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梧一邊撥弄着碳火一邊往裡面加碳,然後對着床上的離遠塵問道:“師父,您可覺得暖和一些了?若是還覺得冷,辰梧給您拿一件裘衣披上。”
離遠塵正半靠在床上,蓋着厚厚的被子,手中正拿着一本醫書細細看着,聽了辰梧的建議,便點了點頭說道:“如今生一場病之後這身子也确實不如以前了,就算點了碳火還是覺得有些冷,你便幫為師拿一件裘衣披上吧!”
辰梧将手中用來撥弄碳火的棍子交給了無天,然後去櫃子一陣翻找,才找出那件最厚實的裘衣,取來幫離遠塵披上,這才回去撥弄那些碳火。既然師父還覺得冷,她便讓碳火燃得更加旺一些。
“師父,辰梧今日特地拜托管家讓廚房給我們做了紅燒鯉魚和鲫魚湯,還讓他們放了些補氣皿的藥進去做成了藥膳。您最愛吃魚了,可要多吃一些補補身子!”
“好的,既然辰梧都這麼說了,為師自然要賞臉多吃一些補一補的。”離遠塵的雙眼沒有離開書面,但是嘴角已經挂起了淡淡的笑。
無天拉了拉辰梧的衣角,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辰梧伸手摸了摸無天的頭,然後笑着說道:“無天哥哥放心,自然也少不了你最愛吃的紅燒兔肉。”
無天瞬間笑開了,喜滋滋地繼續撥弄碳火。
離遠塵翻過一頁書,淡淡地說道:“雖然我們住在王府,但是一直這樣麻煩人家還是不妥的,所以辰梧你以後還是親自在小廚房下廚吧!為師吃了那麼多的菜,覺得還是我家辰梧的手藝最好,是吧無天?”
無天也同意地猛點頭。辰梧是他的最愛,自然辰梧不管做什麼在他心中都是最好的。
辰梧歎了口氣隻能答應下來。本以為來了這肅王府便能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感覺了,至少一日三餐有人送過來,都不用自己動手了,沒想到她的師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既然師父喜歡自己的做的菜,而且她的無天哥哥也喜歡,自己每天為他們準備一日三餐也無不可,而且還能煮些藥膳給師父他補一補身子。
正在三人相對無言的時候,無天又扯了扯辰梧的衣角,然後望向門外。
“無天哥哥,是有人來了嗎?肅王殿下嗎?”
無天點點頭。
辰梧露出微笑:“一定是公主醒了!”
此時離遠塵也從書中将思緒收了回來,望向被屏風擋住的門口處,期待來人帶來好消息。
李玄璟匆匆趕到逸心居,見門開着便走了進去,繞過屏風見三人都在,離遠塵正半躺着看着自己,于是簡單行了一禮:“離先生!”
“肅王殿下!”離遠塵正想起身回禮,卻被李玄璟止住:“先生不必多禮!看先生如今氣色還不是很好,還是躺着吧,不必拘禮。”
“離某多謝殿下體諒了。殿下此次前來應該是公主蘇醒了吧?”
“先生果然醫術高明,說柔兒今日醒來便今日醒來了!”李玄璟此時雖然有些累,但是心情非常不錯,他這次過來逸心居自然也不是來傳達消息這麼簡單,于是繼續說道:“本王此次前來,是想來詢問一下先生,如今柔兒已經醒來,之前的方子還要繼續吃嗎?”
離遠塵想了想,說道:“自然是不用的。”說着他觀察了一下李玄璟的表情繼續說道:“離某并不是什麼愚蠢之人,之前殿下兩次三番親自過來逸心居,離某自然知道殿下為的是何事。隻是如今離某自己的身子也是這般,如今還下不了床,自然是不能親自去為公主診脈的。”
見李玄璟神色暗淡了不少,離遠塵繼續說道:“不過殿下也無需擔心,正是由于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離某才吩咐辰梧時不時地過去觀察公主的狀況,回來後将四診的結果告知于我。請殿下放心,辰梧年紀雖小,但從小便跟在我身邊學醫,診斷自然也不會有差的。如今這些天公主脈象的變化離某都掌握着,再加上對之前病情的推斷,如今這些天調理的方子已經開好。”說着便對着一旁的辰梧吩咐道:“辰梧,你去将方子取來交給殿下。”
辰梧應聲便取櫃中取來方子交給李玄璟。
“這次的方子便如常法服用便好,一日一副,二煎,分早晚兩次服用。”
“多謝先生!”李玄璟握着方子道謝。
“殿下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如今公主已醒,殿下還是為着自己的身子着想一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離遠塵看着李玄璟疲憊的表情,說道。
“多謝先生關心!先生也好好休養,本王便先告退了!”
“殿下慢走!”
晨夕閣内,主仆兩人依舊閑聊着。李沁柔之前吃了些熱粥,如今精神好了很多。而且她昏迷多天,剛醒來話自然是有些多的。
“懷瑾,你與我講講我昏迷這些天的事情吧。”李沁柔慵懶地半靠着身後的靠枕說道。
懷瑾想了想,回答道:“其實這些天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情。公主您昏迷之後,太醫們束手無策,肅王殿下便在各國各處都發了懸賞令。這期間也有許多民間的大夫們來給公主診治過,但依舊沒什麼療效。”
“哦?那最後是誰将我治好的?”
