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
“沒、興、趣!?”郭嘉于抓狂之下反被氣樂,指着陸仁道:“你這小子還真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仕途與機遇,世間有多少的士子為之垂涎卻終不可得?你卻在這裡說沒興趣,還真是蒼天無眼了!”
陸仁斜瞥了眼郭嘉,輕輕搖頭:“我也覺得老天爺這是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其實我心中的本意,别的人可能是不清楚,你老郭能不清楚?我就是想當個平凡小吏,混個安穩日子也就行了。平日裡輕輕松松的做完工作,放工之後逍遙自在,沒什麼可憂心之事多好……老郭,說真的我現在是越來越迷茫,因為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麼了!”
“……”
郭嘉無語了許久,再反複的細看了陸仁一番,很快就查覺到陸仁并不是在說謊或是故作什麼姿态。而這樣的人,需要的是開導和指引。
其實不管是誰,在人生旅途中都會遇上這樣的情況,說得簡單點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麼。當然陸仁其實是有自己的目标的,那就是帶着婉兒穿越回去過自己逍遙自在的高富帥的』⌒,生活,隻不過他現在陷在一個處處為難的境地之中,總有一種很容易得罪到誰的感覺,不知道接下來的路到底應該怎麼走,所以人就跟着迷茫了起來。
郭嘉沉吟了許久,輕歎道:“義浩,方今天下大亂,正是你我這等才智之士用命之時。你無心于功名,隻想逍遙世間本也無可厚非,隻是在這亂世之中,你心中夙願實在是難以得全。”
陸仁聞言隻是搖頭笑笑。郭嘉雖然是陸仁的好基友,但畢竟陸仁不可能把自己幾年後就可以消失在這個時代的事告訴郭嘉,所以郭嘉也隻是用當時人的觀念來勸說陸仁,可這種勸說能打動得了陸仁?
郭嘉隻是看了陸仁幾眼就知道這種話對陸仁沒啥用處。仔細的思索了一下之後,郭嘉便再次開口道:“也罷,你小子不如自己去回想一下。當初你任比曹掾史的時候,可以說你已經合乎于你心中的初衷,可那時是你自己去求職試屯。你現在就不妨想想你為什麼會那樣做吧。”
“……”被郭嘉這麼一說,陸仁的眼前就仿佛出現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深處,不願再去觸碰的那一幕,人也就跟着微微一顫。
郭嘉伸手拍了拍陸仁的肩頭,微笑道:“其實對很多人來說,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其實都并不怎麼在乎我是何官職,能拿多少俸祿,隻要能依着我的本心,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義浩,你我脾性相合,所以我相信你其實是和我相不多的人……其實很多的事你想得那麼多幹什麼?把自己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做好了不就行了嗎?那些令自己心煩苦悶的事,把它當成是耳畔輕風而不去理會,豈不自在?”
陸仁心說你說得簡單,但又不能否認郭嘉确實說得很有幾分道理。當下就向郭嘉呵呵一笑,繼續的遠眺雪景。
郭嘉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能不能想通還得看陸仁自己,他這裡說得太多反而沒什麼意義。眼珠子再一轉,郭嘉就笑道:“對了義浩,聽說前些時候,你把蔡琰蔡昭姬交托于主公,請主公來照顧于她?”
陸仁道:“是啊……”
郭嘉道:“你本就與蔡中郎有舊,前番又是你于匈奴賊寇的手中将其救下,卻又為何不直接照顧她?”
陸仁道:“我哪照應得過來?平時我忙成個什麼鳥樣你能不清楚?再說我的名頭不怎麼好,年紀又和她差不多(陸仁現在25,蔡琰23),冒出些什麼風言風語的……我是不在乎,甚至是樂得如此,可人蔡大小姐是正經人家,哪受得了這些?”
郭嘉揚了揚眉頭,壞笑着問道:“蔡小姐漂亮嗎?比起你家婉兒如何?”
陸仁啞然道:“老郭你問這個幹什麼?”
郭嘉笑道:“問問而已!早就聽說過蔡家小姐的大名,可是卻從未見過。”
陸仁無語了片刻,輕輕搖頭道:“怎麼感覺和老郭你這家夥在一起就說不了幾句正經話?”
郭嘉再笑:“你我都是不正經的人,再說和你說正經的,你自己聽着也煩。”
“……好吧好吧,交友不慎啊!”陸仁這會兒也真不願和郭嘉扯那些太正經的話,仰着頭想了想之後輕歎道:“你還别說,婉兒這丫頭還真比不了人蔡大小姐。婉兒的姿色隻能算是中上之姿而已,可蔡昭姬無論是姿色相貌、才學氣韻,都可說是世間少有……”
郭嘉打斷了陸仁的話:“那你小子如實招來,是不是心中對人蔡大小姐有染指之心?”
