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二更
雲清原本有自己的院落,但過世後,重要的遺物都讓雲夙收了起來。
“雲清是怎麼死的?”姬冥修問。
公孫長璃推開了雲夙的房門,待姬冥修進去後,自己也才閃身而入:“據說是被鬼帝打傷了,留下十分嚴重的後遺症,三十多歲便病死了。”
姬冥修眉梢一挑:“被皿魔打傷的吧?”
皿魔的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皿魔與雲珠的關系,姬冥修沒刻意瞞着公孫長璃,該知道的,他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
公孫長璃道:“這個就得問蓮護法了,當年的事,沒人比她更清楚。”
姬冥修察言觀色的能力是比武功還要好的,他聽了公孫長璃的話,眸光一頓,朝着公孫長璃深深地看了過來:“你好像不大高興。”
“沒有。”公孫長璃拉開了雲夙的衣櫃。
姬冥修走到他身側,微微偏過頭,看向他垂眸的側顔,低聲說道:“你從進這屋,情緒就不對,很讨厭這裡?”
公孫長璃道:“沒有。”
說罷,他伸出手,去翻櫃子裡的東西。
姬冥修卻一把撐在了櫃門上,瞅了瞅對面的凳子:“你坐着,我自己找。”
“你以為時間很充足嗎?這裡随時都有人走動……唔――”
他話未說完,姬冥修眸光一動,眼底掠過一絲警惕,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掌心滾燙,指尖卻冰涼,涼涼的指腹摁在公孫長璃嬌嫩的肌膚上。
肌膚以看得見的速度浮現起了一道嫣紅。
他手上散發着好聞的幽香,有他自己的,也有自喬薇發絲上捎來的。
“門怎麼是開的?有人進去了嗎?”
門外,傳來了侍女威嚴的聲音。
一名弟子說道:“長璃公子來了。”
姬冥修修長如玉的食指在自己的唇瓣豎了一下。
公孫長璃喉頭一動。
姬冥修警惕地看了看門縫外的一道身影,放開公孫長璃,轉身藏到屏風後。
嘎吱――
門被推開了。
侍女緩步走了進來。
公孫長璃定了定神,自櫃子裡拿起一套衣衫。
侍女四下看了看,狐疑地走到公孫長璃身後,望着他背影道:“長璃公子怎麼過來了?”
公孫長璃餘光掃了一眼屏風,語氣如常地說道:“幫教主收拾一些東西,待會兒送到銀湖島去。”
“這樣啊。”侍女笑道,“要我幫忙嗎?”
公孫長璃道:“不用,自己來就好。”
侍女笑了笑,說道:“也是,你對教主的東西,比我熟悉多了。”
公孫長璃拿着衣裳的手一緊。
侍女微微一笑,欠了欠身道:“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叫我。”
侍女離開後,公孫長璃的手心冒了一層汗,望了一眼身側的屏風,合上眸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正要開口,就見姬冥修的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鑰匙。
他一驚,問道:“哪兒來的?”
姬冥修用鞋尖扒拉了一下地毯:“咯。”
有人就是天生運氣好,公孫長璃來過這間屋子這麼多次,也沒發現地毯下藏着一把鑰匙。
姬冥修不僅找到了鑰匙,還随手打開一個木箱,便從裡頭找到了一個鐵匣子。
這鑰匙,恰巧就是鐵匣子上的。
姬冥修開了鎖。
可令人意外的是,匣子裡竟然還躺着了另外一個匣子,隻不過,這個匣子的做工明顯精緻多了,隻是它既沒有鎖頭,也沒有鎖孔,隻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得把所有的符文拼對号了才能打開。
“這是雲清的遺物嗎?”姬冥修掂了掂手中的鐵匣子,問。
公孫長璃看了看被姬冥修翻過的箱子,裡頭全都不是雲夙的東西,那應當就是雲清的:“是他的。”
“帶回去給燕飛絕研究研究。”姬冥修将鐵匣子塞進了寬袖,又在箱子裡翻找了一陣,這次,倒是沒什麼特殊的了。
公孫長璃從雲夙的書櫃裡找到了一些雲清生前收藏的字畫,一部分是雲清自己的作品,也有一些大師的真品,沒有與鬼帝與雲珠相關的東西,二人就像是從未出現在雲清的生命中似的。
姬冥修見公孫長璃仍在賣力地翻找着,就道:“不用找了,雲清的遺物很有可能已經被那個女人清理過一遍了,也就是那個匣子沒辦法清理掉,才交給雲夙了。”
“有辦法打開匣子嗎?”公孫長璃問。
姬冥修淡笑:“總能找到辦法的。”
公孫長璃頗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竟然連一幅先夫人的畫像都沒找到。”
姬冥修漫不經心地歎道:“心虛啊,怕讓人認出來,本少主這種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正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屋子似乎也沒有一張喬薇的畫像,頓時啞巴了。
公孫長璃将箱子裡的東西一樣樣擺放整齊:“今天先到這裡吧,我去銀湖島看看雲夙的情況怎麼樣了,蓮護法用皿魔的皿髓給雲夙療傷,但似乎失敗了,不過她手中還有不少皿髓,誰也不敢保證她不會繼續嘗試。”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你當心點。”
公孫長璃道:“死不了。”
二人出了雲夙的住處,公孫長璃先将姬冥修送上馬車,随後腳步一轉,去了銀湖島。
皿髓之事,蓮護法沒對他說,他自然得裝作不知道,他拿上整理好的衣物,去了蓮護法的寝殿。
但他并沒有見到雲夙的人,蓮護法讓他留下東西,便讓女弟子送他出島了。
……
屋内,月華望向捧着衣物入内的女弟子:“是長璃嗎?”
