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槑随同薛定國進入書房,薛定邊站在一邊,喝了一口茶,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對關系陌生的父子。
薛定國一耳光扇向薛槑,薛槑畢竟受過訓練,身形靈活,一低頭就躲開了,樣子還有些滑稽。
躲在橫梁上的薛楠差點笑出來,連忙用手捂着嘴巴。
“你敢躲?
逆子,你心中還有沒有綱禮倫常?
”薛定國怒罵,須知道明代受程朱理學影響很深,特别注重三綱五常。
為人臣要精忠報國,為人子要孝思不匮,是以,才有那麼多愚忠愚孝之人,在曆史上留下了名聲。
父親打兒子,甭管對不對,都是天經地義,兒子要是敢躲開,就是忤逆。
薛槑心思活絡,善于擦眼觀色,見薛定國一臉怒氣,又見三叔薛定邊悄悄對他使眼色,便明白過來。
薛定國一腳踹向他,他順勢一仰,裝作摔得很重的樣子,趴在地上緊緊捂着肚子。
他在馬戲團摔得還少麼,此時駕輕就熟,橫梁上的薛楠卻看得一清二楚,心想二哥還是練家子啊?
隻是有形無實,花架子罷了。
薛定國心中的怒氣漸消,沒好氣道:“起來吧,以後看你還敢忤逆我。
”薛槑連聲說不敢,可憐兮兮的看着薛定國。
薛定國與他目光對視,開口問道:“你剛才的話,正說到我的心口上,我們薛家确實需要自己的船隊和武裝,才能長期維持海外貿易。
可你這呆子,說話也不看看場合,外人在場,那些話是随便說的嗎?
”
薛槑心中疑惑,看着薛定國,心知自己隻要問出一句為什麼,肯定又要招來一頓飽打。
便認真的點了點頭,說孩兒再也不敢亂說了。
其中的利害關系,還請父親講明,我才從鄉下來,很多事情不甚明了。
薛定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落寞,随即回過神,言語平緩了些,說道:“太祖時期,設置錦衣衛,掌管偵查、緝捕、審問職責,成祖時期,錦衣衛更是發展壯大。
到了如今,錦衣衛已經眼線遍布,布下了天羅地網。
它設南北鎮撫司,各自下設五個衛所,其統領官稱為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普通軍士稱為校尉、力士。
校尉和力士在執行緝盜拿奸任務時,被稱為缇騎。
缇騎的數量,數以萬計,你無心之言,要是被他們聽到了,那還了得?
”
薛槑提出疑問:“爹,錦衣衛的厲害,我以前聽好友說起過,可他們不是正義之士嗎,替皇上鏟除奸佞,維持黎明百姓的穩定?
再說了,你将他們說得跟鬼魅一般無所不在,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
聽到薛槑的話,薛定國臉上一寒,薛定邊連忙圓場,讓大哥不要動氣,槑兒不知其中厲害,也是情有可原。
薛定國心想不錯,是我對他們母子不起。
薛定邊拍了拍薛槑的肩膀,說道:“槑兒,錦衣衛的厲害,三叔隻要給你講一個例子,你便能明白。
太祖時期,宰相宋濂夜裡因為疲倦偶有感慨,作了一首詩,第二天朝見太祖時,太祖卻将這首詩背了出來。
吓得宋宰相趕忙拜倒謝罪,可見錦衣衛勢力之大,手眼通天。
你隻要明白,以後遇到了錦衣衛,小心提防就是了。
”
薛定國補充道:“你三叔所說,都是金玉良言,你要牢記在心。
當今聖上英明,治下有方,四海升平。
卻免不了有一些貪功起釁之輩,羅織罪名,混淆視聽,到時候我們薛家輕則抄家,重則滅族,所以你要謹言慎行,凡是為家族考慮。
南京的錦衣衛、司禮監雖然不比京都,卻也有些手段,要不是我們薛家地位特殊,隻怕早已經安插了他們的眼線。
那太監譚謙幾次想要探聽薛家的秘密,都被我們給遮掩過去了,隻要不留下口實,他就沒有把柄,我們薛家便是那鐵桶江山,滴水不漏。
”
躲在橫梁上的薛楠臉上露出笑容,心想:“我平日裡見爹爹對那太監客客氣氣,唯唯諾諾,很是不喜,沒想到爹爹跟我一樣,也是讨厭那太監的。
這樣看來,我倒是錯怪爹爹了。
”
薛槑聽得糊塗,開口詢問道:“爹,那太監譚謙為何要觊觎我薛家,是想要謀奪我們的家産嗎?
