。你我兩人并不是能夠左右東陵朝政之人,如今在閑暇之餘聊一聊朝政又能如何呢!”說着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繼續說道:“對于肅王兄,晨陽自然是希望他能登上這個皇位的。畢竟這些成年的皇子裡,晨陽覺得他的心性是最合适坐這個位置的,以後必定能管理好國家造福百姓的。”
離遠塵聲色不動地坐着喝着茶,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也沒有問任何問題,隻是默默地聽着。
“隻是想必先生應該也知道,晨陽隻是個不受寵的公主,背後也沒有什麼勢力,當初若不是肅王兄将我從冷宮接到府中照顧,或許我如今都不能坐在先生面前了。連我自己都還活在王兄羽翼的保護下,更别說能幫上什麼忙了!”李沁柔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暗中觀察離遠塵的面色,但是讓他失望的是,他的臉色并沒有什麼起伏,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離遠塵喝了口熱茶,淡淡地說道:“沒有想到公主殿下和肅王殿下還有這樣的淵源。”
李沁柔笑笑不再說話,他如今這樣的态度,想必自己再說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她轉身看向候在一旁的懷瑾,問道:“懷瑾,午膳可都備好了?”
懷瑾恭敬地答道:“回公主殿下,午膳已經備好,就等殿下您吩咐了。”
“既然已經備好了便開始上菜吧!”
“是。”懷瑾應道便退下去傳菜了。
侍女們将一道一道的菜端上,菜色很簡單,隻是當見到桌上那道大閘蟹時,離遠塵皺了皺眉。他自小一吃蟹便會全身長疹子,嚴重時還會出現兇悶心慌的症狀,所以從來都不碰蟹的。而且這件事自己這個妹妹也是知曉的,如今這蟹就放在自己面前,自己要用怎樣的理由去解釋呢?
李沁柔一直都在觀察離遠塵的反應,自然也見到了他的表情,笑着說道:“離先生,這大閘蟹是今晨下面的人剛送來的,還新鮮這着呢,您嘗嘗!”
離遠塵點了點頭:“多謝公主殿下的美意了!”但是一直都沒有動筷子。
看着自家師父在座位上為難的樣子,辰梧開口道:“公主殿下,我家師父他不愛吃蟹。辰梧從小便跟在師父身邊,從來沒見他吃過蟹。”
“哦?是嗎?”李沁柔不動聲色假裝驚訝地看着離遠塵問道:“先生不愛吃蟹啊?”
離遠塵苦笑着點了點頭,解釋道:“離某身子不好,不愛吃這寒涼之物,還請公主見諒。公主殿下如今身體還未痊愈,也少吃這些寒涼之物為妙。”
“先生說的也在理,那晨陽便聽先生的。”說完李沁柔對着一旁的懷瑾說道:“懷瑾,你将我的蟹拿去給辰梧吧,小姑娘長身子,多吃點也無妨!”
辰梧急忙拜謝:“多謝公主殿下!”
看着辰梧桌上的兩隻大閘蟹,無天收回眼神盯着離遠塵桌上的大閘蟹看了好久。離遠塵覺得好笑,嘴角微微上翹,将自己桌上的大閘蟹拿起放到了無天的桌上,說道:“既然辰梧有兩隻蟹,無天的自然也不能少,遠塵哥哥的給你吃!”
無天興奮地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過看着大家都沒有動筷子,他也不敢動手,隻能看着桌上的一桌子菜嘴饞。
李沁柔笑着說道:“先生身邊跟着這兩個孩子,平時應該很熱鬧吧!”
“熱鬧是熱鬧,自然也會有操心的時候。不過無天和辰梧這兩個孩子都懂事,倒是讓人很省心。”
李沁柔忽然有些惆怅:“真羨慕先生你,身邊還能有兩個孩子陪着,我整日待在這王府中,面對的也隻有這些下人了。”
離遠塵勸道:“公主殿下何必羨慕我這江湖郎中,一生都遊蕩在這江湖中,日子雖然看着過得悠閑,卻也會遇到不少麻煩。我見整個王府裝飾簡單,隻殿下的晨夕閣精美别緻,想必肅王殿下對您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王兄對我的好自然不用說,晨陽也不是什麼不明事理之人,自然看得出王兄的用心。隻是自晨陽入府,王兄便整日待在軍中,很少出現在府中。就算回來也隻是匆匆住上一兩日便又離開了。他又不願給我娶個王嫂回來陪我,所以隻能這般了!”