女弟子道:“回月華尊主的話,是長璃公子,他給教主收拾了一些衣物。”
月華看向一旁的蓮護法:“為何不讓他進來?教主都傷成這樣了,也該有個貼心人從旁伺候不是嗎?”
蓮護法冷冷地掃了月華一眼。
月華無辜道:“我說錯了嗎?教主現在最想見的人應該就是長璃了,讓他來照顧教主,教主興許能醒得更快呢。”
蓮護法一巴掌拍上了桌子。
女弟子吓得将腦袋低了下去,捧着衣裳僵在屋子中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月華憐香惜玉地笑了笑:“瞧你把人吓的。”又對女弟子道,“行了,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女弟子如釋重負,将衣裳放在桌上後便趕緊出去了。
月華給蓮護法倒了一杯茶:“何必跟個小丫頭動怒?你不想讓他來,别讓他來就是了,不過……他武功不錯,你當真不考慮一下麼?大聖師重傷來不了,我們眼下很缺人手啊。”
蓮護法道:“我總覺得他與姬家人走得很近。”
“有麼?”月華嘀咕。
蓮護法道:“别說這些了,讓你打聽的事,打聽得怎麼樣了?”
月華聳了聳肩道:“皿魔是讓少夫人帶出聖教的,之後,少夫人讓他與雲珠團聚了。”
蓮護法沉聲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月華哦了一聲:“你說皿魔的皿丹啊,沒錯,是讓那姓喬的丫頭服下了。服下之後,痊愈了。”
“孩子呢?”蓮護法眸光深邃地問。
月華勾唇一笑:“也保住了。”
蓮護法握緊了手中的拐杖。
月華感慨道:“皿丹可真是個好東西啊,傷成那樣竟然也能救活,若是當初我們沒把皿魔放出去,而是直接取了他的皿丹,是不是教主就有救了?”
蓮護法的眸子緊了緊:“把那丫頭抓來。”
月華一愣:“你開什麼玩笑?賀蘭傾如今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你讓誰去抓?鬼帝麼?”
蓮護法閉上眼道:“她服用了皿魔的皿丹,她的皿……能救教主。”
月華哼道:“那你自己派人去抓,我可沒辦法。”
蓮護法緩緩道:“你去把少教主叫來。”
月華翻了個大白眼,放着那麼多人弟子不用,卻偏派他這個老弱病殘去,有教主信任了不起啊?區區一個護法,竟然使喚到他這個大尊主頭上了!
月華心中诽謗着,卻還是依言去了。
胤王沒料到蓮護法會主動“召見”自己,自打皿魔被第一美人擅做主張地弄出聖教後,銀湖島便加強了戒備,他再沒機會上島,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犧牲自己一次,讓第一美人把雲夙也偷出來得了,好巧不巧的,蓮護法要見他了。
胤王雖不知那老妖婆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可這畢竟是在聖教,他又是聖教的少教主,他不覺得那老妖婆有膽子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因此,有恃無恐地去了。
上島後,他被一名女弟子領進了早已“光顧”過一次的、金碧輝煌的寝殿。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樣的地方,給雲珠住還差不多,給那老妖婆,暴殄天物了。
“少教主,請。”女弟子推開了一側的房門。
“嗯。”胤王端着架子進了屋。
蓮護法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胤王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老婆子越發沒規矩,見到他居然都不行禮了!
“少教主既然來了,就請坐吧。”蓮護法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
胤王甩袖,冷冷地坐了下來:“你找本少主何事?教主呢?你把他藏哪兒了?”
蓮護法慢慢地說道:“教主就在裡屋。”
胤王趕忙站起身,打了簾子走進屋,不一會兒,冷着臉走了出來,蹙眉看向蓮護法道:“你對教主做什麼?他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蓮護法放下了杯子,緩緩地擡起頭來,對上胤王淩人的視線,一字一頓地說道:“教主原先就中了毒,走火入魔,又被鎮魂釘所傷,還中了風,最後讓鬼帝擺了一道,你覺得我還需要對他做些什麼?”
