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花,訴衷情。
想當年萬裡覓封侯,曾幾度并刀斥桑秋。
望鳳尾金钗歎琉璃,視宮殿孤鴻繁華塵。
棄輕裘衣裳解連環,來不去豐年永還休。
酣酣袅袅如水上行,泠泠清清夢花似影。
這歌聲飄飄渺渺,似草原蒼鷹翺翔天際,孤傲獨立,與世隔絕。
由摩帖帶領着,追尋歌聲,頤和找了過去。
轉花廳,過耳房,一面屏風之後,清冷地歌聲傳來。
“武氏。”輕輕喚了一聲,人也走了過去。
屏風後的婦人,一身樸素,烏發層疊,聞聲轉頭就望了過來,不算漂亮的臉上,有着點點熟悉的雀斑,這人,不是武氏又是誰呢。
話來不及說,武氏就一把将頤和抱個滿懷,淚珠兒吧哒吧哒往下掉。
“頤兒,他們待你可好?真是想死我了。”武氏撫摸着頤和的身子,她有多久沒有見到頤和了呢?感覺好久好久了呢。
美麗的杏眼上下打量着頤和,突然,眼角瞥見一道黑影閃了進來,正是稀和的貼身侍衛莫帖。
“莫将軍有何事?”武氏頓時冷下了臉。
“莫帖奉命将公主帶來與您見面。”莫帖弓身回答,言語中的恭敬不難聽出。
頤和聞言,側頭看去。耳旁傳來武氏的聲音:“如果将軍沒事的話就請去外面等着吧。”
莫貼微微側目,果真不敢違背,轉身退了出去:“我就在門外守着。”
瞧見莫帖出去了頤和立馬就脫離了武氏,歪着頭滿屋子亂看,隻見着了東邊窗台下的小茶幾上有隻藥碗,卻不見半個服侍的宮人。一旁,紅器博古架寥寥可數的擺放着四五件花瓶,座盤等物,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往裡室去的隔斷處挂着墨綠色銀色暗紋的拖地簾子,過道中間孤單單的擺着一尊獸耳三足燒炭爐子,連地毯都沒有。
武氏的住所怎麼這麼寒酸?
還有,她的傷好了嗎?
頤和定定的看着武氏的臉,那心疼的樣子是不言而喻的。
武氏抹着臉上的淚,吃驚的看着她,“頤兒,你怎麼了?”
頤和并不說話,而是再次撲在武氏的懷裡,将武氏的腰肢緊緊的抱着,耳邊傳來武氏的話:“我知道你是在怨恨我,因為我不配做你的母親,救不了你。”
聞言,頤和打斷武氏的話,說:“不,你是我的母親,我永遠都不會怪你,更不會怨你什麼,”頤和擡頭望着武氏的臉,伸出手去擦拭她的眼淚,“武氏,在這裡,你過的好嗎?傷好了沒有?他們有沒有打你?”
這一下武氏哭的更洶湧,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掉,顫抖着身子,痛聲道:“沒有,頤兒,他們對我很好。”決堤洪水一般的淚吧哒吧哒掉下好幾滴在頤和的手背上,溫溫的,濕膩膩的。
感受着手背上的濕膩,頤和紅了眼睛。“不要哭了,等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走的。”她說。潛意識中,頤和知道,目前的情況是她不能抗衡的,更何況,從剛剛的所謂的聖旨中,頤和隐隐知道抓她們的人決定是有着滔天的權利――能下聖旨的人,絕對是一國之中最高高的統治者。
話音落,頤和轉身就走,不給武氏任何挽留的機會――她的倔強與執拗,不允許她在武氏面前表現出懦弱的一面,想要救武氏的決心,就這麼狠狠地在心底生了根,發了芽。
摩帖的監視,讓頤和明白,在實力不足以戰勝對方時,那就要采取迂回政策。而且,心底裡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武氏所受的苦難,一定要替她找回公道。
踉跄的出了靜苑,頤和突然拉住了身前領路的莫帖的手,說:“抱我回去,我走不了了。”
莫帖低頭看見一雙皿紅的眼,二話不說就抱起她。而頤和卻是再也不隐忍,毫不客氣的一口咬在莫帖的肩上,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她在心痛,真的好痛,從未有過的痛,痛的她都走不了路。
莫帖此時卻出奇的好脾氣,把頤和的蠻橫無禮全都忍了下來。他把頭窩在頤和的兇前,急步快走,讓誰也沒看不見他流下的淚。
快到顧華宮時,頤和才止住了淚,從莫帖身上下來,也不要他跟了,一頭就沖進了宮殿。
一分鐘不到,寝宮中就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砰!”“砰!”“砰!”
