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李世民算計的一般,得知唐王朝支持榮留王,淵大祚慌神了。
一直以來他根本不将榮留王放在眼底,打算先清掃榮留王的勢力之後,在出兵遼東,一統高句麗。
但榮留王卻跟唐朝拉上了關系,這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唐朝的實力,加上榮留王正統的地位,足以将他一舉掀翻。
投降,這不可能。
榮留王要的是他的命,一投降,什麼都沒有了。
淵大祚見李世民暫時隻是口頭支援榮留王,還沒有出兵的意思。
當即派心腹入唐,表示臣服之心,同時也出兵遼東,打算在唐朝未行動之後,滅了榮留王,以防止榮留王借助唐朝之力坐大,反敗為勝。
榮留王得知淵大祚出兵,也慌了,論實力,一半淵大祚的實力都不到,不得已隻能求助于支持他的唐王朝……
淵大祚的示好,榮留王的求助!
李世民給了模棱兩可的答案,他左右逢源,一面暗示淵大祚不會出兵,另一面卻在給榮留王定心丸,讓他們拼鬥個你死我活。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不管,在唐朝出兵之前,保住榮留王,不讓榮留王被淵大祚滅了,也是驅狼吞虎的關鍵。
榮留王雖說實力遠不如淵氏,可是他還有一張王牌沒有打出來。
這張王牌就是在軍中有着不如凡響影響力的高句麗軍神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
在高句麗人的心目中如同救世主一般,近乎尊為神的人物。
也是因為他,高句麗免除了滅頂之災。
那一年隋炀帝楊廣出動百萬雄師征伐高句麗,前前後後橫亘一千餘裡。
面對隋朝的大舉來襲,高句麗王高元把全國的軍隊都集結到了遼東,決心與隋朝奮起一戰。
隋軍攻打遼東不下,楊廣決定兵分三路:他兵多将廣,欺負的就是高句麗兵少将寡。
留個六十七萬主力繼續留在遼東,圍攻遼東城;大将軍來護兒和周法尚統領江淮水軍從海路進攻平壤;大将軍宇文述率三十萬大軍越過遼東諸城向鴨綠江挺進,與水軍南北夾擊平壤。
這一下高句麗懵了,也慌了。
高句麗的主力精銳都聚集在遼東,平壤哪裡還有實力抵擋隋朝水陸将近四十萬的大軍?
乙支文德便在這時,橫空出世,看破了隋軍後勤不濟的弱點,以誘敵深入的戰術送給了隋朝七場大勝,拉長隋軍戰線。
然後詐降逼退隋軍,緊接着一把大水将三十萬隋兵沖的七零八落。
高句麗軍主力從天而降,向隋軍發起猛攻。
饑腸辘辘的隋軍根本無力再戰,各軍一觸即潰,落荒而逃。
撒丫子狂奔數百裡,直到鴨綠江邊才擺脫了高句麗軍的追擊,渡過鴨綠江的三十萬大軍最後隻剩兩千七百人逃回遼東,軍械物資損失殆盡。
敗得太慘太徹底,楊廣不得不放棄遼東城,下令退兵。
隋軍一百一十萬大軍,打兵力消耗,高句麗怎麼樣也拼不過。
乙支文德一舉葬送了三十萬隋軍,對于形勢占優的隋軍是緻命的。
故而整個高句麗對于主導薩水之戰,一舉扭轉戰局的乙支文德敬若神明,以至于有了高句麗軍神,高句麗救世主的稱号。
乙支文德因為年邁退隐,正巧在國内城休養。
但因乙支文德出自寒門,一直被高句麗的世家大族所排擠,早早就退出了高句麗政治舞台,而其中功勞最大的無疑就是如日中天的淵氏了。
隻不過乙支文德淡出的時間太久,榮留王竟然将他給忽視了。
經國内城城主高慧真提起,退守國内城的榮留王不顧天色已晚,在幾員親随的護衛下,即刻幾快馬加鞭的趕往城西。
乙支文德的府邸院大宅深,這上了年紀容易嗜睡,早早就休息了。
榮留王找上門來,乙支文德讓兒子叫醒方才了解事情經過。
乙支文德年近七旬,身材中等,頭發斑白,滿布歲月之痕的臉上,卻是精神抖擻,腰杆挺得筆直,步履穩健。
便是夢中被叫醒,也無半點的迷茫,論精氣神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
其實以他的精神狀态說年邁退隐,實在是言之過早。
隻是為了高句麗的安甯,不得不退隐而已。
乙支文德出身貧寒,卻官居太大兄也就是副宰相,在高句麗可謂兩人之下萬人之上,相當了得。
但除了高麗王,在他上面還有一個總知國事掌控全軍的大對盧。
當任大對盧的是高句麗世襲淵氏家族的族長淵子遊。
當年的淵子遊文武雙全,威望過人,在掌權期間輔佐高句麗王室,收攏人心,發展生産,積聚國力,高句麗能在東北稱雄引起隋朝的注意與淵子遊有着莫大的關系,論對高句麗的貢獻淵子遊遠在乙支文德之上。
楊廣初征高句麗,第一個站出來的也是淵子遊這位執掌軍國大權的大對盧。
他親自領兵與楊廣對決遼東第一線,牽制住住了楊廣六七十萬大軍,确保遼東最前線不失。