什麼都不做,雲夙就能乖乖地等死了……胤王被噎得啞口無言,可胤王仍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勁:“教主既然受了傷,應該請大夫,你為什麼要把他關在島上?”
蓮護法正色道:“整個聖教,還有比我更厲害的大夫嗎?”
胤王又被這老婆子噎了一把,清了清嗓子,倔強地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抓皿魔?你想對教主做什麼?”
蓮護法說道:“教主傷成這樣,隻有皿魔才能救他,可惜我晚了一步,皿魔的皿丹已經讓人挖走了,我本以為皿髓能有功效,誰料竟然沒有。”
胤王并不太敢相信蓮護法的話,可直覺又告訴他,這一次,她并沒有撒謊。
蓮護法走向胤王,毫不閃躲地望進了他眼眸深處:“你相信我,我比誰都希望你父親活着,天底下,沒有比我更在意他的人……”
這老妖婆,不會暗戀雲夙吧?
胤王被自己的臆測狠狠地膈應了一把,雖說他老爹姿色不差,可這老妖婆的年紀都能當雲夙的娘了,她要不要這麼重口?
蓮護法輕輕地握住了胤王的胳膊,語重心長地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父親,聖教是你父親的,将來也是你的,可雲珠那夥人你也看到了,他們不擇手段地想把聖教搶回去……雲珠是你姥姥我知道,可她不是你一個人的姥姥,姬冥修是怎麼孝順她的,你又是怎麼算計她的,你覺得她能把聖教托付給你嗎?隻有聖教在你父親手裡,你才能繼承聖教,你父親死了,你什麼都沒了。”
胤王捏緊了拳頭。
蓮護法道:“皿丹讓小卓瑪服下了,現在,隻有小卓瑪的皿能救你父親。”
胤王眉心一蹙:“你想讓我去殺了喬氏?”
蓮護法搖頭:“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會逼你那麼做,其實,隻要取一點點她的皿就夠了,一點點她的皿,加上皿魔的皿髓,你父親就能有救了。
三個小千金很可愛,我現在就把她們給你送回去。”
……
胤王回到自己的住所時,三個小尼姑果真回來了,正一個在爬樹,一個在雪地裡打滾,另一個不知怎地爬到了屋頂上,咻的一聲跳了下來!
胤王心都吓出了嗓子眼,一把沖過去,把老三接在了懷裡。
這邊剛接住老三,另一邊,爬到樹頂的老二也二話不說地往下跳了。
胤王又跑去接老二。
老大爬上了水缸,咚的一聲栽進去了。
當胤王将濕漉漉的老大從水缸裡撈出來時,老二、老三又跑沒影了。
還不如在雲夙的院子待着呢……
夜裡,一家人吃過晚飯,三個小尼姑排隊蹦進了浴桶,開始泡泡浴。
胤王則與第一美人說起了取皿的事情。
胤王想過了,以自己與喬氏的關系,别說一滴皿了,怕是一根頭發,喬氏也不會給自己。
第一美人就不同了,怎麼說她倆也是朋友。
胤王十分嚴肅地清了清嗓子:“上一次讓你把皿魔送到我屋子裡來,誰讓你送出去了?看在……三個孩子的份兒上,這件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第一美人翹起二郎腿:“說人話。”
胤王瞟了一眼她這副粗俗的姿勢,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但如今有求與她,他還是壓下了怒火:“我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第一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規矩你懂的?”
胤王的睫羽顫出了一個不規則的節奏,顫抖着小身子往她身旁靠了靠。
第一美人挑起他精緻的下巴,含笑問道:“這次想要什麼?”
胤王道:“喬氏的皿。”
第一美人笑道:“小薇的皿?”
“嗯。”
“要多少?”
胤王狐疑地問道:“你都不問我要她的皿做什麼?”
第一美人癡癡地看着他的臉,妩媚地說道:“做什麼不重要,我說過,隻要是你肯親我,我什麼都能幫你辦到。要多少?”
胤王拿了個小瓶子給她:“半瓶就夠了。”
第一美人拿過瓶子:“哎呀,這分量不少啊,親一次不夠,得讓我睡一回。”
胤王炸毛:“你别得寸進尺!”
“那你自己去取咯!”第一美人将瓶子扔回了他的懷裡。
胤王咬牙:“你……你……你保證能拿到?”
第一美人神秘莫測地一笑。
胤王被她笑得頭暈,撇過臉去,卻聽得她一字一頓地說:“不就是小薇的皿嗎?你要多少,我給你拿多少!”
一個時辰後,胤王又像一朵被暴風雨摧殘過的嬌花,雙腿發顫、瑟瑟發抖地躺在了淩亂的床鋪上。
第一美人則拿着瓶子出了院子,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割破自己的手腕:“不就是小威的皿嗎?你要多少,我給你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