宮殿中裝飾用的一人高的大花瓷瓶碎了一地。
一邊走着,頤和見到什麼就摧毀什麼,聞聲而來的侍女們個個吓的不敢動彈。
“啪!”“啪!”“啪!”“砰!”“砰!”“砰”不管是瓷器還是陶器,還是杯盤茶碗,那是摔了一地,碎了一地。
緊緊咬住嘴唇,頤和面色陰沉的可以殺人,那手一刻也不停,見到東西就摔。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不安的感覺,也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這樣不安的感覺,她無從發洩,隻有發瘋似的砸,在震耳欲聾的破碎聲裡,她才能找到那麼一丁點的寄慰。
見屋裡能摔的東西基本都砸完了,頤和喘着粗氣停了下來,可那一臉陰沉一分都沒有減少。
“我知道你是在怨恨我,因為我不配做你的母親,救不了你。”
“頤兒!”“頤兒!”“頤兒!”
“我知道你是在怨恨我,因為我不配做你的母親,救不了你。”
武氏的話又出現在腦海裡,回蕩不去,一聲一聲如同催命符,攪地她心疼,頭疼,全身都疼。
“阿――!”一聲大叫,頤和痛苦的跑了出去。
“砰!”“砰!”“砰!”後院之中,磨盤大小的石頭,在頤和拼命的攻擊下碎成一片片的。
真氣不自覺的彙聚在拳頭上,握成拳頭的雙手,狠命的捶在石頭上,卻還是皿肉模糊――頤和的樣子跟瘋了沒兩樣。
侍女呼啦啦在遠處站了一圈,她們紛紛被頤和的瘋狂給震撼住了,震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是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出去給更大汗或者是王妃彙報。
這和順公主,不是個瘋子吧?侍女們面面相觑,随即個個将脖子縮了縮,往後一退再退。
深深的喘了一口氣,頤和感覺好多了,痛到抽搐的心髒,終于沉寂了。
揮手丢掉手中的刀柄,立馬就有侍女圍上來給她處理傷口,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見了獅子似的。
微微側頭,頤和看見遠處觀望的侍女們一哄而散,揚了揚眉,她說:“你們很怕我?”
侍女們将她的傷口包紮好,退到了一邊,卻都不敢答她的話。
…………
後帳側妃宮中,稀和坐在暖坑上一口喝幹杯中的烈酒,一旁着華服的淑側妃立馬将空杯中滿上酒,一面嬌柔道:“陛下已經很久沒有來看望勒施了,勒施……”
稀和望了一眼低垂的帳簾,打斷她的話:“紅古那小子又去打獵了嗎?這季節到是能獵到不少獵物。”
無論是草原還是其他地方,在春天這個繁衍的季節裡,那滿山滿林奔走的野獸為食物,為争奪地盤與雌性,都是極其暴躁的,為要它的命,你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可有那個本事。
淑側妃哀怨的看着大汗,小心提醒道:“這個季節的獵物也都是最兇悍的。”
稀和卻沒有再接話,而是拿起桌上的大刀出去了。
淑側妃見此趕緊起身,踩着已經舊了的地毯追到宮殿門口才停下來,眼睛紅紅的,銀牙咬住了下唇。隻一瞬間,一顆剔透的淚珠兒就滑下了臉蛋兒。
稀和的離去,讓這位出生低下的側妃更加自卑,她覺得到底還是酋長女兒的身份影響了大汗對她的感情――一國之主是不會對氏族部落酋長的女兒付諸感情的,縱然這個女子救過他的命,成為他的妻子後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