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唐謙氣的臉紅脖子粗,
一陣猛烈的咳嗽,
皿水沾染在手帕上,
“爺爺,你受傷了。”
唐賽兒連忙上前,天香軟骨散的藥效已過,她已經可以行動自如。
唐謙擺擺手,示意無礙。
與黑衣人一戰,
兩人誰也沒占着便宜,唐老頭兇口中了一腿,黑衣人被射中一錐。
直到夜色裡亮起煙火,
他才心中一驚,連忙甩開對手趕過去查看,
等到了跟前,
發現陳小洛已經下落不明。
王俊生走了進來,搖搖頭,他把整個瓜洲鎮翻個底朝天,順着茱萸灣走了百餘裡,都沒有發現陳小洛的蹤影。
陳小洛當時中的是天香軟骨散,全身不能動彈。
滑落水中,
隻怕是兇多吉少。
唐謙黯然神傷,在張二狗墳前他可是保證過不會讓陳小洛損傷半根毫毛。
現在到好,
毫毛是沒傷着,人沒了。
造孽啊,
唐賽兒在一旁看爺爺長籲短歎,回頭瞅見程衛東好似沒事人一般。
“哼,
若不是這個壞人要報仇,小家夥怎麼會掉入水中,他不掉入水中爺爺也就不會這般傷心難過。”
越想越氣,
袖中小手法訣輕捏,嘴角露出笑意。
程衛東垂頭喪氣,
他在反思,
如果自己不報仇,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死,
畢竟,
“他”說過,
隻要他們兄妹二人願意,随時可以讓他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當時的他心氣勝,
想到高大海陷害他們一家的情形便抑制不住暴戾之氣,
可當塵埃落定,
阿姐慘死,
他才發現一切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哎……
他歎氣,
一口氣沒歎完,突然感覺整個身子仿佛失去了支撐,往後傾斜。
不是仿佛,
是真的失去了支撐,本來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就這麼沒了……
“啪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人仰馬翻,
悲催的是,
不知道哪條腿碰到旁邊的桌子,桌上的茶水噼裡啪啦一通搖晃,全往他的頭上倒。
眼看着水就要澆在他的臉上,
那可是滾燙的水,
程衛東閉上了眼睛,坐等開水澆在臉上,甚至準備好承受那灼傷之痛。
等了一會兒,咦?沒有了?
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
怔住,
水流凝結成冰,從桌子上劃過一條弧線直到他的臉前。
陳小洛若在,定然會恍然大悟明白為何張二狗的死亡現場會有冰塊。
原來真有凝水成冰的人存在。
“賽兒,不得無禮。”
唐謙闆起面孔,呵斥道,唐賽兒吐了舌頭,扮個鬼臉,無吊所謂。
“老夫與當年青州林家也算故交,若你不嫌棄,可願意跟着我。”
唐謙不願看着程衛東這樣的人為了仇恨而失去自我。
如果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他教人向善,
與救人性命也差不離。
程衛東怔住,
木然的點點頭,他本就是孤兒,天下之大哪裡能有他的容身之地。
錦衣衛隻不過是他複仇的工具,
跟着唐謙,
或許還不錯……
“程衛東這個名字以後是不能用了,你在林家的名字更不能用,換個名字吧。”唐謙道。
程衛東低頭,
眼眶含淚,
“我排行老三,以後就叫林三。”
林三……
如果陳小洛聽見,定然會目瞪口呆,林三林三,唐賽兒的丈夫不就是叫林三嗎?
那個蘿莉,
艹,
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
南京城
一處普通宅子,
這樣的宅子在南京城這種達官貴人聚集的地方,真的普通不能在普通了,
一襲白衣如雪,
他站在冷風中,不對,應該是她!
此時的她已經恢複女人的裝扮,娥眉輕挑,黑絲如瀑,拿掉束帶的她峰巒起伏,有幾分英氣的臉上此時凍得臉頰通紅。
“你可知道錯了!”
屋内傳來一個男人淩厲的聲音。
女人咬咬牙,擰着腦袋,像頭倔驢。
“我哪裡錯了,我隻是幫兄長分憂,再說王家不是沒事嗎,隻是死了幾個人而已。”
死人,
在她口中卻是如此的輕描淡寫。
她不服氣,接着說道,
“而且那高青你不也早就看他不順眼,誰讓他擅自做主動用老鬼,我幫你順帶手解決掉不正好,我還給你帶回來一個替代品呢?”
她腦海中想起高青在火海中苦苦哀求她的模樣,
嘴角上揚,
屋内的男人好似更加氣急,
“替代品?便是那個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少爺是嗎,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嗎?”
她腦子裡盤旋事情的經過,
搖頭,
她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
屋内男人的聲音有些疲憊,似乎對這個妹妹已經徹底放棄一般。
“你不該把陳小洛牽扯進來……”
女人怔住,
她想不通,那個膽小如鼠,懦弱無能的陳小洛有什麼了不起。
老鬼誇他,
自己還好奇的故意接近他,她好奇能讓老鬼稱贊不已的人是個什麼德行。
兄長也為了這個陳小洛懲罰自己,
深秋的風得多冷啊,凍得清水鼻涕都快下來了,
兄長好狠的心,
再說,
那個臭小子失足滑到水裡,現在是生是死還不知道,
怕個鳥……
屋内男人見她仍舊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
也是無奈,
推門走了出來,月光灑落,映在男人的臉上,這是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小麥色的皮膚,劍眉星目,身着官服英氣逼人。
他穿的官服赫然是飛魚服。
“哥哥,你去哪?”她怔了怔。
“鎮撫司!”
她傻眼,兄長去了鎮撫司,自己怎麼辦?
還站嗎?
冷……
鎮撫司衙門外門可雀羅。
這話本就是個病句,
若是錦衣衛衙門口跟菜市場一般熱鬧,那才出了鬼呢。
可以前沒有這般冷清。
他擡腳走了進去,
“劉佥事您來啦,巧了,蔣大人剛好派我去找您。”
從門内迎面走過來一個太監。
他點點頭,
轉個彎,走了兩步,敲門進了房間。
“東廣,你來了。”屋内傳來的聲音有些蒼老。
原來他才是真正的劉東廣。
屋内的光線不是很好,椅子上坐着一個老人,昏黃的光線讓老人顯得更加憔悴。
劉東廣清楚,
自從皇帝把刑具焚毀,下令囚犯移交刑部的那年開始,錦衣衛的勢力已經大大不如從前了,說是苟延殘喘都不為過。
名存實亡。
為了重回錦衣衛昔日的榮光,當皇帝提到藍玉的時候,這個老人主動站了出來。
哪怕明知道是死。
對于這個老人,
劉東廣是佩服的,可是人總歸是有立場,佩服和信仰不一樣。
“屬下碰巧到門口,見到曹公公。”
老人沒有說話,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卷宗,遞了過來,劉東廣雙手接過,仔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是揚州錦衣總旗張嶺送來的密函,裡面說瓜洲王家并無可疑之處。”
劉東廣把卷宗放回桌子上,
躬身,
“張總旗經驗豐富,應是錯不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隻是一眼仿佛把劉東廣看穿一般,
“卷宗上說山神廟大火燒死了幾個人,又有幾個人從火災中跑了出來。”
劉東廣感覺脊背冷汗涔涔,
老人閉上眼睛,
接着道:
“逃出來的人裡有個叫陳小洛的失足落水……”
劉東廣連忙打起精神,
他知道,
重點來了,
老人閉上了眼睛,
“無論生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