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最後的決鬥(二更)
寂靜的山脈,剛下了一場大雪,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打獵的人自叢林深處歸來,有人獵到了一隻野兔,毛色略有些發灰,可勝在機靈,體形又胖,小小的一團,煞是可愛。
它雖是野的,卻似乎并不咬人,這一路上都乖巧得像是馴養出來的一樣。
獵了野兔的人來到一座小木屋前,輕輕地叩了叩房門。
房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八九歲的小侍女。
小侍女問他道:“有什麼事嗎?”
他把手中的兔子遞給了小侍女。
小侍女遲疑地看了那兔子一眼,沒伸手去接,這時,屋子裡蹦出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約莫五歲,皮膚雪白,五官精緻,一雙眼睛尤為漂亮,臉蛋兒紅撲撲的,活像個精緻的陶瓷娃娃。
她穿着嫩粉色小短襖,眉宇間英氣天成。
小姑娘看見了對方手中的兔子,大大的眼睛一陣眨巴。
那人開心地将兔子遞給了她。
她接過兔子,笑眯眯地說道:“多謝!”
那人行了一禮,含笑離開了。
小姑娘愛不釋手地摸了摸懷中的小兔子:“蓮姐姐,兔子是不是吃胡蘿蔔?你去拿幾根胡蘿蔔來。”
小侍女猶豫道:“小姐,這東西咬人的。”
小姑娘不以為意道:“我怕它咬麼?能咬到我,算它本事!”
話音一落,那兔子竟仿佛是聽懂了人話似的,張開小牙齒便在小姑娘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哎呀。”侍女大驚失色,一把将兔子打掉在了地上。
兔子得了自由,撒開腳丫子往來時的路逃走了。
小姑娘趕忙追上去。
小侍女吓得大叫:“小姐!小姐你去哪兒啊?你回來!”
小姑娘越跑越遠。
小侍女摸了摸發抖的胳膊,回屋給小姑娘找了件披風,也朝着兔子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兔子速度極快,好在小姑娘腳程也不慢,跐溜溜地就追上了。
小姑娘飛身一撲!
眼看着就要把兔子撲倒,兔子卻原地打了個小滾兒,狡猾地避開了。
小姑娘氣鼓鼓地瞪了瞪眼,繼續往前追着,渾然不知自己追進了叢林深處。
起先她還能聽見蓮姐姐的叫喊,可漸漸的,她半點人聲都聽不見了。
耳畔隻剩呼嘯而過的風聲。
“哇——哇——”
頭頂傳來幾隻烏鴉的叫聲。
小姑娘古怪地睜大了眼睛,她還不到知曉兇險的年紀,可說不上來為什麼,在聽見烏鴉的叫聲後,她的腳步放慢了下來。
那隻兔子早已不知道去哪兒了。
小姑娘也徹底迷路了。
她茫然地朝前走去。
天空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她看見了一個山洞。
她望了望漫天飛舞的大雪,最終朝着山洞走了過去。
山洞很大,黑漆漆的,一眼望不見底。
她剛來到洞口,便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皿腥氣。
小姑娘本能地預感到了一陣不妙,她停下步子,驚恐地看了看山洞,随後轉身就走。
卻突然,一道鮮皿淋漓的黑影朝着她撲了過來,一把将她撲倒在了地上!
“啊——”
雲珠一個激靈,坐起了身來!
巨大的動靜,把雷打不醒的夜羅王後都給驚醒了。
夜羅王後緩緩地睜開了眼,摸到雲珠的胳膊,沙啞着嗓子問:“怎麼了,娘?”
雲珠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沒什麼,做了個噩夢。”
夜羅王後掩面打了個呵欠:“你夢見什麼了?”
雲珠此時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不少,将她的胳膊塞回被子,輕聲道:“我也不記得了,你睡吧。”
夜羅王後嘟哝了兩句,随後閉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雲珠卻再也無法安睡。
那時的記憶,說起來已經久遠到幾乎無法追溯了,也隻有在夢中她才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而醒來的一霎,記得最清楚的卻也不是噩夢本身,而是那種殘留在心頭的恐懼。
她早已忘了那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情,卻還是會為它而感到後怕。
雲珠來到廊下,冷風撲面,她冷靜了許多。
“喲,大半夜的睡不着呢?”
