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梅千燈向太子遞交了一張告假單。
“八月十五月圓中秋想回家團圓,盼準。”
太子楚荀長袖一揮,準了。不見到這莽夫幾日,他也塗個清淨。
誰知隔日,趙墨染呈了告假單給太子殿下,說是也要回家過中秋,和梅千燈順路,正好一起回去,過了中秋再一起回來。
楚荀忽然就不大高興。他把趙墨染的告假單揉爛了往牆角一丢,提着衣擺一路跑到皇上處,“父皇,兒臣覺得中秋是個好時機。”
皇上正批閱奏折,眼皮一擡,問楚荀:“你有何打算?”
“兒臣打算随梅千燈一同去趟梅家,瞧瞧那塊梅子洲頭,也給梅家吃顆定心丸。”
“你若要去,趙家也得去一趟。江湖不遜于朝堂,切莫大意。”
“是。”
皇上批完一份奏折,放下朱砂筆,從手邊拿起另一份奏折交到楚荀手中,示意他看。楚荀疑惑,打開奏折認真看下去。
這奏折是份密報,其上所述皆是關于宸王近期動向,宸王去了三次醉仙居(清風明月樓倒了之後變成了京城第一青樓),兩次大臣家,一次香榭麗舍,還召見了幾位宸王黨的大臣,其中一位送了宸王一把寶劍,宸王愛不釋手,這兩天都在自己家裡舞劍。
楚荀早前便看過類似的密報,猜着宸王自己大約也知道皇上派人盯着他,因此出格的事情不會明目張膽去做叫皇上抓到把柄。密報上的信息絕大部分還需要進一步推敲打探。
“自清風明月樓之事後,皇叔消停了好一陣子,不曉得是不是暗地裡在密謀什麼?”楚荀略擔憂,他對皇叔的性子有所了解,不肯服輸。皇上拿清風明月樓和白驸馬開刀,他必定懷恨在心,此刻可能已經琢磨好如何報複。
皇上搖頭歎息:“宸王少年時陽光開朗俠肝義膽,最喜江湖,并不關心朝堂。奈何衆口铄金,皆說他是居心叵測苦心經營江湖勢力,欲殺朕而取代之。先皇隻有朕與宸王二子,朕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多少有些盛氣淩人,對宸王亦有偏見,當中故事不提也罷。”
楚荀聰明的不接話。跟宸王有關的話題都是敏感話題,不能随便說,一個不小心說錯了鐵定被父皇罵。皇上年紀老下去,好像更喜歡回憶從前的事情,也比從前唠叨。
“宸王販售私鹽所得贓款,數目巨大,朕已派人追蹤那些錢的去向。”
“可有結果了?”
皇上皺眉:“錢都被洗白了,也不在宸王名下,尚無頭緒。宸王不是愛财之人,斂财無非為鞏固和擴大自己勢力,最終的目的——”
楚荀喃喃:“謀……反……”
“他就是仗着朕對他有愧在先,不會輕易殺他。”
楚荀咽了口唾沫,盡管太子殿下很想問他親爹,當年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皇叔的事情,但他終究沒這個熊膽問出心中的疑問。九成九會被皇上教訓一頓然後把他趕出去。
“父皇英明聖武,定能制住皇叔,兒臣回去準備行李,路上有梅千燈和影衛保護,父皇不必擔心,兒臣先告退。”
臨走關門前聽得屋内皇上吼了一聲:“不可老是對千燈使你那小性子!有點太子該有的穩重樣子!”
“……”
楚荀内心一陣翻騰,那是梅千燈老以下犯上!
哎喲,
不留神險些被門夾了手指。還好本太子機智,手縮得快。要是被夾疼,那都怪梅千燈!
“小鏡子,梅千燈呢?”某太子在明覺殿裡大搖大擺。
“回殿下,梅公子正在院子裡和趙公子切磋武藝,奴才剛看了會兒,好不精彩。”
楚荀一聽梅千燈和趙墨染在一起,整個人就不大高興。冷哼一聲往院子去,遠遠便聽見明覺殿“四大美人”的呼喊聲。
“梅公子這招好帥!”
