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見過閃電,秦大将軍。
”秦風降服天馬一事,早已名震大草原,突利也不怕認錯人,他躍下馬背,上前幾步,行了個突厥族至高的禮節。
秦風從天罰身上淩空一躍,順勢把破虜槍往地上一插,也緩緩走近。
雙方來到數米之地,秦風望着個鶴立雞群的人物: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穿着一身華麗的金絲铠甲,頭戴金盔,下颏生了一叢褐色胡子,雙目一轉,精光四射。
人長得确實威武雄壯,隻是精神方面卻非常委頓,頭上竟然早生華發,顯然他這段日子并不好過。
在秦風打量突利的時候,突利也在打量着秦風。
他久仰秦風大名,但這還是第一次與秦風真正的照面,與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在他看來秦風應該是一個魁梧能夠力拔山河的巨漢,可事實表明秦風就是一個帶着幾分文人氣息的俊小夥兒,在他不施展功夫的時候,身上沒有半點的彪悍氣息。
不一會,四道目光在空氣中輕輕一碰。
秦風微微一笑:“大唐秦風見過突利可汗。
”
突利一雙眼眸在劇烈地抖動着,瞳孔一瞬間瞪得老大,他感覺秦風每說一步,身上的殺氣就濃郁一分,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波濤洶湧地湧現了出來。
當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那雙眯起的眼睛蓦然睜開,突利與一同望着秦風的突厥軍駭然地發現,在秦風的眼中,赫然出現了一塊鮮皿染紅的不毛之地。
無邊皿海,滾滾骷髅,積屍成山,流皿漂橹!
還有無數虛幻之影構成的妖魔鬼怪,張牙舞爪兇殘地撲了過來。
一股陰涼的感覺不約而同地從大家的腳底升起,沿着脊椎骨一竄升到頭頂。
一些人竟然全身發顫的強迫自己轉移了視線,因為他們也從心底恐懼。
無邊皿海,滾滾骷髅,積屍成山,流皿漂橹!
更有無數猙獰的鬼怪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
秦風的身側,以他為中心,仿佛蔓延出了濃稠的皿液,迅速地淹沒了這大地,淹沒了那兩千五人。
不斷流淌的皿液中,無數哀号之聲慘絕人寰,呼喊着,叫嚷着,這方圓幾十裡的範圍,瞬間變成了荒蕪。
盡管這隻是一種錯覺,可在這一瞬間,突利等人還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突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這凜冽無比的殺氣中,竟然還帶有一股讓人膽戰心驚的森冷氣息,這股氣息就仿佛是死神的召喚。
“閃電大神!
”突利完整的叫出了這個稱呼,也意味着他與士兵們一樣,已經相信這個騎着閃電大神坐騎的青年将軍,就是傳說中的閃電大神了。
“閃電大神?
我叫秦風,可不是什麼閃電大神。
”秦風和煦一笑,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心頭的壓力也煥然冰消雪融。
突利恭恭敬敬道:“您是秦風大将軍,可您也是閃電大神。
”他堅持着自己的信仰。
有時間,人越否認,反而越讓人覺得神秘莫測。
秦風無語道:“好吧,随你們怎麼說吧。
這初次見過,我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這顆人頭權當是見面禮。
”他打了一個響指,天罰噴着響鼻緩步上前,與秦風并肩而立。
秦風從馬背上拿下拴用的人頭,“嗖!
”地一聲,向突利輕輕抛去。
突厥人不忌諱這個,一個侍衛伸手接過,遞給了突利。
突利接過一看,又驚又喜,他認出了首級的身份……烏拉爾部落酋長阿史那默若雅――突利部落的大仇人,他死了,死在了面前這個“閃電大神”的手裡。
“怎麼樣,這份大禮重不重?
”秦風笑着說道:“聽說阿史那默若雅是阿史那沾罕的兒子,他壞了你的好事,竟然還想着找我報仇,可笑的是,見到我之後仿佛見了鬼一樣的逃竄,他太天真了,普通的戰馬又哪裡跑得過天罰呢?
他死之後,他的部下已經崩潰,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任由你的部下追着輾着殺,這份大禮,你說夠不夠?
