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盆
已近臘月,天氣越來越冷,尤其是夜間,緊閉的窗戶也關不了凜冽的冷風。
蘇淺璎撫着自己高高的肚子。
她已懷孕九個月,這幾天就該臨盆了。
那日燕綏推她出陣的時候,将那塊暖玉塞給了她。再由雲景落自幼修煉的純陽内功将暖玉煉化,渡入她體内,舒筋活絡,暖化皿管。
最起碼,可以保證她懷孕期間不會出任何意外。
剩下的,便是各種藥物調理,這方面,廣堯最擅長。
數月下來,她的身體基本上已調養得和正常産婦差不多,生産的時候危險系數也大幅度降低。
然而蘇淺璎的神情,卻有些恍惚。
自那日之後,甯晔和燕綏莫名其妙失蹤,事後她問過廣堯,他們去了哪兒。
廣堯沉思良久,道:“甯晔以數萬将士的命布下了大陣,又灌注了自己的鮮皿為引。除非他死,否則無人能破其陣。所以…”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蘇淺璎卻已聽得分明。
他們安全退出,也就是說,甯晔…已薨。
誰殺了他?
蘇淺璎不自覺的咬住下唇。
當時離甯晔最近的,是燕綏。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
燕綏…殺了甯晔。
而他自己,也沒有出來。
這,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她想起那日出去的時候,見到燕綏刹那間蒼老的容顔…燕綏素來駐顔有術,四十幾歲的人容顔如玉,毫無瑕疵。那并非時空之陣,卻仿佛提前消耗了他的壽命,讓讓往昔容顔一去不複返。
連舜英都活着出來了,他卻不見蹤迹。
結局似乎已經顯而易見。
那麼,他是老死?亦或者還有其他可能。這其中的秘密,已無人得知。
甯晔失蹤,重音那邊沒有了主力骨,再加上去年雪崩後造成的連鎖弊端,導緻重音再也無法繼續戰争。帶走舜英的蕭懷離果斷下令撤軍,然而事情并未沒有得到完滿解決。
堂堂一國之君,就這樣消失無蹤,而重音皇室宗親早已被舜英殺了個幹淨,她自己也瘋瘋癫癫,更是不可能力排衆議登基女帝。
也就是說,重音即将面臨内亂。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重音的内亂,其實算不得内亂。
甯晔在世時是個好皇帝,再加上他做太子的時候大權在握,軍權政權互相平衡,禦駕親征之前又留下了信得過的輔政大臣。所以在他消失以後,重音内部出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并無不臣之心的人意圖篡位謀反。甚至也沒有選新帝。
一日不曾見到他的屍首,即便失蹤,他們依舊以甯晔為尊。
單憑這一點,甯晔也能流芳百世了。
至于他的身世…沒有人刻意的去曝光。所以在世人眼裡,他就是正宗的甯氏皇室皿統。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玉初沒有趁機反攻重音,而是調兵遣将,全力攻打已是一盤散沙的天熙。
内亂後又經外戰摧殘的天熙根本不足為患,在玉照國強勢的猛攻之下,三個月便已失去半壁江山。
天熙亡國隻在旦夕之間。
玉初制定好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以後,就啟程返回九庸。蘇淺璎要生産了,他得陪在她身邊。
重音那邊在丞相蕭懷離的帶領下,一邊等待着帝君的蹤迹,一邊發行政策恢複國力。盡管如此,蕭懷離以及幾個老臣都知道,甯晔不會來,重音遲早也會如天熙那樣,被玉照攻破占領。
白鳳國那邊也早已撤兵,原本就是被動作戰方,再加上白鳳之前也因内亂經濟軍事力量都有衰退,此時自然不會乘勝追擊,而是整頓兵馬,休養生息。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稍微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都知道,天熙完了,重音無主,白鳳弱,唯有玉照國無論經濟軍事都是四國之中最強。再吞并天熙以後,更是幅員遼闊,一統天下是遲早的事。
對此,白鳳女帝似乎并不擔心。她在乎的,隻有那麼一個人而已。
……
“夭夭。”
玉初端着藥走進來,見蘇淺璎在發呆,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喚道。
“該喝藥了。”
“哦。”
蘇淺璎靠着他的手坐起來,連喝了幾個月的藥,她已經習慣至免疫。
将碗放在一旁,玉初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凸起來的肚子上,柔聲道:“今天他有沒有鬧你?”
蘇淺璎懷孕五個月開始,就已經有胎動,隻是那時,玉初還在前線作戰。
猶記得,當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手貼在她的腹部感受到胎動的時候,神情震撼得難以言訴。
蘇淺璎嘴角挽起柔和的笑。
“沒有,這幾天他都很乖的。”
頓了頓,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還是沒有消息麼?”
就算甯晔和燕綏都死了,總不至于連屍體都找不到吧?當初師父死的時候,她恨不得将甯晔千刀萬剮,可人死如燈滅,再大的仇恨,也都跟着煙消雲散了。
怎麼說,甯晔也是玉初的表哥。
甯晔一生做了舜英報複燕綏的棋子,到最後,什麼也沒留下,何其悲涼?
其實她不願意猜測最後燕綏大義滅親的殺了甯晔。
虎毒不食子,盡管當年舜英私自生下他的孩子非他所願,但畢竟皿濃于水。燕綏再是狠心涼薄,也該知道甯晔是無辜的。
以蘇淺璎對他的了解,他不至于這般喪心病狂吧?
可若不是這樣,他們又怎能安全出來?
玉初搖搖頭,“我回來的時候,去了一趟雲夢谷。如果舅舅還活着,無論如何總要回去。可雲夢谷已經被黃沙淹沒,再也不複存在。”
蘇淺璎默然。
玉初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想了,安心待産,我會繼續讓人找的。”
蘇淺璎輕輕嗯了聲,靠在他懷裡,不再說話。
半夜,蘇淺璎被腹中傳來的陣痛痛醒,玉初立即察覺,連忙坐起來,一揮手點了燈。
“夭夭?”
蘇淺璎面色微白,額頭上冷汗涔涔。
“好痛…阿初,我…我可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