身側,傳來賀蘭傾戲谑的聲音。
她就算用着吊兒郎的調調,可那聲音着實好聽,帶着一絲淡淡的磁性,夜色中,撩人異常。
雲珠淡淡地朝她看了過來,見她手中正抓着一個冷饅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啃着:“沒吃飽麼?”
賀蘭傾輕笑:“飽了,又餓了。”
雲珠剛要問怎麼這麼快就餓了,卻突然想到什麼,識趣地閉嘴了。
賀蘭傾欠抽地走了過來:“你這動辄難以安寝的,給你支個招。”
雲珠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賀蘭傾勾起唇角:“你缺個男人。”
雲珠:“……”
……
天蒙蒙亮,喬薇餓醒了,先去廚房找了點吃的。
填飽肚子後,又炸了一盤小糖豆給閉關療養的鬼王送去,回來的路上,特地去看了看姬冥修。
說是看,其實隻在密室外站站,他究竟練得如何了,還有多久才能出來,她一無所知。
不過,昨天早上雲珠自聖教帶回了七朵雪蓮,雲珠自己一朵也沒留,全都給了姬冥修。
想來有這麼多雪蓮,他應當……能提早那麼一兩日出關吧。
今天是與聖教決鬥的日子,喬薇沒敢多待,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燕飛絕腿傷未愈,留在王府靜養,阿達爾與十七也留下,隻海十三跟了過來。
衆人雖不知雲夙已經出了事,卻知鬼帝已經離開了聖教,隻要沒得到鬼帝的毒丹,雲夙便不是賀蘭傾的對手。
隻是令人意外的是,出發前,喬薇收到了兩封匿名信,都寫着“兇險,勿去”,其中一張明顯是胤王的筆迹。
喬薇啧了一聲:“這樣就能吓退我們?是不是太天真了?”
喬薇對今天的決鬥還是很有信心的,别說雲夙沒融合鬼帝的毒丹,就算融合了,以她娘的實力,再加上那過人的頭腦,也未必就會輸。
五局三勝,他們已經赢了兩局,隻要再拿下今天這一局,雲夙那個王八蛋就該乖乖地把聖教還回來了。
所以胤王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故布疑陣,不足為奇。
别說喬薇是這麼想的,就連雲珠與賀蘭傾也不覺得這一局會有什麼問題。
紙條的事,幾人都沒太放在心上。
馬車走得很快,日上三竿時一行人便抵達了聖教。
随後,一行人下了馬車,朝着祭壇的方向走去。
祭壇還是那個祭壇,可氣氛有點兒古怪,具體哪裡怪,喬薇答不上來。
賀蘭傾與雲珠上了北看台,海十三與幾名玄衣衛緊跟而上。
第一美人早早地在北看台等着了。
胤王的面子簡直被踩在了腳底下,一說還是他自己的女人,卻胳膊肘往外拐,讓整個聖教都在看他的笑話!
不過眼下,胤王卻并沒有功夫去搭理第一美人。
胤王神色冰冷地朝着喬薇走了過來:“你沒收到本王的信麼?”
喬薇哦了一聲道:“你說那張紙條?收到了。”
“那你還來?”胤王蹙眉。
喬薇笑了笑:“我為什麼不來?”
胤王冷聲道:“賀蘭傾是你娘,我才給你們提個醒的!”
喬薇好笑地說道:“所以我該……謝謝你?”
胤王正色道:“喬氏,本王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也不是在危言聳聽,今天的對手,你們打不過,想活命的,現在就趕緊離開。”
喬薇的笑容淡了淡:“這世上就沒有我娘打不過的人!”
胤王弱弱地吸了一口涼氣,毫不閃躲地望進喬薇的眼睛:“如果它……根本不是人呢?”
喬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說你這人好笑不好笑,為了赢你們已經不擇手段了,難道還指望我會相信你的話嗎?還是你覺得你自己的心機耍得十分高明,三言兩語就能将我們給哄騙了回去。”
胤王捏緊了拳頭:“喬氏!為何每次本王辛辛苦苦地幫你,你都不領本王的情?”
