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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铤而走險

權唐 格魚 4534 2024-01-31 01:12

  第七百零五章铤而走險

  江甯城中民情鼎沸,不過,這一次,是對于江甯郡王的各種歡呼雀躍和歌功頌德之聲。
孔晟推進土改,本就附和百姓利益,得到了很多底層百姓的支持。
況且,孔晟設立招收寒門子弟的江甯大學堂,更是為江南寒門所感恩戴德。

  江甯大學堂在楊統的主持下,辦得蓬勃興旺。
很多優秀的寒門子弟入學讀書,假以時日,這批人會成為傳播寒門教育理念的中堅力量。
孔晟在平民教育方面,設定的目标非常長遠,他要以江南為根基,逐漸輻射天下。
寒門學堂所出之優秀人才,一部分入朝為官,一部分會轉變為承接薪火相傳的骨幹。

  平民學堂的出現,打破了世家大族對于文化的壟斷。
雖然孔晟在這個王權時代,不可能做到像現代社會一樣的義務教育社會普及,但出身于寒門的士子力量逐漸增強,不僅增強了寒門士子的整體社會地位,還打通了底層人向上流動的社會通道。

  因為孔晟被皇帝兩道聖旨所“正面肯定”,權勢沖天一時無兩,很多東西在百姓看來都要塵埃落定了。
所有反彈的江南豪門再也沒有了反抗的機會,而那虎視眈眈在背後伺機反撲的宋家,也變成了任由孔晟随時宰割的一塊肉。

  但整整一天,江甯城人議論最多的還是孔晟大婚之事。

  皇帝親女、回纥公主、西奚公主、楊使君之女,四位身份高貴的女子,傾城傾國的絕世紅顔,一并嫁給孔晟,皇子主持婚禮,這絕對是曠古難尋的盛事啊。
很多江甯百姓開始期待起這場大婚典禮來。

  從這一日開始,定王李侗就在江南本地官衙的配合下,開始着手操辦孔晟的大婚之禮。
婚期就定在一周之後,選定的黃道吉日。

  四女都住進了楊家,楊雪若的閣樓之上。
在大婚之前,楊家作為四女的娘家,到成婚之日,孔晟要來楊家過門迎親。

  孔晟當然不操心這些婚禮的瑣事,一切都交給了定王李侗。
孔晟從翌日開始,就命令張曉和袁晁在江甯鐵騎營的輔助下繼續推進土改和還田于民,重新登記被解放的農奴人口。
凡是涉及的江南豪門,再也沒有了半點抗拒的心理,老老實實地交出田産薄,随着圈占土地的剝離,附着在這些土地上的人口也被官府重新登記造冊。

  神龍衛則在羅勇的帶領下,繼續往深裡挖掘附着在江南鹽漕營運上的各種内幕和潛規則,各種證據直指宋甯和宋家。
這案子一辦,宋甯重罪難逃。

  楊奇開衙主審德清民亂一案。
案情其實并不複雜,袁瑛很快供認,此次民亂背後有吳興沈氏的撺掇和支持。
而在吳興沈氏的背後,顯然又有宋家活動的影子。

  楊奇知道這個案子涉及吳興沈氏和宋甯,必須要做成鐵案。
雖然現有的證據鍊條,已經足以将沈氏連根拔起并将宋家牽扯其中,使之罪責難逃,但楊奇思之再三,還是沒有當場宣判。

  因為孔晟被賜予了雙旌雙節,所以江南地方官府便有裁判權了。
隻要将裁判的結果上報朝廷審核通過,就可以執刑了。

  楊奇退了堂,帶車直奔郡王府。

  而這一次,孔晟竟然迎出了府門之外,這讓楊奇多少有些受寵若驚:“郡王遠迎,讓下官如何敢當?

