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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盧溝夜月

老炮兒首輔 司馬白衫 3786 2024-01-31 01:13

  成功預測出地震的發生,并指出地震與天人感應無關,宣光帝親自下召頒發肅文的策論,不但皇上不需再發罪己诏書,避免了一場風波,而且為新學的推行增添了新的籌碼。

  國子監與鹹安宮的對決,鹹安宮無論在詩賦與策問上都高出一籌,且地震當日的表現尤其令人矚目,新舊教育與體用之争的結論也是不言而喻。

  這些日子,上書房及六部把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震災繕後上,新學的推廣隻等一紙诏書全國鋪開了。

  這日下學後,肅文匆匆走出西華門,家裡在這次地震中損失不大,醫院隻是坍塌了一面院牆,他本想再回肅惠中醫院免費發放藥品給災民,卻不知毓秀早已守候在宮門,“肅文,上馬,跟我走。”

  “王爺,去哪?”

  “盧溝橋!”

  肅文一下跨上馬鞍,笑道,“王爺您真有閑情逸緻,盧溝橋離北京三十裡地,我們此時趕過去,正巧欣賞盧溝夜月,呵呵,要不待到天明,也看一眼盧溝曉月。”

  毓秀卻盯他一眼,“賞月?哪有心思?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想不出辦法,恐怕真要一直待到天亮了。”

  二人帶着一幹侍衛内監趕到盧溝橋時,卻正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皎潔的月光下,永定河河水如練,西山似黛,月色與銀河交相輝映,更顯明媚皎潔。

  “盧溝橋上月如霜,古人誠不欺我也!”肅文用馬鞭一指,詩興大發。

  “先别急着作詩,”毓秀也用馬鞭一指,“你看那是何物?”

  借着月光,肅文一瞅,隻見一輛練車上拉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很長也很粗,估摸着不輕。

  不等他發問,那毓秀卻解釋道,“這是從房山西山大石窩運出的,這一根石柱就重達十二萬斤!”

  “十二萬斤?!”肅文暗自驚心,但響鼓不用重捶,他馬上明白了毓秀的意思,難不成是讓自己想辦法讓這根石柱過橋?不過,這橋能承受得了這十二萬斤嗎?

  果然,毓秀毫不啰嗦,“盧溝橋是運此石柱的必經之地,這橋,”他下馬上橋,拍拍橋墩上的獅子,“是京城的交通咽喉,去年河水泛濫,将橋沖垮,皇阿瑪召令工部,花了八萬多兩銀子才修好,如何讓這根石柱從橋上通過?”

  月光下,他定定地看着肅文。

  工部的一舉一動、花費多少都在他掌握之中,眼前這個恂恂儒雅頗象個公子哥的王爺,看來并不隻關心算術天文曆法,他對政局的掌握看來竟是分毫不差!

  “肅文,”毓秀看他一眼,以為他在沉思,“可有辦法?”

  “請問王爺,為何此時石柱才運到永定河岸邊?如果是冬季,結冰之後從河上而過,豈不妥當?”

  毓秀看看肅文,“前日早朝之時,工部尚書齊勒泰提出,營造孝陵石牌坊的石柱已運到,卻無法過橋,隻能呈奏禦前,想請鹹安宮的教習與學生幫着拿個主意,皇上當場沒有表态,今兒我才帶你過來看看。”

  “這是工部在使壞!”肅文道,“為什麼早不運晚不運,偏偏等到推行天文曆法算術時才運到?未雨綢缪,工部冬季就應趁河水結冰運過河去的。”

  那齊勒泰是張鳳藻的門生,與鄭親王交好,也與禮親王相厚,難道是他跳出來給人當槍使?不過,三人到底是誰在反對新學呢?

  毓秀道,“六叔也認為這是有人成心阻攔,想借此再作文章,但現在,新學馬上就要鋪開,不能再有什麼閃失,我們隻有一條路可走,順利地把石柱運過橋去!”

  兩人來來回回在橋上走着,卻是無人再去欣賞那撩人美景,

  “造橋花費頗大,不能毀橋,那就加固橋墩,這是一法,第二個法子是從橋下過,不過,河水湍急,渾河巨浪,勢不可擋,難度更大,我還是傾向于從橋面過。”肅文考慮一陣,還真無别無他法。

  “工部呈報的意見也是從橋上過,但這十二萬斤的石柱從橋上面過,卻需要三百匹馬來拉動,且不說這十二萬斤的重物橋面是否承受得了,單是這三百匹馬……”

  “嗯,三百匹馬的共振太大,确是比十二萬斤的石柱破壞力更大。”肅文眉頭皺在了一塊。

  “要不,再想想如何從橋下過?”毓秀也是毫無辦法,其實,當天,他就帶着明安圖與梅文鼎等人實地看過,卻都無好辦法,想來想去,鹹安宮能解此難題之人,隻能是肅文。

  月光下,兩人相對而立,權衡兩種意見,其實各有利弊,一時舉棋不定,難以決斷。

  這上橋下橋,指指點點中,不覺東方朝氣清蒙,魚肚漸白,晨曦中,隻見京城的雉堞若隐若現,西山的雲翳似近似遠,大野無邊,黃流激奔,殘月映照,白橋千年,肅文不禁長歎一聲,

  “多少行人此來往,馬蹄踏盡五更霜。”他轉頭一看毓秀,“啟禀王爺,學生已經有了想法。”

  “真的?”那毓秀大喜,一轉頹喪的表情,情不自禁抓住肅文的胳膊,“什麼辦法?”