喬薇的眸光冷了下來:“你幫我,就不會派人擄走我孩子!李胤,你孩子掉在水裡,是我娘把她們救起來的!我和我娘是怎麼對你孩子的,你又是怎麼對我孩子的?你心裡明白!”
胤王四下看了看,壓低了音量道:“要不是這樣,你覺得我會給你們通風報信嗎?不是賀蘭傾救過我女兒,我會管她死活嗎?”
喬薇眉梢一挑:“哦,現在又不是看在她是我娘的份兒上,而是看在她是你女兒的救命恩人的份兒上了?”
胤王氣得兇口都痛了:“喬氏!我沒功夫與你耍嘴皮子……”
喬薇打斷他的話:“那你就别耍,好生回你的看台上坐着,最後享受一番做少教主的滋味,因為過了今天,少教主就該換成冥修了。”
胤王炸毛:“喬氏!”
喬薇再不理他,漫不經心地繞過他,邁步上了看台。
胤王的目光落在喬薇的身上,不經意地,掃到了憑欄處的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沖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心裡咯噔一下,隻覺菊花都緊了……
……
南看台上,公孫長璃沒有到場,婆婆倒是來了,與月華以及新任大聖師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幾人都看見了與喬薇交談的胤王,見他神色,似乎是被氣得不輕。
月華不屑地嗤了一聲。
婆婆沉沉的目光朝他看了過來。
月華斂了斂神色,端起桌上的茶杯,饒有興緻地一笑:“好戲要開始了,不妨我們來猜猜,今天他們究竟會死幾個。”
婆婆握緊了拐杖。
喬薇瞅了瞅對面的看台:“雲夙來了嗎?姥姥?”
雲珠搖頭:“沒有。”
喬薇不解地問道:“這都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刻了,他不會還龜縮在屋子裡不肯現身吧?”
按理說不會,雲夙的性子最好強不過,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聖教落在賀蘭傾的手裡,他就算拼武功拼不赢,拼算計,也是要博一博的。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沒有現身呢?
雲珠蹙眉,不知怎的,心頭湧上了一層不祥的預感。
她叫住就要下場的賀蘭傾:“你當心點,我總覺得今天沒這麼平靜。”
賀蘭傾莞爾:“當然沒這麼平靜,聖教很快就要完蛋了。”
說罷,她施展輕功,如一道霓虹,幹脆利落地飛下了決鬥台。
她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議,落地的一霎,卻又沒有絲毫聲音。
這等境界,讓聖教的弟子們狠狠地驚豔了一把。
鼓手扭頭看着她,看得連擊鼓都忘了。
還是婆婆咳嗽了一聲,鼓手才如夢初醒,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賣力敲響了戰鼓。
鼓聲起,賀蘭傾氣場全開。
呼嘯的北風,連風向都一下子變了,摧枯拉朽地自祭壇四周絞殺了起來。
南看台上,胤王一行人沒扛住她的氣場,一個接一個地吐起了皿來。
他們尚且如此,那些功力更低的死士與弟子就更不用說了,看台上下嘩啦啦地倒了一片。
就在聖教的人幾乎全都支撐不住的時候,空氣裡,陡然彌漫開了一股濃稠的皿腥氣。
喬薇是孕婦,第一個聞到這股皿腥氣,素來不害喜的她,竟然一個沒忍住,扶住牆壁嘔了起來!
很快,雲珠也聞到了,臉上唰的褪去皿色,身子輕輕地抖了起來。
四周,唰的一下靜了。
嘀,嗒,嘀,嗒,嘀,嗒……
是液體滴在地面上的聲音。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皿淋淋的……人?
說是人,因為他像人一樣走着路,可他又長了一雙比常人要尖長許多的耳朵,身形也比尋常人更矮小一些,胳膊卻又好似更長一些。
他渾身都滴着皿,連眼睛都仿佛是一片皿色。
他走上了決鬥台,幾乎被賀蘭傾的氣息絞殺的聖教弟子,全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可一口氣沒呼完,又險些被台上那皿淋漓的東西吓得暈了過去。
雲珠驚恐地看着他。
他也看到了雲珠。
他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雲珠的腦袋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好似有什麼塵封的東西要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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