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營衆将都嚷嚷着要渡河,完顔粘罕道:“活女聽令,帶本部兵馬,到河岸邊擊鼓喊殺,若宋軍出營守河,便偃旗息鼓,待宋軍回營,就再擊鼓,至辰時方可回營休息。”
粘罕又對自己的兒子下令道:“銀朱聽令,着爾等各帶本部,尋水淺地方過河,查探消息。一切小心謹慎,若是輕敵大意,折了我女真好兒郎,饒你不得。”
銀朱大喜,心頭一轉念,想到一事:“請父帥指給一個本地的降将作向導。”
粘罕正在沉吟,聽堂下降臣張堯佐叫道:“罪臣張堯佐給國相元帥保薦兩人。”
粘罕細問,原來張堯佐在此由兩個遠支的堂兄弟在此任職,一個是河陽府兵馬都監張河安,一個是孟州鄉兵保甲提舉使張河定。日常分别被人稱作張都監,張團練。
粘罕喜道:“你這兩兄弟現在何處?為何不僅早來投?”
張堯佐道:“這兩兄弟早在河陽為官,素知宋廷腐朽,欲投王師,苦無門路。此二人熟知河陽兵情地理,國相元帥一問便知。”
粘罕便派人喚了張都監和張團練來,細細詢問。
張都監道:“此處下遊七裡,冬天水淺,可以徒步過河,隻消兵士喝幾口酒禦寒。”
粘罕道:“甚好,你們倆兄弟便随着我銀朱孩兒去,大軍過了河,張河安就是河陽知府,張河定做孟州知州。”
張氏兄弟大喜,連忙拜謝。
當晚子時,南岸的宋軍宣撫副使折彥質早已睡下,突然,一陣密集的鼓聲從對岸傳來,還隐約夾雜着人喊馬嘶。折彥質趕緊起身,到帳篷外查看,隻見對岸一片火把,把河岸照得通明。折彥質曬笑:“賊子安敢賺我?”他正準備回本帳去睡覺,突然親兵來報:知樞密院李回召集衆将,三通鼓不到,軍法從事。
折彥質無奈,隻好往大帳去。進了中軍帳,其餘諸将已經到了。李回沉着臉,折彥質微微屈了屈身,算是給李回行了禮,随後一聲不響的坐到李回旁邊的副座上。
“賊子在北岸如此喧嘩,隻怕要趁夜渡河,哪一位将軍願意提點本部,半渡而擊之?”
有一名将領慷慨領命,李回嘉獎了幾句,派他去了。随後,李回囑咐諸将夜不解甲,枕戈待旦。
待諸将都退去後,折彥質才說:“樞密,隻怕賊子有詐。”
“詐從何來?”
“樞密且思量,賊子若是要趁夜過河,必然偃旗息鼓,不讓我等發覺,哪有又是擊鼓,又是打火把的道理。”
李回道:“折宣副,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鄢知金賊不是大張旗鼓迷惑我等,趁我松懈突然渡河呢?還是小心為上。”
折彥質還有再勸。李回道:“小種經略就是太不小心,中了金賊的奸計,折宣撫,你強過小種經略嗎?”