”
薛定國兩兄弟對視一眼,薛定邊想要開口,被薛定國用目光阻止了,薛定國說道:“你年歲稍小,薛家的很多事都還不能告訴你。
你隻要清楚一點,我們薛家要面對的,不僅是朝廷的耳目,還有商界的爪牙、反賊的暗樁、江湖的仇家乃至海外的仇雠。
為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也認了,隻希望自己多擔待一點,能保你們這些孩子年歲無憂。
如你這般年紀,就該無憂無慮的成長。
好了,你好好向洪夫子學習,明天我安排你進綢緞莊,跟賬房嚴管事學一些算賬的事。
你身邊那個綠臉怪物,早點打發了他,我另找幾個護院小厮跟着你。
”
薛槑連忙說不用,老君挺好用的,薛定國疑惑的問老君?
薛槑說他沒有名字,隻能這麼叫他。
薛定國揮了揮手,說帶着一個怪人整天走在大街上,像什麼話,有損薛家形象。
薛槑立即說讓他戴着鬥笠,罩上黑紗,這樣看起來更像武林高手,别人反而不敢來害我了。
薛定國不再管薛槑,心想這樣也好,薛家子弟,一般人還是不敢輕易謀害的。
躲在橫梁上的薛楠,對薛定國的觀感有了改變,沒想到不苟言笑的爹沒她想象中那麼薄涼,至少他為了幾個子女平安成長,講很多事情攬在了自己肩上。
薛楠趴在橫梁上,腳有些酸了,忍不住伸了伸,這時候一條蛇從瓦縫中冒出來,一見人掉頭就逃。
薛楠雖然喜歡捕捉飛禽走獸,卻最怕蛇,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身子也降落下來。
“你……”薛定國指着薛楠,臉已經成了豬肝色,想要罵又害怕女兒動手打自己。
要是打她,她一身武功,自己的手掌反而容易骨折。
以前就吃過虧的薛定國,竟然不敢對薛楠怎麼樣。
“沒規矩,竟敢偷聽我們講話,罰你今晚不許吃飯。
”
薛楠理也不理,說道:“爹,你書房有蛇,我去找家丁把它捉了去,給你炖湯,補補身子,蛇肉最是滋補不過了。
”說着就往外走,薛定國單手捂額,做沉痛狀,心想也不知道哪個多事的人教了她這一身武功,導緻她目中無人,而且還不敢教訓她。
薛槑尴尬的笑着,薛定國對他說道:“月底我要去京城,你随我一同前去,長點見識。
你大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後你就是爹的左膀右臂了。
”
薛槑點頭,薛定國揮手,讓他出去。
誰知離開的薛楠又折返回來,高興地說道:“爹,我也要随你一同前去,我武功好,沿途不管是毛賊還是響馬,我都能打發了,保你們高枕無憂。
”
“不許。
”薛定國寒着臉:“女兒家就該在家繡花養魚,整天瘋鬧,成何體統?
”
“我去定了,你關不住我的。
”薛楠說完,拉着薛槑出了房門,薛定國連連搖頭,喃喃說道:“冤孽啊,她現在就是家裡的混世魔王,我拿她一點主意也沒有。
”
薛定邊笑着,說道:“大哥,楠兒說的不錯,有她在,強過十個镖師。
你這次帶她去京城,要是遇到了門當戶對的人家,就将她許配人家了吧。
姑娘家再野,嫁了人之後,總歸是要收斂很多的。
”
“她才多大,談婚論嫁還為時過早。
”薛定國幽幽歎息:“再說了,誰有那個膽子敢娶她啊?
要真有,我非但不要聘禮,還多出一些嫁妝,也算是彌補那個倒黴蛋吧。
”說着咯咯笑了起來,薛定邊看着,一臉錯愕,不苟言笑的大哥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啊,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Ps:男主就快要去京城見女主了,劇情偏慢熱,不過後面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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