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人的逃跑産生了所謂的連鎖效應,引起了烏應聯軍整體上的大潰敗。
一時之間,眼見身旁的戰友都轉身逃了,烏人也無心戀戰,一個個的轉身逃跑。可惜了烏稚被程乾擊傷,現在正送回了城中療傷,還處在昏迷的狀态之中,可以說現在整個烏人無人具備能夠止住全軍敗退情勢的權利和威嚴。
烏人之中無人可以,元羅自然也不可以。
元羅眼看到自己斬殺了最初逃跑的士兵,用了最鐵皿的手段,但卻還是不能止住應人一個接一個的逃跑。他就知道,現在的士氣不是他殺一兩個人就能挽回的了。應人的士氣在連日以來的摧殘之中,已經跌入了冰冷的谷底,他們心已經變的脆弱,再也不能承受戰場的殘酷。
元羅連他的應人都控制不了,何況是烏人?
當他知道事不可為的時候,他跑的比誰都快。元羅是烏應聯軍之中少有的有馬匹的将領,他翻身騎上自己的戰馬,瘋狂的抽動馬尾,一時之間,馬蹄四起,揚起陣陣的塵土,他超越了前面數不清的應人和烏人,飛也似的奔向義城的城門。
元羅不騎馬不要緊,當他一騎上戰馬,他也就暴露在了沖在最前面的李仲辰和兩位将領的視野裡。
現在已經是最後一戰了,那麼還有留元羅的必要嗎,答案當然是沒有。
李仲辰看見了元羅,從對方的穿着就知道他是敵方地位最高的将領,他是元羅。李仲辰揮動右手,劍身自下而上,在一個敵人的面部留下了一道皿線之後,緊接着他就勒馬停了下來。
在敵人的身體上擦拭了一番,李仲辰把純鈞劍歸入了劍鞘之中,反手抄起多日不用的梨花木弓,輕輕的撥動了幾下弓弦,從箭袋之中取出了一隻長箭。
李仲辰的箭技在出征以來又有了極大的提升,但是他還是不能在馬移動的時候做到精确,有過射擊經驗的人都知道,移動的靶子比靜止的靶子難得多,而移動的人打移動的靶子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李仲辰停了下來,現在他就靜靜地騎在馬上,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逃跑的元羅,他的眼神銳利而專注,他的左手握弓,隐藏在盔甲之下的右臂微微的鼓起,手上的筋脈也像龍一般皺起,弓弦被李仲辰拉成了滿月。
一息,兩息,三息。李仲辰微微的喘着氣,他在調整着方向。
隻見李仲辰手右手忽然松開,整個弓弦發出“铮”的一聲脆響,鐵質的長箭宛如流星一般劃過長空,直射向元羅。
元羅在前面瘋狂的催動着戰馬,他現在一門心思隻有眼前的義城,他知道,隻有逃回義城,才有一絲絲逃出生天的機會。在生死的大關頭,大恐怖之中,他早已經忘了什麼部落,忘了什麼妻兒,他現在隻關心自己的存活,甚至受了傷的元圓他也扔在了陣地之上。
元羅太渴望生了,他太執着于回到眼前的義城。他的馬跑的很快,快到他的身後百米之内都沒有烏人和應人,前方二十米就是護城河,再走了三四十米米就是城門,以他現在馬的速度,用不了十秒,他就能回到城中,回到熟悉的,安逸的地方。
元羅果然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平靜而安逸。
人從虛無中來,又終将回到虛無。
他沒有注意到李仲辰的凝視,他也看不見身後應人士兵恐怖的面容,在他即将到達護城河的前一秒,一隻利箭自天外而來,從後背而入,隻是一瞬間,就穿透了他的兇。
不知是利箭帶着的巨大的力量,把他從馬上掀翻;還是這一箭帶走了元羅全部的力氣,他從馬上跌落。總而言之,元羅從馬上翻身掉了下來,一頭紮進了滿是綠藻的護城死水之中。
馬感到身上的擔子輕了很多,它的步伐更輕快,它的叫聲也更歡快,它一溜煙兒的奔入了義城,沒了蹤影。
元羅還沒有死,據說人死之後四十八小時之内都還留有意識,他能感覺到兇口的痛,能感覺到鮮皿的流失,甚至能感覺到身邊的水,它不似娘胎裡羊水的溫潤,它是冰冷的。
元羅想要拔出兇口的箭,可他沒有絲毫的力氣。他的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他開始回憶省視他的一生,他開始悔恨他做過的決定。他的意識随着他的身體一點點的沉入黑暗。
遠處,李仲辰收了手中的弓,又輕輕的把它挂在自己的馬匹上面,他看到了元羅中了箭,看到他翻身沉入了護城河裡。
李仲辰知道,他和元羅毫無仇怨,甚至他和整個應人,整個駱越也都沒有仇怨,他來自未來,不背負任何的恩怨情仇。
但是,誰讓他來到了戰國,誰讓元羅生在戰國,誰讓應人是現在巴國周邊李仲辰惟一可以捏的軟柿子呢?大家都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元羅選擇了投靠楚國,而李仲辰選擇了來打應人,這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在這個時代,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誰是誰非,拳頭才是安生立命的根本。弱小就是錯。
射殺了元羅的李仲辰,殺了十幾個敵人的李仲辰,練了武功,有了嫣兒,執掌一國的李仲辰好像一下子把握到了什麼。他不再覺得他似乎是在進行一場冒險遊戲,即使是遊戲,也關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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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馬作為戰場之中的指揮者,當他一看到應人開始撤退逃跑的時候,他就知道勝局已定。他可不會白白浪費了大好的機會,一時之間,戰鼓之聲更加猛烈,巴軍全軍都壓了上去,連原本站在後排的弓箭手,也都一個個的把弓背在身後,抽出了幾乎沒怎麼用過的配劍,追擊着逃跑的敵人。
一時之間,整個戰場之上,再有沒有什麼陣型隻說,反而變成了一場逃跑與追逐的體力賽,烏應聯軍之中慘叫不絕于耳,木盾長矛什麼的全都扔在了地上,所有人都一門心思的往義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