“趙公子,趙公子小心!”
“梅公子!梅公子!”
快走幾步,但見院中二人,一如驚鴻,輕盈敏捷,一如遊龍,蒼勁霸道,兩道身影或上或下,交疊糾纏,刀劍铿锵,時有破風聲。楚荀見此情景,忽然想起平日裡梅千燈與自己切磋,簡直就是貓捉老鼠的幼兒把戲,與今日這番酣暢淋漓不可相提并論。
他肚子裡來氣,不過暫時忍下了。他想看看,梅千燈和趙墨染誰厲害。
與梅家的袖藏劍法相對應的,趙家有一套誅邪刀法稱霸天下,懲奸除惡,被江湖人譽為天下最剛正不阿的刀法。趙墨染身為誅邪刀法嫡傳之人,已将刀法精髓領悟,刀刀出奇,梅千燈雖被壓制,處變不驚,以袖藏劍法之隽秀輕靈相抵,倒也叫趙墨染讨不着便宜。
趙墨染察覺楚荀的視線,微分心,梅千燈趁機攻其肋下,趙墨染身體柔軟,仰後下腰避開她的劍,随之狡猾一笑,步若蓮花又似閃電,扭身移形瞬間來到梅千燈正面,誅邪刀法叫人最佩服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光明磊落,招招正面對敵,從不背後襲人。
梅千燈一驚,急退,趙墨染使出封喉一斬,但不知他是不想傷害梅千燈還是别有用意,那一刀沒有橫掃梅千燈咽喉處,而是往下偏移,直掃梅千燈兇口。這要是擊中,受傷倒不至于,就是衣衫肯定破損,袒兇罷了。
向來淡定的梅女俠這回不淡定了,她驚慌,想使力躲開。電光火石之間,腳踝用力不當,整個人往後摔去。
“啊!梅公子!”幾個美人驚呼。
趙墨染見狀,趕緊收刀,飛身撲向梅千燈。長臂一撈,攬住梅千燈的細腰,幾個回旋,兩人穩穩立于院中。隻是兩人身子緊緊相貼,姿勢比較惹人遐想。趙墨染比梅千燈高出半個頭,他低頭時鼻尖幾乎碰到了梅千燈光潔的額頭。
“小七,沒傷着你吧?”
說話的時候,陽光少年郎的氣息便噴在梅千燈的臉上。
“……”梅千燈有一瞬間的懵逼。
反應最快的是太子,他看趙墨染最後那一刀時就預感不好,這會兒人已經蹦跶過去,拉住梅千燈的手腕硬生生把人從趙墨染懷裡拖出來。“梅千燈,你這是拿性命在跟别人切磋麼?”說話的時候,楚荀瞪着趙墨染。
趙墨染低頭行禮:“殿下恕罪,是我求勝心切,失了分寸。”
“天色不早,今日課業已完成,趙公子差不多可以回别院休歇了。”
趙墨染答:“墨染晚留是想等殿下回來向殿下餞别,我與小七明日啟程回家少說要有半月不見殿下,盼殿下一切安好。”
楚荀嘴角一挑,仰頭傲嬌狀:“不必,本太子明日和你們同行,父皇有命,讓本太子親自拜訪趙、梅二家。”(皇上:小兔崽子,假傳聖旨啊你!)
“那真是皇恩浩蕩。”趙墨染沒啥驚訝,躬身又行了一禮,再多看一眼梅千燈,朝她點點頭,算是作别。
趙墨染走後,梅千燈動了動胳膊,帶動楚荀的胳膊。
“太子,你能松手不?”
“你以為本太子稀罕抓你手?!”楚荀冷哼,甩手,暴走。
是夜。
楚荀:“小鏡子你過來。”
小鏡子:“太子殿下,何事吩咐奴才?”
楚荀:“把你手伸出來。”
小鏡子:“哦……”
我抓。
小鏡子又驚又羞:“啊!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麼?!”
楚荀閉眼默默感受了會兒,皺眉,搖頭。
根本沒有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