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宣光帝拿鹹安宮的官學生真當回事兒,除每人兩個粽子外,每人還賞一把扇子,一塊宮珮,一個香袋,另有不等的紫金錠、蟾酥錠、鹽水錠這些避暑藥品,雖非至寶,但也都是精細珍貴的好物件。
“瞅瞅,這份例,快趕上當朝一品了!”蔡英傑笑道,看着手裡的粽子,聞了聞那香袋,眉梢上盡是喜氣。
大家見他離得最近,已是撿了自己上心的,互相看看馬上一窩蜂地圍攏過來。
他搶一把扇子,我拿一塊宮珮,頃刻間,就把那禦賜的物件分了個精光,今個過節,鹹安宮的教習隻剩戴梓一人,這會子也不知跑哪去了,竟是由着這幫學生自己鬧将起來。
肅文沒上前,那海蘭珠卻搶了一把扇子,一塊宮珮,一個香袋,“二哥,這個,你用得着,給惠娴姐。”
惠娴整日裡在肅惠中醫院忙活,這幫人也都認得,玩笑也沒少開,呵呵,心裡早把惠娴當作了小嫂子。
“哎哎,誰把我的宮珮搶走了,這起子沒心肝的,給我還回來!”那蔡英傑拿完粽子,回到座位上,先前搶的宮珮沒了,他頓時火喽!
麻勒吉卻早憋着口氣沒出,正愁沒地方發洩,他接話很快,“呵呵,你再搜檢一遍,呵呵,這盜竊禦賜物件,還不得發配甯古塔為奴啊!”
那蔡英傑一句話沒回上來,四周已是笑成一片。
海蘭珠走到他身邊,邊剝着粽子邊擠眉弄眼道:“是不是适才也讓哪位仙女順走了,呵呵,那你可交桃花運喽!”
“呸,仙女?他娶仙女,那頭上不還得戴一片呼倫貝爾大草原啊!”勒克渾也笑道。
蔡英傑本來到手的物件不翼而飛心裡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耳邊聽着風涼話,更是窩火,隻見那圖爾宸等人大口嚼着,雅爾哈善慢慢細品,卻沒有理會自己鬥嘴的,他忍不住大聲道,“今兒過節,還讓不讓人痛快喽?”
衆學生見他這樣,更是起勁,“呵,看我這把扇面,到底是宮裡的東西!”
“這香袋,隔着十裡遠就能聞見香味,呵呵!”
“呵呵,這宮珮啊,最好是送給相好的,準能讓她香我一口!”
……
那麻勒吉更是另辟蹊徑,笑着對海蘭珠道,“五月十三是關老爺生日,你知不知道關老爺?”
海蘭珠笑道,“知道,誰還能不知道關老爺嗎?家裡都供着哪,再說,旗裡都有關帝爺的廟!”他馬上捧起了哏。
“想那關老爺何等英雄,”麻勒吉馬上換上說書人的口氣,一幹子學生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斬顔良、誅文醜、千裡走單騎,水淹七軍,單刀赴會,……”他擠擠眼睛,“丢塊宮珮,也會這樣大呼小叫嗎?”
“呵呵,這個屁放得有味!”
“呵呵,關老爺,他給關老爺提鞋他都不配!”
學堂裡更樂喽。
那蔡英傑的臉色越發難看,隻見那離他最近的海蘭珠正吃得津津有味,他心裡一陣起火,“讓你吃,讓你吃!”一把打掉了海蘭珠手裡的粽子。
他兀自不罷手,索性見人拿粽子便打,一邊打,一邊叫:“讓你們得意,讓你們得意!一起子小人!母狗養的,挨千刀的,千人騎的,萬人跨的!”
那海蘭珠大怒,粽子掉地上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隻聽他嘴裡猶自不幹不争,忍不住一個窩心炮直捶向蔡英傑心口。
“海蘭珠打人了!”登時有學生叫了起來。
那圖爾宸等人适才還笑嘻嘻地看着,見蔡英傑倒在地上,都把手裡的粽子一扔,立馬撲了過來。
麻勒吉、勒克渾一看不好,連看都不用看,立時迎了上去,兩派人馬這新仇舊恨立馬撞出了火花!
學堂裡立時大亂,有使絆子腿的,有打太平拳的,有拿起春凳亂揮的,有拿着粽子亂砸的,一會兒功夫,隻見圖爾宸等人退了下去,一會兒功夫,又見硯台亂飛,毛筆作箭,麻勒吉等人又被打了回來,整座學堂裡滿地都是粽子,硯台,毛筆,荷包,帽子,都踩得稀爛。
再看衆人,身上個個衣冠不整,鼻青臉腫,那身上原來配的五彩粽子、荷包混在地面上,一時都踩成了爛泥。
肅文起先看着,待到吃完一個粽子,已是打得不可開交。
“哎?哎!哎——”
眼見一把扇子一下飛了過來,他笑着用手裡的扇子一撥,那扇子立馬改變了方向,正打在走進來的戴梓臉上。
戴梓的臉色焦黃焦黃的,那是吓的,這一會兒功夫,就出這麼大亂子,這可全是皇上親賜,竟,竟都給打爛了!
