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來人哪,來人哪,快來人哪!”那梅香轉身大喊起來,一時目眦盡裂、花容失色。
“梅香,何事這樣大聲喊叫?不成體統。”管家快步從屋裡走了出來,卻先是訓上了梅香。
“魏官家,有混混摸了進來,還企圖……”“非禮”二字,她到底是說不出口。
“混混,誰是混混?”那管家一皺眉,瞅瞅梅香。
“他!”那梅香轉過身來用手一指,“哎,人呢?”她往下一看,“你怎麼蹲地上了?”
肅文兩手抱頭,正蹲在地上,他笑着擡起頭來,“剛才的河東獅吼太過吓人,我怕自己站不穩摔倒。”
話音剛落,那管家已是微微笑了起來。
“你,惡人先告狀!”梅香轉過臉去,卻仿佛見到救星一般,“小姐,小姐!”
肅文頓覺眼前一亮,隻見那小姐身穿粉色綢衫,下着淡綠色水洩裙裾,兩道細細彎彎的柳葉眉,杏眼流芳,顧盼自若,正自看着他,卻也是一臉驚訝。
“小姐,”那梅香可盼來了救星,“他,就是那混混。”
肅文卻沒有聽到梅香的叫喊,他手撫下巴,緊盯着那小姐,笑着搖搖頭,“蘭逢春而葳蕤,荷遇夏而潔白,好一朵人面桃花,又似水中芙蓉!”
“小姐,你聽聽,你聽聽,他淨說些混帳話,還不把他打出去。”梅香好不容易逮到現形,馬上撺掇道。
那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魏瑛的獨女霁月。
那霁月聽他這樣說,卻越發情怯羞澀,飛霞滿頰,“梅香,不得胡說。”
“小姐,可能有些誤會,這是肅大夫,是我從外面請來給老爺看牙的。”那管家慌忙上前,解釋道。
“那,有勞先生了,”霁月紅着臉作一個福蹲,拉着梅香就朝那花園裡去。
“哎,小姐――”梅香不樂意了,“他不幹好事,哎,我不活了我……”她轉頭看看肅文。
肅文笑道,“大好光景,不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孩子,人傻不能複生,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
那霁月一下捂住嘴笑了,她回頭看肅文一眼,肅文頓覺渾身上下如沐春風,再看那霁月,卻是已經隐進那層層疊疊的翠綠嫣紅之中。
“老爺,肅大夫來了。”管家招呼一聲猶自留戀的肅文,進了屋中。
“學生參拜老師。”肅文急忙施禮道。
管家一下愣住了,那魏瑛正自捂着毛巾,一下擡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卻正是吏部滿尚書,鹹安宮協理大臣魏瑛。
“快請起,”那魏瑛倒也客氣,“早聽說你開了一間醫院,呵,想不到把你給請來了。”
“學生給老師瞧病,那也是應當應份。”魏瑛曾給他們上過一堂《大學》,這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稱呼倒也不錯。
他目光轉過,卻見桌上放着一張紙,卻是那日季考時他所作之詩。
“呵,”那魏瑛一笑,卻是有氣無力,“這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肅文可有什麼辦法?”
這是上火了吧?上什麼火呢?讷采曾講過,魏瑛是翰林派的領袖,再想到蔣光鼐對新學的态度,難道他是對新學不滿?
隻聽一聲咳嗽,魏瑛正看着他,肅文笑道,“學生在思考老師的牙疾……”
“噢,如何醫治?”魏瑛伸手把毛巾放到一邊,卻見臉腮都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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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那梅香拉住霁月的衣袖,“你倒是管不管?”
“你讓我如何去管,他是來給阿瑪瞧病來的。”那霁月猶自一臉紅暈。
前些日子,魏瑛竟把季考中的詩作與策論都拿了回來,她已細細讀過,魏瑛的評價就一句話,“此子,非池中之物!”
“他會瞧病?别又是想些剪婦人褲腿的損招,小姐,我們得看看去。”
此句話,卻是說到了霁月的心裡,“看看去?”她仿似猶疑不決。
“你就不怕他胡來,魏管家不知他的底細,我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會寫幾句詩,就能當大夫?那我明兒幹脆去太醫院得了。”那梅香牙尖嘴利,吃了虧就想找巴回來。
等兩人來到書房隔間,聽到裡面肅文已是開好方子。
“生蒲黃二錢,紅花一錢五分,歸尾一錢五分,沒錢二錢,大青鹽四錢,老師,這是活皿化瘀消腫止疼的方子,可派人速速抓藥,漱口用。”
那魏瑛卻是接過方子看了看才遞給管家,“去吧。”他有些有氣無力。
這也是上世的宮廷藥方,肅文也曾牙疼,急中生智,這才想起。
“老師,您用适才我開的漱口藥,必能安睡一晚,想必明天也不要緊,我們中醫院有一份固齒白玉膏,明天下我就派……下學後專程給您送來,。”肅文眼前又閃現出那個倩影來,急忙改了口。
“好,那就有勞了。”魏瑛含糊不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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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肅惠中醫院,那劉松仁卻還沒走,多隆阿卻已經回來,“你去叫一桌酒菜,再從攤上買幾塊豬胰子,晚上我要宴請劉院長,再叫上制藥的兩夥計,我,要制藥!”
