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作為大漢帝國冕旒上最亮麗的那一顆珍珠,是州郡之所的成I都遠不能睥睨的,與未央宮、長樂宮相比,成I都的皇宮就好像雕欄水榭和茅屋瓦舍的差别。
但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更無不敗之城……
此時的長安的繁華遠不及兩百年前的一二,丢掉了皇皇帝都、漢家宮阙的氣魄。今時今日,長安人唯一值得驕傲的恐怕也隻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已。
吳大勇、鄧艾一行從城東的清明門入城,直接走上清明門大街,吳大勇于車上對鄧艾講解道:“除宮城外,長安全城被八街九陌分為一百六十個裡,我要率人去北城的橫門九市購買糧米醬醋,君可在城中自由遊覽,約定一個時辰後咱們去章台街彙合。如何?”
“艾……艾想購……購……書……”
“城南還有專門交易書籍的槐市,鄧君可以去那裡購得你想要的書籍。”
鄧艾點點頭,答:“諾。”
吳大勇笑了笑,道:“那好,如此,咱們便分頭行動。一個時辰後,章台街再見!”
暫時告别吳大勇,鄧艾懷抱着配劍,獨自一人閑逛溜達着往南城去。
走在大街上,細細觀察,鄧艾發現長安雖仍不失雄城大邑,卻已然沒落了。
首先人口,寬廣的足以并行十二輛馬車的大街上,來往行人卻稀稀落落,見到的馬車更是寥寥無幾,遠不及許昌、洛陽街上人潮人湧、車水馬龍的盛況。
并且街道坑坑窪窪,牆壁灰暗,一些民居的屋瓦還破破爛爛的。
順着往南衍生的大街,鄧艾走了百二十步,忽地,一片輝煌壯麗的宮殿建築群浮現在他眼前。
初入長安的新鮮勁兒過去,終于,鄧艾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覺。
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青石街上一樣。坐落在城池深處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黑色莊嚴的島嶼。那華麗的樓閣被一汪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
鄧艾的眉眼間閃過一絲驚喜,長樂宮,位于長安城東南的長樂宮。
多想靠近一點一覽盛狀,可當視線注意到宮門前挺拔肅立的武士時,鄧艾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
繞過長樂宮戒備森嚴的宮牆,鄧艾繼續南行,不過他仍沒急着去槐市,而是四處瞧瞧、左轉右轉,摸到了長安東南角的排水口。
但凡雄城大邑,都必然會有完善的給排水系統。
并且,長安是關中乃至中原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不像絕大多數城邑都隻在進出水口安裝一重或者數重鐵栅欄,長安擁有極其複雜的給排水系統,各個給排水道口都安裝了三重鐵栅欄,唯有東南霸門的排水口隻有一重鐵栅欄。
鄧艾自幼口吃,很多時候他向别人詢問問題都多有不便,甚至偶爾還會遭受嘲笑,于是他自識字後便學會了一個道理,博覽群書,多從書中尋找答案。
這些旁人多半不會留意的細節,關于長安城建的情況,很幸運,鄧艾是從書中得到的!
霸門的排水口位于城牆拐角處,地方偏僻隐秘,幾乎沒人注意到鄧艾溜到了這兒。
瞧着流通護城河的霸門排水口,排水口橫更着一扇已經鏽迹斑斑的鐵栅欄。鐵栅欄前,昏暗的護城河水靜靜流淌,黑色的波濤輕輕翻滾,時不時閃過幾絲銀亮。
不需要想,鄧艾就可以斷定,鐵栅欄前的護城河中肯定布滿尖銳的暗樁。
再次确認四下無人,鄧艾輕手輕腳走到排水口前,半蹲下來,先伸手用手掰了掰,鐵栅欄紋絲不動!
但鄧艾的眉梢卻驟然一喜,甚至連鼻息也粗重了幾分!
真正的智勇神将善于抓住一切機會,達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難以陷落的堅城往往是從内部被攻破的,但這次,鄧艾想自己抓住了從外部攻破長安的命門!
人生于自然,卻最終融入社會。身處社會中,人們必須尋找到一個有共通點的集體,隻有身處集體之中,集衆人之力人才能發揮自身最大的價值。
鄧艾,從他接受蜀主劉永的招徕那天起,他在就成了西蜀的一份子。
這一刻,鄧艾以手握拳,自信的火焰在雙眸中燃燒,如果劉永能給他施展才華的天空,他堅信,自己能還劉永一座“永不陷落”的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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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平郡氐人王庭
綠意盎然的原野上,習習涼風吹過,吹得青草低伏,渾身舒泰。
一朵朵花骨朵般潔白的帳篷邊,散落着埋頭啃食草地的牛羊。
此刻,氐王苻健的王庭中
苻健的虎皮王座沒有了昔日他虎踞龍盤的身影,而今端坐于上的是一位劍眉星目的少年――蜀漢皇帝劉永!
事情,還要從十天前說起…………
劉永率領三千重騎剛剛踏上陰平郡的土地,廣武都督廖化、安北将軍張翼即率步騎一萬人前來迎駕,顯然,左軍的這二位将領已經早已悉知劉永禦駕親征的目的和行程。
從廖化和張翼口中,劉永了解到陰平的羌氐人口數目并不多,羌人大概一千戶,五千餘人,氐人的人口則更少,大約四百戶,兩千餘人。
因為羌人人丁更盛,氐人實力較弱,氐人便以貢獻馬匹的代價請求漢軍保護,故他們放牧的地點也離廣武更近一些。
廖化、張翼二人還提醒劉永到,氐人素來敬畏大漢,無需征剿,倒是羌人桀骜不馴,屢屢侵奪氐人牛馬、牧場,對漢軍的态度也極其惡劣。
了解到這些信息,劉永當即按照原定計劃,令鎮東将軍趙雲指揮三千重騎一股作氣,奇襲羌人王庭,以損傷五十人的代價一舉屠滅了陰平羌人部落,繳獲的牛羊馬匹一半收入官府,一半賞賜出征将校士卒。
而對于素來敬服漢朝的氐人,劉永則決定先禮後兵,軟的不行後再來硬的。
于是有了開頭一幕。
王庭大帳中,劉永飲了一口酸甜可口的羊奶酒,才似笑非笑地對氐王苻健道:“陰平、武都華夏故土,漢家郡地。朕此次興兵北上,乃為光複先前廢棄的漢家二郡。氐王知否?”
“這……小王知曉。”滿臉絡腮胡子的氐王苻健,陪坐劉永下首,手腳無措,神情有些拘束。
舉着盛滿木碗羊奶酒,劉永又虛指北方,“羌王悖逆,不服王命,朕已令趙将軍率兵征讨,今已伏誅。氐王知否?”
話講着,劉永的語氣越來越嚴肅,眼神也冷冽下來,竟然有些陰恻恻的味道。
因為,苻健的名字讓他想起了不好的東西,五胡亂華中,前秦君主也姓苻,叫作苻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