“快,去拉開!”戴梓象瞅見救命稻草,他知道肅文在這幫官學生心中的份量。
“教習,這才剛剛開始,您急什麼?”肅文笑道,“哎,”他擡手撥落一支“筆箭”,“呵,這不花錢的武戲,等閑人看不着呢!”
“快去!”戴梓急道,“都住手,都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可是他素日威信不高,今天都打到了興頭上,一上午餓的窩火,幾個月的積怨,正如黃河之水般不可收拾,攔能攔得住?!
“肅文,趕緊想辦法,要不,處分的就不是我喽,連帶着成總裁、端親王跟着受累!”戴梓是真急了,也不知是餓的還是氣的,吓的,手都哆嗦了。
“行,我去說說。”肅文笑着站起來,“哎,是我,别動手。”他一把撥過一個拳頭,卻不防一腳又斜次裡踢了過來,“哎,我的荷包!”
惠娴給做的荷包被踢掉了,還沒來得及撿,就被踩上了幾腳,頃刻變成一堆爛泥。
“奶奶的!”肅文起火喽,一腳踢倒背對着他的蔡英傑,“啪”,一巴掌扇到了海蘭珠臉上,見麻勒吉與圖爾宸鬥得正歡,繞到他倆身後,一人一腳,兩人控制不住,又撲在前面的勒克渾與墨裕身上。
“都他媽别打了,這不是打架,這是找死!你們看看,禦賜的物件都他媽壞喽!”
那麻勒吉卻打得過瘾,站起來剛要揮拳,肅文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緊接着,另一隻手又把圖爾宸的的舉起來,“好,今天你們二人都是巴圖魯,趕明兒,皇上親封,封完了直接下大獄!”
兩人互相看看,都是滿臉的不服氣,可是學堂裡卻漸漸冷卻下來,一幫人盯着眼前這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意識到闖了彌天大禍。
五月節,皇上能賞賜幾人?
鹹安宮官學能得到皇上的賞賜,那是無上的榮耀,現今,禦賜的物件被踩在了腳下,粽子沒吃都成了爛泥,要是讓那幫禦史知道了,還指不定編排出什麼罪名來!
“二哥,你最有主意的,你說咋辦吧?”墨裕使勁把兇前一塊粽子扣一來,問道。
“對,二哥,你說,大家都聽你的。”圖爾宸也意識到目前的危險。
“對,二哥,你說,你說。”麻勒吉也響應道。
……
“大家稍安勿躁,”肅文感覺很頭疼,一時還真沒有好主意,眼見着衆人都瞅着自己,“先收拾東西吧,容我想想。”
可是他還沒想出來,那成文運、秦澗泉、阿裡衮等一幹總裁倒是先來了,一看禦賜的東西打了個稀巴爛,一個個都是驚得目瞪口呆。
學生固然有責,但皇上要是處理,首先跑不了的就是他們。
這宮裡的耳目衆多,鹹安宮又處于風口浪尖,瞞是瞞不過去的,四個總裁想互看看,都是一籌莫展。
那成文運思索一陣,已是有了主意,他看也不看大家,輕聲道,“先過節吧。”就象沒事人似的,走了出去。
三個副總裁并戴梓面面相觑,也都跟了出去。
他想丢卒保車!
見他并不責問戴梓,肅文馬上猜出了成文運的想法。
他對戴梓的印象很好,不提那日鄭王府裡解開商高定理,就是入學以來,戴梓這人給他的印象也是老實本分,從不摻合是非,從不另眼看人。
眼看戴梓要受責罰,學生中帶頭的估計也跑不了,嗯,就是蔡英傑與海蘭珠了,他雖對蔡英傑很是瞧不起,也不願為這些物件就毀了一個人。
“雅爾哈善,我們走!”圖爾宸心裡已經盤算開了,現在是大難臨頭各管各了,各自有什麼門子有什麼道,那就使勁鑽使勁走吧!
“二哥,我們?”麻勒吉等人圍攏過來,他們可是一窮二白,誰也指望不上,可是,怎麼救他們呢?肅文一撓頭,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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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門。
他的腰牌也隻能到這裡,牌子遞進去,傍天黑,裡面一個内監才出來傳話,誠郡王去了七格格府上,讓肅文直接到七格格府。
誠郡王曾特命身邊的内監,肅文可以直接觐見。
七格格的府邸在朝陽門外,在倒廈門前下了馬,肅文急忙上前,看着門房一層層報了進去,他急得在門口直轉悠。
“您是肅文嗎?誠郡王請您進去。”内監很是客氣。
肅文跟在他後面,穿堂過廊,來到一處正廳,看着廳裡漢白玉底座的玻璃屏風,他一下想起上次在端王府裡碰見過的那個少婦模樣的美人,心裡禁不住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