“這幾日一直擔心公主您的狀況,您這麼一問奴婢倒是想起來了,三日前來了一位氣質不凡的大夫,連肅王殿下都對他特别尊敬,一直尊他為先生,正是他治好的您的病。”
“那他可有說我得的是什麼病?”李沁柔問道。
懷瑾想了想,回答道:“奴婢雖然沒有全部記住,但還是記了個大概。好像說您的病情非常複雜,但根源是您的胎疾,是從母胎中便帶出來的疾患,您之前的痙攣抽搐也是胎驚引起的。各位太醫沒有看出來這個,所以用的藥才會沒有療效。”
李沁柔聽了很是疑惑,她患有胎疾特别是胎驚之事是皇室的秘密,畢竟她是皇家的公主,患有這種病證算是皇家的醜聞,所以之前他的父皇一直将這個消息封鎖了起來,連她的脈案上都抹去了痕迹,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不知那位為她診病的大夫是怎麼知道的。如果不是他的醫術真的特别高明就是他是知情之人。但是說到知情之人的話,除了自己也就隻剩四人。一個是她的父皇,一個是她的母妃,還有一個是從小就為她診病的太醫院的原太醫令,最後就是她的哥哥,就連如今的肅王也是不知道此事的。
這四個人中,她的父皇如今必定不會再管她的事情,而其餘知情的三人都已不在人世。難道是徐太醫告老還鄉之後不小心将這事透露了出去?
帶着這樣的疑問,李沁柔繼續問道:“你可知道這位大夫是哪裡人?又是師從何人?”
“奴婢之前也不知,後來覺得肅王殿下對這位大夫實在是有些特别才去打聽了一下,這才打聽到原來他是地絕谷鬼醫巢谷的弟子。”
“原來是鬼醫的弟子!”
聽了懷瑾的話,李沁柔心中的疑慮才稍稍減輕了些。既然是鬼醫的弟子,醫術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的,或許能診出自己這舊疾也不一定的。
“地絕谷的人,肅王兄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坊間的老百姓也知道地絕谷和天狼閣在這世間是個什麼樣的地位,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小看這兩個神秘的龐然大物,所以我們尊稱他一聲先生也是應該的。”說着李沁柔轉過頭看着懷瑾道:“懷瑾,替我去倒杯水吧,我有些渴了!”
懷瑾應聲後便倒了杯水遞給李沁柔:“公主您可是不知道,這位先生可真不是一般人!當時的情況可真是把奴婢吓住了!”
李沁柔喝完了水将杯子遞還給懷瑾,笑着問道:“哦?還能有什麼事能将你吓住?”
懷瑾接過杯子,答道:“公主您真該好好感謝這位離先生!要不是他,如今您這舌頭怕是早被您自己給咬下來了。不過奴婢也是覺得奇怪,您說如果是肅王殿下,他那麼疼愛您,做這件事奴婢還能理解,但是他一個陌生人,二話不說便将自己的手臂給您咬,當時那麼快的反應,完全是沒有經過思考的。”見李沁柔疑惑地皺着眉,懷瑾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和公主說之前她痙攣抽搐之事:“公主,當時離先生正在為您診脈,沒想公主您突然就痙攣抽搐了,為了防止您咬傷自己的舌頭,他想都沒想便将自己的手臂放到了您嘴邊讓您咬着,後來都給咬出皿了!”懷瑾一邊回憶當時驚心的情況一邊就說道:“但是離先生硬是吭都沒有吭一聲,指揮着他的徒兒給您施針治療。”
李沁柔聽着,心中一驚,眉頭皺的更深:“我的痫病發作過?”
懷瑾覺得李沁柔這話有些奇怪,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難道公主早就知道自己有痫病?
“當時都有什麼人在場?”
“當時屋内人并不多,肅王殿下,奴婢自己,離先生和他身邊的兩個小少年,最後還有兩個太醫也在。其他人之前就被肅王殿下支出去了,他知道您一向不喜身邊有太多人伺候的。”因為當時的情況懷瑾印象特别深刻,所以她想都沒想便說出了在場的所有人。
“不過公主您放心,肅王殿下已經吩咐過了,沒人會将那天的事情說出去的。”懷瑾說道。
李沁柔點點頭,但是如今她的心思已不在這個上面了。
如今她已經是個被父皇遺棄的公主,皇家顔面這種東西她也不想再顧忌了。自己這身子,想着應該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若是自己這病真的傳出去了便傳出去了,别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如今她隻待在這肅王府内,也聽不見外面的那些閑言碎語。就算聽見了她也不在乎了,而且她相信她的肅王兄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現在困擾着她的是那個離先生。
她從小就患有痫證,确實是從娘胎裡便帶出來的。但是因為良好的用藥和調理很少會發作,從小到大也就隻發作過兩次。第一次發作時自己還是個嬰兒,所以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第二次發作的情況她記得很清楚。
那時她還隻有五歲,因為貪玩不小心掉入了荷花池中,後來便一直高燒不退,以緻于引發了痫證。清醒之後她發現哥哥手臂上的傷口,鮮皿已經浸透了衣袖,但是他笑着跟自己說沒事。後來她才從父皇的口中得知原來這是自己的痫證發作之時,哥哥為了防止她咬壞自己的舌頭而被她咬傷的。
這一切都太過熟悉,而且他知道自己患有胎疾這件事情也有些蹊跷,所以不得不讓李沁柔懷疑他的身份。
一個念頭開始在李沁柔心中慢慢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