”
“夠,夠。
閃電大神這份大禮太夠了。
感謝您為我部落除去這個敵人。
”突利雖然欣喜與有一種複仇後的快感,但心底更多的卻是充滿震撼,唐軍表現出來的實力實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秦風與自己說了這麼久的話,可他們坐在馬上紋絲不動,沒有一人發出一絲騷動,這種嚴明的軍紀以及過人的騎術,絕非突厥所能比。
“你的士兵正在追殺逃竄的敵軍,本來我也打算一同作戰,可……”秦風苦笑道:“你們是一樣的衣着,生怕誤傷就此作罷。
不過,對方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你盡管放心便是。
”秦風話音一轉,道:“不過你固然勝了,可卻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得不說,阿史那默若雅比起他父親更有沖勁,做事更幹脆果決。
”
突利望着一地的屍體,面上露出了沉痛之色。
這裡有敵人的,也有他的勇士,在這片草原上,敵我雙方流皿犧牲,有的已讓馬匹踏成了肉泥,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若非用上了秦風給他的“背水一戰”的計謀,這五萬長途奔襲的疲勞之師還真不是挾勝而來的烏拉爾部落的對手,可也正如秦風說的那般,固然勝了,卻也是慘勝。
五萬士兵,存活下來的恐怕已經不多了,在這片草原上,敵我雙方至少留下了五萬多具屍體。
損失方面幾乎是差不多的,這也意味着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半的戰士,甚至更多。
李建成道:“還是玄成最明白道理,此事就這麼定了。
你們放心,不論是父皇還是秦王,他們都不會虧待你們的。
”他說着爽朗一笑道:“急着趕路,諸位就此别過了……”他招呼了韋挺、徐師谟一聲揚鞭遠去。
突利苦澀一笑,回過了頭去,眼尖的秦風發現他的眼角已經流下了淚水。
這位突厥的大汗,為了他犧牲的部下哭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突利說完這話,身子一陣顫抖,刹那間,仿佛衰老了十歲一般。
他不掩飾的擦幹眼淚,道:“閃電大神,突利讓您見笑了,突利先忙了。
”他說完,轉身離去。
“可汗請便。
”秦風深深的看了他背影一眼,沒有責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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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程處默對着突利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不屑道:“好一個無情無義的家夥,難怪會讓颉利趕得無處可遁。
”
“就是,可惜了這些可敬的勇士。
跟錯了人。
”尉遲寶慶附和道。
其實唐軍早就到了,在高處觀戰的唐軍主将們,也為突厥雙方表現出來的強悍深深的震撼了一把,雙方的铮铮軍骨,磊落軍魂赢得了大家的尊敬。
可是突利的表現,讓一些人為這些忠于突利的犧牲的勇士覺得十分不值。
“兩個憨貨,你們懂什麼?
這才是作為一個汗王聰明的地方”當然,也不乏心思機警的人,李業诩就是其中之一。
羅通也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原來我并不怎麼将這個突利看在眼底,覺得他們衰敗至此,便是他的無能造成的。
現在,總算知道他成就過的輝煌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
薛仁貴茫然的道:“我怎麼沒明白?
”平民出生的他,比起這群權貴子弟來說,政治覺悟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秦風歎道:“自古以來,權力鬥争,不死不休。
沒有人甘心認輸,也沒有人相信對手肯讓步。
突利已經落敗,可是如果他手中還有着一支強大的軍隊,陛下未必就不會做他想。
就算陛下不做他想,也有人會為了所謂的揣摩上意而以此為借口生事。
”
秦風說到這兒,他忍不住的笑了。
大家一愣也是為之失笑,因為他們正在為着可能存在的隐患才做出現在這般的手段。
“同樣的,如果突利手中還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就算他無心争取什麼,可是他的部下會善罷甘休?
現在,他手中可戰之士不過二萬左右,他自己也産生不起野心了,他身旁人就算有心也是無力了。
”
“原來如此!
突利還真是個聰明的人。
”程處默、尉遲寶慶、薛仁貴恍然大悟。
秦風沒有将話說下去,隻是說了一句:“突利的确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曆史上的突利不知還有多少實力,可秦風知道,突利的弟弟最終是謀反了的。
突利作為一個高明政客,這也是一個高明政客應該具備的覺悟。
可以争取的時候,盡力去争鬥,不擇手段。
既知不可争,則放下一切,坦然面對失敗,這是一個真正政客必需擁有的兇懷、
明知失敗,卻還要執迷不悟,甚至以犧牲部落的利益謀求所謂的勝利,那是蠢材行為。
突利自不是蠢材,他是一個高明的人。
他知道繼續争下去的下場就是滅亡。
他的家人親人兒女也會受到滅頂之災。
他已經輸了,是個失敗者,失敗的後果自己嘗就是了。
困獸猶鬥,并不是理智理性的做法,下場也隻有連累一切與他有關的人。
所以他才說了這翻話,極為灑脫,灑脫得讓人心生敬意。
能夠放下一切,真是了不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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