論及作用,淵子遊完全不輸乙支文德。
可乙支文德卻一戰封神,成為高句麗的救世主,威望遠在淵子遊之上,嚴重威脅高句麗第一世家淵氏的地位。
引起了淵子遊的不滿。
當年乙支文德争不過淵子遊,故而不得不選擇退讓,提前歸隐。
淵子遊死後,其子淵大祚不但繼任了淵家家主之位,而且還繼承了淵子遊在高句麗的一切職務,雖說淵子遊能力非同一般,可與其父淵子遊相比之下,個人能耐與威望卻是遠遠不如。
乙支文德也确實是個人物,他熟悉中原文化,尤其鐘愛陳壽的《三國志》,在這書裡,他最推崇的人物是笑到最後的司馬懿。
而他此刻扮演的角色就是三國裡的大人物――坐等良機司馬懿。
他知道主弱臣強的結果會是什麼樣的下場,以淵氏的野心,遲早會向王室發難,而那個時候是他乙支文德再創輝煌的時刻。
乙支文德在最輝煌的時候,暗淡歸隐,高句麗百姓以為他是高風亮節,不屑于世俗之争。
由此對他是更加的崇拜,可事實上他并不甘心失敗,深居簡出不外乎是在等着複出的機會的罷了,他雖遠離朝堂,可是他的心腹大将們與他的連續一直沒有中斷,他對心腹軍隊的掌控并沒有絲毫的減弱。
也因為他與軍隊有着千絲萬縷般的關系,故而對高句麗的局面了如指掌,
隻是略聽榮留王說明情況,以對當前形勢有了一定的了解。
“陛下别急!
”
乙支文德眼中閃着興奮的神采,他唯一忌憚的對手淵子遊已經死了,榮留王親自前來拜訪,他知道這正是他一直等待着的複出的時機,他怕榮留王看出自己的異常,索性閉上了雙眼,裝着沉思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功夫,等心緒平靜了下來,故作惋惜道:“臣為了高句麗的安甯,為了避免生靈塗炭,當年選擇了退讓。
本以為淵氏少了臣,會全心全意的輔佐陛下一統一天下,可不曾想,淵子遊的兒子淵大祚竟然心懷不軌,當年,臣見淵子遊一心為國挖掘人才,心裡是十分佩服的,可不曾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天啊,早知如此,臣哪怕是死也要與淵氏鬥上一鬥。
”乙支文德神色憤慨,一副忠臣義士的模樣讓榮留王心頭大喜,他忙不疊道:“将軍,孤王此來,正是請您出山,請您帶領高句麗的将士平叛。
”
乙支文德道:“臣年事已高,精神與體力已不複當年,隻怕有負陛下重托。
”
榮留王急了,他近乎哀求的說道:“老将軍精神不亞青年,為何言老?
難道老将軍要看到先輩打下的江山變成一片火海麼?
還請老将軍慈悲我高句麗數百萬百姓,淵氏向來霸道,若任由他們為所欲為,這國将不國啊。
”
“也罷!
既如此,那臣就為了陛下與百姓再披一次戰甲吧。
”乙支文德思索了一會兒,在榮留王忐忑的目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總算是答應了下來。
榮留王問起當前如此是好,乙支文德鎮定的道:“我們雖說失去了先手,但優勢猶在。
這裡是高句麗的腹心,四周都是忠于皇室的文武大臣。
隻要周邊的将領得知國内城情況,必然會領兵來救。
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妄想将敵人擊潰,而是将咱們的力量聚在一處,手裡有兵,我們才能平叛,僅憑國内城高氏,還不足以剿滅淵氏。
”
榮留王恍然叫道:“老将軍果然高明,隻要我們集合手中的兵力控制住一個國内城,等大軍彙集一處,賊子自然不足為懼。
”
乙支文德冷笑道:“正是如此!
我料淵氏賊子,必将走近路以求最快的速度拿下國内城,故而,陛下您現在要做的下旨安撫人心,嗯,臣雖不問天下事多年,可多少還有一些作用,陛下不妨在檄文上提及一二。
”
“對,對,對!
老将軍是我高句麗的軍神,雖不過問國事多年,可老将軍在軍中的地位無人能敵,将士們得知老将軍出山,定當是聞風而來。
”榮留王停頓了一下,從親衛手中拿過一個黃色的小包袱,鄭重其事道:“乙支文德接旨。
”
“臣乙支文德聽旨!
”乙支文德彎下了身,心頭卻是一陣火熱。
“即刻起,孤拜乙支文德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掌管一切軍事要務,賜先王鎮國寶劍,此劍在手,如孤親臨。
”
“臣乙支文德接旨!
”乙支文德激動的接下了劍印,特别是帥印到手,讓他有一種得償所願之感,這帥印,曾經追随過他一段不短的時日,那時是他最輝煌的時刻。
現在,也一樣會讓他煥發出榮耀之光。
乙支文德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