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成峤推薦的四位大臣依次是:左丞相商嶽、右丞相尤健彥、翰林院學士吏部尚書餘軒、勤政殿學士吏部侍郎韋夫達。
蕭晏和太子妃都很奇怪,為什麼成峤沒有推薦身為工部尚書的文安郡公餘佑、中書令兼禮部尚書章博、和民部尚書馬彥錄,此三人都是國主和太子親信之人,而韋夫達隻是區區吏部侍郎,何以能擔當大任,更何況韋夫達乃是濰州北海人,是北國之人,身份可疑,不可不防啊,而且當初由于朋黨之争,蕭晏曾被韋夫達彈劾過,因而被國主貶至洪州,任鎮南軍大都督。
蕭晏皺了皺眉頭,說話了:“韋夫達雖頗具才能,隻是資曆尚淺,更何況韋侍郎是北人,其心難測,況且他平時作風荒誕不經,行為放蕩不羁,讓這種人進入内政的決策中樞,甚是不妥啊。而工部尚書餘郡公,中書令章大人,民部尚書馬大人,無一不是國主和太子殿下器重之人,此三人論資曆,論出身,論人品,皆遠勝于韋夫達,是以愚兄以為在此三人之中挑選一位更佳。”
太子妃也随聲附和。
成峤知道蕭晏的擔心什麼,同時也想起韋夫達曾經得罪過蕭晏,其實此事他很清楚,蕭晏和成峤都沒有傾向于任何朋黨,當時蕭晏隻是誤中副車,有一次蕭晏同意了宰相彭勢澄提議,讓韋侍郎以為他也是彭黨一派。
不過成峤覺得自己推薦的人,認為都是有用之人,他覺得自己沒有絲毫私心,完全是替大興着想而推薦的。
文安郡公餘佑家世崇貴,頗尚文學,性多巧思,但是于朝廷之事卻建樹不多,且眼光不高,大局觀不足,擔任工部尚書一職已經很勉強了,若不是國主喜歡餘佑設計各種獨具匠心的金器銀器玉器,他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
而中書令章博,國主沐瑧準備南遷之前,早就将章博留在太子身邊充當記室(記室一職類似于秘書),章博頗有文采,且能言善辯,善察顔觀色,頗得太子恩寵,但是此人目光短淺,性情險诐,好攻人短,國主在朝時,他曾任監察禦史,常常肆無忌憚地抨擊朝中重臣,比如左丞相商嶽、右丞相尤健彥以及成峤,他們都不齒章博的行為,所以此人萬萬不可進入權利中樞。
至于民部尚書馬彥錄,此人更可恨,或許國主和太子都被馬彥錄蒙蔽了,可是馬彥錄在民間的口碑,是衆所周知的,他與已經過世的馬彥師、程決、韋參、章汶慧,被百姓稱之為“大興五鬼”,成峤常在民間走動,所以他自然清楚,而且他也經曆過五鬼禍亂朝廷之事,當時五鬼依附于宰相彭勢澄,同為“彭黨”,他們明裡暗裡打壓從北方來投效的韋夫達、張夢翼,以及曾經身為殷國大臣的姜文輝,後來張夢翼、姜文輝、以及與韋夫達交好時任刑部郎中的唐铮,以韋夫達為首,抱成一團,對彭黨勢力明裡暗裡反擊報複,朝廷被這兩黨搞得烏煙瘴氣的,令國主焦頭爛額,甚是頭痛,如今馬彥錄仍然深受國主和太子器重,此人善于阿谀奉承,兩面三刀,心兇狹窄,而且十分膽小,當年大齊攻打揚州時,馬彥錄身為揚州刺史,見大齊來勢洶洶,便慌忙投降獻城,後被大齊軟禁一年後才放回大興,大興國主念其兄的功勞才饒恕了他的罪過,成峤最恨這樣的人,所以此人是最不應該進入權利中樞的。
成峤知道蕭晏最忌憚韋夫達是北人,生怕他懷有異心,也暗恨他當年彈劾自己,而且韋夫達平時行為确實不檢點,常常在府中蓄養伎樂、廣招賓客、宴歌飲舞、醉生夢死,為此成峤不知已經勸過他多少次了。隻不過成峤覺得韋夫達有經天緯地之才,尤其精通經世濟民之道,國主隻委任他吏部侍郎一職,簡直就是大材小用,所以成峤想乘此機會以助韋夫達一臂之力,将韋夫達拉入大興朝的權利中心。可是現在蕭晏強烈地反對,成峤也不好堅持下去,以免被蕭晏和太子妃誤解,誤解他是以權謀私,誤解他借此機會拉攏朝臣以為朋黨,所以他隻能妥協,但是蕭晏推薦的三人斷不可接受,成峤心思急轉,馬上又想到了一位能臣,此人在朝中特立獨行,從不依附任何人,而且身份也不低,想必蕭晏沒有借口反對了。
成峤清咳幾聲,道:“蕭司徒言之有理,是愚弟思慮不周,韋侍郎确實難當此大任,蕭司徒推薦的三人都是上佳的人選,隻是餘郡公身為工部尚書,在六部之中公務最為繁重,而且餘郡公年事已高,愚弟不忍勞煩餘郡公,而中書令章博兼着禮部尚書,太子愛其口才,時常令他出使鄰國,至于馬大人麼,咳,咳,咳,你我都清楚此人性情,愚弟就不明說了。”
蕭晏好像被成峤傳染了似得,也咳嗽起來,隻是嗯嗯了幾聲,沒有接成峤的話茬。
成峤停頓了一會,見蕭晏沒有任何表示,便知道蕭晏算是默認了自己的一番見解,他眼珠一轉,道:“愚弟倒是想到一位更好的人選。”
蕭晏脫口而出問道:“是誰?”
成峤撫了撫山羊須,笑了笑道:“蕭司徒難道忘記了我大興還有一位鐵面判官了?”
蕭晏聽罷,猛拍額頭,作猛然醒悟狀,連連道:“對,對,愚兄糊塗,竟然将他遺漏了,他自然是不二人選。”
成峤和蕭晏口中的他就是現任大理寺卿兼給事中唐铮,唐铮,字文徽,廬陵人氏,自幼聰慧,幼時曾經參加過童子科,沒有想到竟然一舉而中,被周圍的人稱之為“山裡的小神童”,他同蕭晏、成峤一樣,也是兩朝元老,由于他為人方正,剛直不阿,與韋夫達交好,少壯時曾看不慣彭黨打壓韋夫達等有才之士,所以常直言勸誡國主遠離彭黨一幹奸佞小人,後來因此被彭黨參劾,被貶至舒州,後來彭黨倒台,國主又将他召回金陵府,自此後唐铮不再依附任何人,隻專注于刑名案件,所以他才一直穩坐大理寺卿之位。
由于唐铮性格剛直,斷案明允,清廉如水,所以深受興國老百姓的愛戴。而且唐铮每每斷案之前,都要經過一番戒齋、沐浴、祈禱等瑣細程序,斷案時,以事實證據為主,口供次之,用刑極少,不論疑犯是普通老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公孫王侯,他都一視同仁,拒絕一切送禮賄賂,所以大興的老百姓們送他一個綽号:鐵面判官。成峤和蕭晏都屬意他,不光是因為唐铮性格剛直,清廉如水,更因為唐铮是廬陵人氏,地地道道的大興人,而唐铮本人對大興朝一直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