  孔晟笑了笑:“嶽父大人何必過謙,你我乃翁婿,我出來迎接嶽丈大人,理所應當。

  楊奇多少有些尴尬,苦笑一聲。
雖然他很想以嶽父和長輩自居,但畢竟孔晟的身份高貴地位顯赫,他無論如何都在孔晟面前端不起架子來。

  進了郡王府的客廳,楊奇待侍女上過茶退下,這才環顧四周無人壓低聲音道:“德清民亂一案,關乎吳興沈氏和宋家,證據确鑿,其實可以定案了。
但是……老夫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嶽父大人請講。
”孔晟微微一笑。

  “吳興沈氏雖然難辭其咎,但沈氏在江南根深蒂固,與各方糾葛很深,老夫擔心,若是将沈氏連根拔起,會引發江南動蕩。
所以,老夫建議隻懲首惡,放過沈氏。
隻要沈氏不再抗拒土改,其實完全可以網開一面……”楊奇試探着輕輕道。

  孔晟沉默了一陣:“嶽父大人請繼續說下去。

  “至于宋家,老夫知道神龍衛正在緝查鹽漕,但是鹽漕一事,由來已久,盤根錯節,如果真要深挖下去,不要說江南,就是朝中很多顯貴,都要被拉下水來。
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年,鹽漕流失,至少有三成是進了京去……”

  楊奇的後半截話沒有明說。
流失的鹽漕肯定大量進了京城權貴的個人腰包,包括太子李豫在内,都沒有少從其中獲利。

  孔晟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楊奇的意思。
在德清民亂的案子上,袁瑛這些造反謀逆的魁首該怎麼裁處怎麼裁處,但對于沈氏卻應該放一馬。
因為沈氏在江南繁衍數百年,嫡系旁系林林總總數萬人,将沈氏連根拔起,會牽扯到太多人,而且沈氏的經營之力對江南影響深遠,一旦沈氏徹底倒了,江南經濟肯定會一蹶不振。

  說白了,吳興沈氏和義興周氏是朝廷在江南鹽漕的重要來源。
用現代的話說,這兩家就是絕對重量級的納稅大戶,滅了這兩家,江南經濟就垮了。
地方财政如果一蹶不振,哪有什麼餘力支持貢獻朝廷财政?

  至于鹽漕,這肯定是遠遠比德清民亂更重要的大案,一旦如實上報,朝廷肯定上下震動。
但說白了,流失的鹽漕去向何處,在江南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宋甯掌握鹽漕與江南官僚權貴階層和京城顯貴共享這份利益蛋糕,如果抽絲剝繭挖掘出來,涉及牽扯的人太多,非常棘手。

  其實這個問題孔晟已經無數次考慮過,在楊奇來之前,他已經初步有了自己的決斷。

  宋甯和宋家必須拿下,而且是不留任何餘地。
否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但動宋家,以什麼理由動宋家,卻是值得思量權衡的。
以鹽漕流失為由,宋甯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但如此一來,牽扯到的人太多,恐怕就是到了皇帝的案頭上,皇帝也會感到很頭疼。

  “嶽父大人,沈氏的事,我也是這般考慮。
袁瑛等罪魁匪首,可判斬首示衆。
沈氏之人,隻懲首惡,放過其他。
但勒令沈氏即刻從山南返回江南,若是再有半點不軌之心,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孔晟朗聲道:“至于宋家和鹽漕之案,我自有主張,先緩一緩吧!

  見孔晟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展現出從善如流的一面,楊奇有些高興。
他急急起身告辭而去,畢竟德清民亂也屬于重大要案,有太多的事需要他這個江南地方行政長官裁奪善後,還要整理成公文上報朝廷。

  宋家。

  宋甯臉色煞白,坐在堂中一言不發。
宋彬神色焦急,等待多時見父親都不發言,他忍不住急急道:“父親,現在可是滿城風雨,都說孔晟要對我們宋家下手了,而且聽聞神龍衛已經在查這些年的鹽漕流失之事,恐怕我們……”

  宋甯冷冷一笑:“那你說又該如何?
這孔晟現在權勢沖天,又是皇帝的女婿,楊奇那老東西也與他串通一氣,他又掌控着數萬江南軍,我們能怎麼辦?

  “但是父親,我們宋家可不能坐以待斃啊……”宋彬歎息道。

  “你不用管了,為父自有主張。
我兒,你速速去打點财帛行藏,萬一這江南我們宋家真的待不住了,就隻能逃出去,至少你要逃出去,給我們宋家留個後!
”宋甯的聲音疲倦又無力:“至于鹽漕之事,為父這些年謀而後動,也不怕他查。
哼,我們宋家所得不過九牛之一毛,吃這碗飯的人多如牛毛,他又能辦得了幾個?
你去準備,一切有為父處置!

