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東方天際露出了曙光,朝霞染紅了雲彩,太陽随之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暖暖的光芒驅散了紅柳河兩岸清清袅袅而薄薄的晨霧,映照得風吹水波蕩漾的河面金光粼粼。
紅柳河北岸周軍大營,寨牆上守軍戒備森嚴,值夜巡哨來回走動,往日這時士兵早起集合,正是一片忙碌,但現在大營内靜悄悄的。
因戰事面臨收宮,章钺昨晚特意傳令,全軍士兵休整一天,不過他自己還是一早就起來了,決定去看看自己的傑作。
楊玄禮已經召集親兵在外等着,章钺洗涮完畢便走出大帳,跨上戰馬到轅門外,帶上封乾厚、李多壽、宣崇文、史德遠等将領同行。
一路前行十多裡,老遠便望見統萬城西牆開了兩個巨大的缺口,堆起了高高的磚石土塊。
“嗬!
火藥的威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封乾厚不由驚呼了一聲,會甯那邊礦場采石雖然也用,但所埋火藥往往精打細算,使礦崖松動便可,不會一次性用太多,而這裡炸城,每個爆破點用了兩三千斤火藥,結果可想而知了。
再加上現在會甯匠坊配制火藥技術頗為成熟,純度和威力也是非同小可。
“那是!
不知城内還有沒有活口……”章钺喃喃說了一句,忽然覺得這手段太殘忍,竟動了一絲恻隐之心。
“怕是沒了!
有的話也全是呆子聾子……那不如沒有!
”宣崇文也想到了,聞言咧了咧嘴苦笑道。
很快到了城下,章钺側耳傾聽,偌大的城池一片死寂,竟然沒有任何聲音。
到了城牆缺口土堆前,章钺一躍下馬,手提大鐵槍當拐杖,順着松軟淩亂的土堆深一腳淺一腳,有些艱難地爬到缺口頂上,手扒城牆粗糙的斷層上了城頭一處搖搖欲墜的墩台,從腰間解下望遠鏡向城内遠望。
隻見城内缺口附近約兩裡範圍的房屋全部向裡倒踢,到處一片狼籍。
更遠的城中心處,那一片房舍鱗次栉比,看起來沒什麼異樣,望遠鏡來回移動,透過兩個小圓框看到,街道上空無一人,僅剩一些店鋪前的旗幡随風飄動。
“楊玄禮!
帶人進去轉上一圈!
”腳下的墩台有點晃動,章钺心裡一陣發虛,趕緊扶着垛口跳了下去。
“哎喲!
有點吓人呐!
”楊玄禮已經帶着親兵上來了,聞言心裡有點發怵,這城内鬼域一樣,僅是看看就感覺陰森可怖。
但章钺下令他不敢不聽,帶了兩百親兵也沒牽馬上來,就隻好順着土堆下去。
“城池破成這樣,戰後幹脆轟平了,但這地方位置确實不錯,廢棄了可惜,不如在紅柳河與烏水交彙口南岸另起一城。
”宣崇文提議道。
封乾厚一聽頗感興趣,點點頭道:“這倒是正理!
稱為夏州本就不合适……州治原本稱朔方縣,雲中羁縻州,古稱也是雲中,這地方需要大治,以後可升為雲中府。
”
“哈!
照這麼一說,那又面臨移民的難題啊!
”章钺搖搖頭苦笑,再遷移蕃羌雜胡到這種軍事重地定居顯然不行,從中原内遷,朝庭那一關根本過不了。
“這是長久之事,可照河湟各州老辦法,把鄉兵拉過來先建立軍鎮嘛!
”封乾厚撚須微笑,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暗示章钺把這地方吞下。
“會州、泾州都不行,蘭州、鞏州都還缺人呢!
這次得從延州、慶州想辦法!
”章钺尋思着,忽然就想到環、慶兩州的野雞族和殺牛族等幾大突厥遺族,他們漢化程度很深,都能說關中話,識漢字,說不定可以遷來耕種這裡的荒地。
幾人正閑扯着,忽聽一陣密集的馬蹄聲響,城北野外來了一支馬隊,驅趕着繩索連成一串的數千人浩浩蕩蕩地南下。
幾騎快馬向這邊疾奔,到城下察看,見城頭觀望的是章钺等人,立即調就走。
不一會兒,兩百餘騎簇擁着幾名軍官過來,到了土堆前也隻好下馬步行,上來的是彰義軍一旅副參謀、馬軍副都指揮使馮守信,馬軍一團團主姚克定幾人,順缺口扒上城頭,見城池殘破成這樣都有些吃驚,東張西望着居然都忘了見禮。
“看什麼看?
遼軍還沒走嗎?
”章钺微笑着問,現在李彜殷被解決了,耶律休哥再不識相的話,章钺就要率兵北上了。
“走了!
末将等正要禀報這事。
昨天傍晚天黑時,郝将軍接到禀報,派六個團渡河,一舉擊潰北逃的李光睿三千騎,并将之生擒,現已押解過來。
而昨晚那一陣陣巨響後,遼軍可能過河察看了,到了下半夜悄然率部撤離,郝将軍接報,率七千騎尾随北上,預計中午能到靜德。
”馮守信條件反射般立正敬禮,大聲回道。
“哦……那些人就是麼?
看看去!
”章钺早就望見那些俘虜衣着不凡,不像是普通黨項士兵,其中還有不少是婦孺。
“好嘞!
末将讓他們等着……”馮守信一招手,帶着幾人先下去,打馬追上去讓士兵們停下,押着俘虜排成長長的一隊。
章钺帶着衆人沿原路下了城頭,騎馬跟上去察看,見這些俘虜一大半都是少年人,婦人和小娘也不少,但精壯的士兵一個也不見,目測大概隻有千多人,心裡頓時就明白,青壯士兵可能被解決掉了,難以馴服的俘虜沒有白養着的道理。
李光睿長得什麼樣子,章钺沒有見過,隻是根椐見過的士兵禀報描述有個大概印像,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楞是沒發現。
倒是有幾個年輕的小娘身着鮮豔色調的長裙吸引了他的注意,居然頗有幾分資色,不由多看了兩眼。
尤其是一名身着狐皮短襖,下着素白細紅花過膝長裙,足蹬長靴的十五六歲小娘,她的肌膚勝雪,微微發黃的頭發格外惹眼,見章钺打量也毫無懼色,居然緊抿着小嘴怒目而視。
章钺這才發現,她長長的睫毛彎彎,眼眸居然帶一些湛藍,可不像一般羌人那樣是褐黃的,應是具有北方黠嘎斯人,或者葛羅祿人的皿統。
一個有些另類的小娘而已,章钺很快就移開目光,在人群前打馬走了個來回,這些俘虜樣貌狼狽不堪,有的身上還帶着傷,沒什麼好看。
身後跟着的馮守信,見章钺的目光在那小娘身上停留的較長,頓時面露訝然,眼珠滴溜溜地轉着,心思開始活泛起來。
章钺想見一見的是李光睿,就不知黨項八部中,有沒有族長還在的,便問身後跟着的馮守信道:“李家有幾人在?
都帶過來!
”
“不用啊!
我們昨晚一一審訊甄别過,有身份的單獨綁在前面馬背上,用繩子牽着呢!
”馮守信回道。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