  “辦法,我想再試一下,不過,需要内務府造辦處打造幾樣東西。”肅文笑道,“王爺,咱能走嗎,一晚上沒吃飯了,眼前,看誰都象饽饽。”

  毓秀也笑了,“能,好,回城後本王即刻知會内務府聽你差遣,呵呵,回去之後,本王請客。”他也是爽快。

  二人拍拍身上的泥土,滾鞍上馬,一衆侍衛太監跟着熬了一個晚上,也巴不得趕緊回城,洗把臉吃點飯,一行人竟是急急朝城裡趕去。

  “明天,你到底是想打造什麼東西?”誠郡王毓秀到底是忍不住,還是勒住了馬缰。

  “王爺,說實話,明天的事,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後天就知道了。”肅文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明兒,我自己先試試,然後再跟您回禀。”

  王爺面前,低調,才是最牛B的炫耀,肅文深明此理,你越是吊他胃口,他越是把你當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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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肅文竟是全心全意靠在了造辦處,造辦處已接到誠郡王手谕,竟是絲毫不敢怠慢,老老實實按照肅文的想法去營造所需物件。

  毓秀沉不住氣,帶着梅文鼎、蔣煜、明安圖等人現場察看,卻隻發現造辦處營造了一些巨大的木軸和輪子,卻都弄不明白肅文要幹什麼。

  那毓秀見肅文猶自保密,闆起了臉,“肅文,你可知,此事重大,事關體用之争,事關新學推行,如果差使辦不下來,你要當心自己的腦袋!”

  威逼與利誘就象是一對父妻,利誘這個母親說話不好使的時候,威逼這個父親就登場了,對這種情态,還有一個更合适的詞,叫軟硬兼施!

  “啟禀王爺,學生就這麼大能耐,這幾天都用在這上面,王爺如果還要怪罪,學生也别無怨言,不過,學生自從來到這人間,也沒打算活着回去!”

  那梅文鼎等人一聽,俱是樂了,毓秀一聽,緊繃的臉雖是不想放開,可是堅持一陣兒,自個也笑了!

  “肅文,此為關鍵時刻,本王是焦躁了些,不過,一切看你的了!”

  “是,王爺,一準不會讓您失望的!”見好就收,肅文卻再不敢開玩笑,“後天,您就可以讓工部的人到盧溝橋了,我給他們上堂現場課!”

  “你有把握?”毓秀眼睛瞬間神采奕奕。

  “嗯,明天試試,我就知道有幾成勝算了。”

  “好!我相信你!”毓秀笑意吟吟,“那後天,我會與六叔商量,啟奏父皇,不隻工部,上書房、六部并全體在京三品以上朝臣全部參加,如順利過橋,推行新學的召旨當場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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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金朝宣光十八年五月十六日,盧溝橋畔。

  鼓樂喧天,彩旗招展。

  幾位議政王大臣在蔭堂的帶領下,并上書房首輔大臣張鳳藻等,六部、九卿、詹事、科、道等滿漢官員,俱都雲集于盧溝橋畔,過往的行人也都停下腳步,加上附近的百姓,一時盧溝橋畔人滿為患,那步軍統領衙門的兵不得不用鞭子使勁抽打着腳下,才把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稍稍往後退了退。

  隻見,十二個絞盤已牢牢栽在橋西,六個絞盤牢牢栽在橋東,這絞盤,其實就是一個豎向木軸,軸的上端穿上兩根橫向的成十字的木杠,木軸轉動,繩子就纏繞到了木軸上。

  盧溝橋之上,也安裝了多組滑輪,有定滑輪,也有動滑輪。

  拉石柱的練車,此時已“五花大綁”,粗大的繩索都被牽引向東西十六個大絞盤。

  “上!”肅文一揮手,站于身旁的一百餘名名彪形大漢馬上奔向絞盤,每個絞盤配八名大漢,個個肌肉結實,目光有神,隻等一聲令下。

  “這成嗎?”上書房大臣周祖培問道,“那些輪子是什麼玩藝?”

  毓秀笑道,“是動滑輪與定滑輪,能改變方向,減少力道。”

  上書房大臣孫世霖問道,“這石柱可是十幾萬斤,三百匹馬才能拉動,就這些人,能行?”

  “能行!”毓秀看看站立一旁的肅文,正與端親王宏奕說着什麼,二人指指點點,卻都面帶微笑。

  “這是那個肅文的主意嗎?”張鳳藻一招手,那工部尚書齊勒泰馬上跑到張鳳藻跟前。

  “回恩師,是肅文的主意,聽說,已經準備了好幾天了。”

  “這可是八萬兩銀子,這次赈災,皇上親撥内帑十萬兩,壓跨這座橋,誰來負責?”

  “自然有誠郡王負責,有鹹安宮負責,那肅文是跑不了的。”齊勒泰一笑。

  張鳳藻掏出手絹,擦了擦眼,面無表情道,“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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