“……”陸仁向郭嘉虛晃了一拳,不過臉上到是多出了些笑:“我們倆湊到一起的時候還真是正經不起來!罷了,咱也是堂堂爺們兒,這種事沒什麼不敢承認的。其實别說是我,昭姬這樣的女子,恐怕在這世間就沒幾個不會對她動心的男人,我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而已。”
郭嘉道:“真是這樣?”
陸仁道:“你老郭是曹公最為欣賞的謀劃之士之一,想去曹公的府坻裡去坐坐、讨杯酒喝什麼的很方便,現在想見一見昭姬的面不會太難,回頭自己找個借口去見見就知道了。”
郭嘉呵呵一樂沒再說話,而是和陸仁一起眺望雪景。偶爾的抽眼看看陸仁,郭嘉便在心中暗道:“自古士人當‘修齊治平’,你這小子‘修齊’尚不知在何處,就已經在忙着‘治’,心性又哪能沉穩得下來?說句難聽點的話,你不過就是個大孩子罷了。不過這蔡昭姬要真是如你所言的那樣,你卻将她交托于主公……”
想到這裡郭嘉便意識到了什麼,眉頭也跟着緊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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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天之後,陸仁接到升遷為正式的許都令并領典農中郎将的诏命,而轉過天來曹操就召開會議,商議接下來曹操集團的各項布署。
曹操集團目前的戰略方針,首先是“北撫袁紹”,這個不用多說,曹操這裡在獻帝安定之後就已經派出了诏使,授予袁紹太尉一職。不過陸仁卻知道袁紹肯定會大發脾氣,來個“紹恥班在公下”,就路途來算曹操派出的诏使現在應該就在回許昌的路上,那麼轉過頭來曹操就會把現在的大将軍一職讓給袁紹。當然這些話陸仁是不會說出口的。
接下來是有關東面的劉備和呂布的問題,不過這個事在會議上隻是說了一些場面上的話就草草帶過。因為這個事是要用陰謀來搞定的,而陰謀又哪裡能在這種公衆性質的會議上說出來?真說出來那不就走漏了嗎?
東面的劉備、呂布是這樣帶過去的,而對于南面的袁術也是如此草草帶過,再接下來就是内政方面的問題了。這時就如同原有的曆史進程一樣,棗祗、韓浩等人向曹操提出要進行大規模的屯田以充實國力,而在決定主理屯田一事的人選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往陸仁這裡望了過來。
陸仁對此盡管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突然一下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還是有些渾身上下都覺得很不自在。很勉強的穩住姿态再喝了口水,陸仁在席間直起了身子,向曹操拱手緻禮道:“屯田蓄糧之事乃固國之本,事關重大,陸仁自問不堪此任,恐有負曹公重托,所以欲另薦數人主理此事。”
陸仁此言一出那是舉座皆驚。要知道現在在曹操的陣營之中,是陸仁最早提出的屯田并且還在鄄城、濮陽進行了的兩年試屯,效果也是非常的好,所以現在所有的人都已經認定主理屯田的人當陸仁莫屬,可陸仁卻有意推辭,那還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别的人不說,曹操的臉上馬上就挂上了不悅之意。但曹操一向主張麾下的幕僚們要敢把話說出來,像曹操在用郭嘉遺策搞定烏丸之後,就重賞了那些最初反對曹操去打烏丸的群僚,而且還說出了“孤前行,乘危以僥幸,雖得之,天所佐也,顧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谏,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這樣的話,可見曹操是鼓勵幕僚們把話說出來的。因此現在陸仁的話雖然惹得曹操有些不悅,但還是示意陸仁把話說出來。
陸仁現在敢說出這樣的話,當然是很清楚曹操的這種作風,而且也早就做好了相應的準備。現在見曹操示意自己把話說出來,陸仁也沒理會荀彧和郭嘉那頭遞送過來的亂七八糟的目光,不緊不慢的道:“在下也不怕各位取笑,其實我這個人很懶的。之前做事看上去好像是很勤快,但其實那是因為怕掉腦袋才不得不做得勤快一點。以前隻是主理一地、一縣的屯田,在下還能勉強的應付得了,可是現在要管這麼多的地方、管那麼多的人,我自問管不下來,更有可能會因為懶性發作,回頭便因此而誤卻國家大事。”
衆皆無語。古人其實也從來就不缺自嘲、自謙,甚至是自潑污水的事,可像陸仁這麼個自污之法,到真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