  宋彬猶豫了一下,知道也隻能如此了。
除了應變之外,那就隻能打逃出江南流亡西域的準備了。
宋家在西域置辦了不少産業,這算是宋甯為宋家鋪的後路。
如果江南待不住,逃走入西域安身立命也不失為一條生路。
隻是宋家人口衆多,想要都逃出去是不現實的,頂多也就是他和宋甯父子兩人或許還有機會。

  如此,宋家其實也是完了,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萬劫不複,失去了回頭的機會。
想到這裡,宋彬心頭惶恐而悲涼。
他不得不後悔,宋家當初為什麼會招惹上孔晟這樣無法抗拒的對手呢。

  宋彬離開之後,宋甯神色複雜地繞行至書房的屏風之後,打開密室,望着密室内擺在書架上的一本本賬冊,面露猙獰瘋狂之色。
這些年,凡是從鹽漕上吃一口的人,凡是鹽漕流失的根源往來,他都暗中記錄成冊,這将是他自保的最大倚仗。

  有這一底牌,他就不相信,孔晟敢面對這麼多京城權貴和幾乎江南所有的官僚階層。
哪怕是楊家,楊奇在這方面,也難說自己真的幹淨。

  宋甯将賬冊一本本取下,裝入一個鐵箱中,整整十六本賬冊被密封好,他這才神色變幻着走出了密室,将門關緊。

  他靜靜趺坐在那裡,眸光中的瘋狂之色越來越濃。
良久,他斷然輕喝一聲:“胡二!

  一個黑衣人應聲而出,嘿嘿陰沉笑道:“大人,咱早就說過,這孔晟不除,遲早都是禍患,大人要是早聽小人的話将之幹掉,何至于今日這般棘手?

  宋甯嘴角一抽,冷冷道:“少廢話!
你有多大的把握?

  “某家取他九陽魁首,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他身邊無非有穆長風一個江湖人護衛,其他軍卒都不堪一擊。
請大人放心吧,某家兄弟三人,此番就是豁出命去,也将他斬于刀下,為大人分憂解難!
”那名叫胡二的黑衣人陰森道。

  宋甯緩緩點頭:“那麼,就有勞你們三人了。
胡二,隻要将孔晟除掉,宋某這萬貫家财可分你們兄弟三人一半,事成之後,你們可速速離開江南遠遁,另尋他地享受榮華富貴!

  胡二嘿嘿幹笑兩聲:“大人對某家兄弟三人有大恩,我們自當為大人效死命!
至于财物,全憑大人心意了!

  胡二躬身一禮,旋即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宋甯緩緩起身,走到房外,凝望着星空浩瀚。
這胡二兄弟三人本是江湖亡命之徒,後來被宋甯圈養作為護衛和打手,這些年好酒好肉大量的财物供應着,也該到了他們報效的時候了。

  這三人武藝高強在江湖中頗負盛名。
如果他們能成功将孔晟刺殺,宋甯覺得自己和宋家便算是保住了。
盡管孔晟遇刺肯定要引起皇帝和朝廷震怒,未必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但反過來說,孔晟在江南得罪了這麼多人,隻要宋家死不承認,誰又能強行将罪名安插在宋家頭上?
況且宋甯還有自保的本錢,自然會有不少京城權貴為他說話開脫。

  換言之,隻要孔晟死了,宋家就安全了。
再不濟,也會給宋家赢得從容逃離江南的時間。

  宋甯在院中患得患失良久,他知道自己和宋家到了最後殊死一搏的生死關頭。
成,則安然無恙,渡過如此危機;而敗,則身死恨消,或者幹脆亡命天涯。
顯赫一時的江南宋家,由此灰飛煙滅。

  宋甯其實也考慮過就此脫逃,徹底放棄與孔晟的博弈。
他覺得自己逃離江南還是有機會。
孔晟即便權勢更上層樓,但孔晟如今要忙着操辦自己和四女的大婚典禮,估計一時間也沒有精力來對付宋家。

  然而多年來的辛苦經營,宋家在江南這麼一大家族數百口人,要讓宋甯就此放棄,他真的是于心不甘。

  宋甯咬了咬牙,心裡冷笑起來:“孔晟,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了,我宋家在江南經營十年,還不如你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
皇帝恩寵又能如何?
在這江南地盤上,老子說話比皇帝管用!

  宋甯揮揮手,喚來了自家心腹宋坤。
他暗暗囑咐宋坤秘密進城走訪各大世家和官僚權貴門庭,極盡威脅之能事,若是各家能助宋家脫此大難便罷,否則,他會撕破這層窗戶紙,直接來個玉石俱焚,要死,大家一起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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