“好來,二哥,您制藥,就是制銀子啊!我馬上去辦。”多隆阿爽快地答應道。
“東家,這出趟門,就有了方子了?”劉松仁笑道,
“嗯。”肅文笑道。
“敢問東家想制什麼成藥?”劉松仁小心地問道。
“固齒白玉膏,平安丸,五味子膏、蟠桃丸、起死回生丹,玉容散,還有,加味香肥皂。”肅文一笑,卻又想起那個姑娘來。
劉松仁的注意力顯然不在肥皂上,“東家這些名字起得真好,呵呵,這起死回生丹?東家,能有這麼神?”
“呵,你就擎好吧!”肅文拍拍他的肩膀。
酒足飯飽,肅文卻把自己鎖于後院制房内,房門鎖上,多隆阿與胡進寶象兩尊門神一樣,一人一條闆凳坐于門前。
待門重新打開後,兩個制藥的夥計才端着稱好的藥走了出來。
“來,我們先做固齒白玉膏,我說,你們做,先将藥研成細末,再熬好黃蠟,把藥末全部倒入黃蠟中,嗯,等黃蠟冷卻後攤于紙上,再剪成小條。”
這藥膏由五色龍骨與珠子等藥組成,剪成小條可直接貼于牙齒之上,頗為方便。
可是,最後一味需要他親自研磨後加入進去。
兩個店夥也是制藥的熟手,劉松仁能看中的人,也不差,一會兒功夫,剪成小條的白玉膏就作好了。
“明天,弄些精美雅緻的盒子來,呵呵,買椟還珠,世人還是重外在啊!”
“好,下面開始制玉容散,來,把這些藥磨成粉,去渣滓。”肅文吩咐道,“精細點磨,用粉紅紙包成小包,放于匣中。”
這藥方卻是由白牽牛、白斂、白細辛、白芨、白蓮蕊、白芷、白術、白僵蠶、白茯苓、白附子、白扁豆、白丁香等二十味藥組成,這也是前世的秘方。
“二哥,那白玉膏放到盒子裡,這個為嘛放匣子裡?”多隆阿小眼在黑暗中倍兒亮,這制的不是藥,都是銀子。
“不說話能憋死嗎?”肅文看看多隆阿。
多隆阿一擡屁股,“玉容散一聽就是給女人的,我就知道你又要送給哪個相好。”
“多隆阿,你真是沒救了,這天下之大,大不過你缺的那塊心眼,”肅文恨恨道,“你裝一會兒傻,别人還能把你當成真傻啊,這話要是傳到惠娴耳朵裡,看我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你仔細着。”
多隆阿擠擠小眼睛,卻再也不也回嘴。
“好,下面,是今晚兒的重頭戲,加味香肥皂。”肅文感覺到現在身上無窮的力量,這股力量的來源他最清楚不過,那多隆阿也清楚,但他卻不知是誰。
“可是,東家,我們不會制肥皂。”兩個店夥犯了難。
“呵呵,我說,你們做。”肅文俨然成竹在兇。
“豬胰子,嗯,加上白面,再加上雞蛋清,搗,不停地搗,哎,對了。”肅文高興地看着,多隆阿與胡進寶、劉松仁也好奇地圍了過來,
“搗爛之後,再把這些藥磨成藥粉加進去,本應曬幹的,不過明天要用,來不及了,你們給我用火熏幹,能有這麼半個巴掌大小就成。”肅文要求道。
兩個店夥都是伶俐之人,不須肅文再說第二遍就動起手來。
“二哥,這是什麼藥啊,這麼香?”多隆阿使勁聞了聞。
“呵呵,裡面有白檀、麝香、排香草、廣陵零香,呵呵,香吧?”
“香!”
“呵呵,她肯定會喜歡的。”
“誰啊,二哥?”
“滾,”肅文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馬不停蹄地給我滾!”他剛要擡腳就踹,那多隆阿已是跳到了院子裡。
“劉院長,我寫幅對聯,你明天讓人制成楹聯。”衆人都有些困乏,肅文卻是精神抖擻,“進寶,拿筆墨紙硯來,多隆阿,進來,磨墨。”
燈光下,隻見肅文筆走龍蛇,兩行大字一揮而就,他滿意地看看,“如何?”
劉松仁不禁張口念道,“炮制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位雖貴,必不敢省物力,嗯,東家,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