“看來肅王殿下真如傳言那般将軍營當自己家了!”看着李沁柔惆怅的神情,離遠塵繼續說道:“公主殿下何必這般惆怅,您身邊不是還有懷瑾姑娘陪着嗎?離某覺得殿下待懷瑾姑娘可是和身邊的下人不同的。”
李沁柔笑笑:“那是自然!懷瑾從小便在我身邊,而且她是哥哥派到身邊保護我的,這麼多年了,她和其他的下人自然是大不同的。”說完李沁柔拿起筷子,繼續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是為了答謝先生而設的宴,晨陽可不想破壞了這氣氛。先生嘗嘗這些菜色如何?”
見李沁柔動了筷子,其他三人也開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離遠塵和辰梧自然不用說,很有規矩地細嚼慢咽,隻有無天一人毫無顧忌地吃着桌上的美味。離遠塵見狀隻是笑笑,自然是不想阻止。他相信他這個多年未見的妹妹也是不會介意的。
果然李沁柔看見無天的吃相隻微微翹了翹嘴角,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看着辰梧問道:“辰梧,今日這菜色可還滿意?”
辰梧放下筷子點點頭:“多謝公主殿下的款待,這些菜辰梧都愛吃!隻是可惜沒有魚,我家師父最愛吃魚了!”因為這些天和李沁柔相處久了,辰梧和她說起話來也随意了很多,一不小心就多說了話,讓離遠塵夾菜的手一頓,随後隻能在心中苦笑。
“哦?原來先生愛吃魚啊!”李沁柔不動聲色地一邊夾菜一邊繼續說道:“說來也真是巧了,晨陽有個相識之人也愛吃魚不愛吃蟹呢!”
離遠塵微笑着說道:“那還真是巧了!”說完他擡頭看了辰梧一眼。
辰梧有些不解自家師父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但是也大概猜到了可能自己多話了,于是低下頭開始繼續吃飯,内心暗暗發誓自己不再多嘴。
“懷瑾!”
“奴婢在!”懷瑾恭敬地上前。
“你去讓廚房做道魚過來吧,離先生愛吃魚,小廚房這廚子魚做得也不錯!”李沁柔吩咐道。
懷瑾領命便下去了。
離遠塵說道:“公主殿下您不必這般,桌上這菜已經夠豐盛了!”
李沁柔擺擺手:“先生何必客氣,您是晨陽的救命恩人,先生愛吃魚,晨陽自然是要好好款待先生的。也都怪晨陽,事先沒讓人打聽清楚先生的喜好,先生不要介意便好。”
李沁柔都這樣說了,離遠塵自然也說不了什麼了,隻能苦笑着繼續吃菜。
一頓宴下來,離遠塵的心神便被攪動得有些不安,總覺得李沁柔的話中随時都在試探自己,但是看她的樣子卻又不像。難道這一切隻是巧合而已?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而且第一次見時她還處于昏迷的狀态,所以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這麼短的時間,她不可能看出什麼破綻的,而且自己一直掩飾得都很好!
想到這裡,離遠塵也安心了不少。
飯畢,侍女們收拾完桌上的殘羹剩飯後,便端上了一些水果。李沁柔拿起手邊的一個奇異果對着離遠塵說道:“離先生見多識廣,想必應該認識這種果子吧!”
離遠塵看了看,回道:“确實見過,這果子名曰奇異果,産自南邊的一些小國,在中原和北方地區極少見到。”
“先生不愧是先生!果然見多識廣。”李沁柔笑着道:“這奇異果是前些日子南邊小國曲鱗國上供的,父皇給宮中的妃子們和皇子公主都賞賜了一些。晨陽還是第一次見這奇異果,也從未嘗過。如今我這身子,也不敢随意吃些從未食用過的東西,不知先生覺得晨陽可否嘗嘗這果子?”
離遠塵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解釋道:“此果性寒味甘酸,且離某之前遇見過好幾個因食用此果而滿身長紅疹的病人,所以公主殿下還是不要嘗試的好。”
李沁柔将手中的奇異果放回原地,了然地點點頭:“既然先生都這麼說了,晨陽自然是要聽先生的。”說着轉向辰梧問道:“辰梧愛吃這奇異果嗎?要是喜歡吃就多吃些,庫房還有很多呢!這樣吧,一會兒我便讓人去庫房取一些送到逸心居去。”
自之前離遠塵看了她一眼之後,辰梧也不敢再多話了,于是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便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