就這樣,在李回德督促下,南岸的十二萬宋軍整整折騰了一晚。
第二天,宋軍人人哈欠連天。
李回又道:“此金賊批兵之計也。昨晚不至,今日必大至。”折彥質見狀,連連冷笑,轉身回營。
當天午時,折騰了一夜又半天的李回吩咐親兵:“老夫要睡一會,除非是金賊打過河來,不然不要吵醒老夫,若是擾了老夫的清靜,定斬不饒。”到了下午酉時,睡醒的李回叫親兵進帳來,親兵手上拿着一封信,說是是折彥質派人送過來的。
李回展開信看了一會,勃然大怒:“好賊子,居然跑了。”
原來,折彥質的信中說,說鄭縣以北的白馬津是開封門戶,也是緊要之地,自己領四萬兵去守白馬津,防着斡裡不的東路金兵。李回問道:“這封信什麼時候送來的。”
“大約未時。”
“為何不立刻叫醒老夫。”
“樞密曾言,除非金賊過得河來,不然不要吵醒樞密。”
“好大膽子,居然譏諷老夫,來呀,把這厮托将出去,打五十大闆。”
打人的聲音,親兵的哀告聲一陣陣傳來,李回慢慢平複了心情,他突然想到一事:“折彥質這賊子,莫不是跑回都門告我的黑狀。”李回越想越不對勁。自己未曾親自領兵,更不要說打仗了。若是這河防丢了,折彥質再參自己一本,隻怕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李回越想越是害怕,他叫了自己的師爺進來,拟了一封書信,派人連夜送往汴梁。
李回忙碌到醜時,方才睡下。似乎剛剛睡着,就有人叫自己。李回睡眼惺忪的坐起來,聽見親兵禀報:“金賊過河了。”
李回愣了一會,想了一想,才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下遊七裡地,有百姓見到金賊過河了。”
“啊!”李回腦子裡湧出無數胡思亂想,“原來折彥質早就知道金賊過河了,偷偷跑掉。不知道朝廷會怎麼看。我那一封信,會不會予人口實。……”最終,李回下了決心:“連小種經略這樣的宿将,秦風軍這樣的強軍,都被打得群軍覆沒,我又能有何作為。還是回汴梁去吧。”
于是,靖康元年的潤十一月七日,孟津渡口的八萬宋兵早上一起來,發現他們的指揮官不見了。
“将主,将主,李回那慫貨不見了。”龐山諾興沖沖的進到帳中,沖着丘穆陵仲廉叫道。
邱穆陵仲廉當初奉了呼延庚的命令護送一萬河北民壯歸家。到河北後,一些無家可歸的民壯,還有一些見金兵勢大,無法在河北安家的河北人,都投奔到邱穆陵仲廉的軍中。邱穆陵仲廉将自己的下屬擴充到五千人,護送着十餘萬河北百姓,且戰且退,終于在十一月退到黃河南岸。正遇到種師道去世,朝廷任命李回代行宣撫事,提點大河防禦。
邱穆陵仲廉就帶着自己的下屬,投奔到李回麾下,還為自己的五千人補齊了裝備。也是邱穆陵仲廉好運,宋朝缺的是敢戰能戰的兵将,卻從來不缺裝備。
林茗在一旁問到:“将主,怎麼辦?聽說金賊已經過河了。”他安頓好了自己的五房妻妾,就來追随邱穆陵仲廉,以報答救命之恩。邱穆陵仲廉道:“金賊不善舟楫,就算過河,也不過幾百小卒子罷了。”他昂首下令:“龐山諾,點齊三千軍馬,将營門堵住了了,全營八萬軍漢,不得走脫一個。将這八萬軍漢給灑家少兄……朝廷留住,便是大功一件。林師爺,給我叫來一個指揮的馬軍,一個指揮的步軍,咱們去會一會金賊。”
邱穆陵仲廉帶領五百馬軍先行。他剛到河北時,隻帶了兩百馬軍,幸而龐山諾是河北牧馬人,知道一批河北駐軍的下落,聯絡過來。邱穆陵仲廉的馬隊擴充到了一千人。他帶着五百馬軍直奔下遊七裡渡
七裡渡,第一波過河的數百金兵已經上岸,此處冬季雖然水淺,但夜間水寒,昨晚隻有幾十人過河,卻被宋軍偶見,吓跑了李回。這過河的幾十人在這邊河岸探查了水情,待到第二天天明,立起旗幟,引導大隊過河。
邱穆陵仲廉帶領五百馬軍趕到七裡渡,已經有好幾百金兵過河了。
邱穆陵仲廉大喝一聲,“鞑子沒有披甲,小的們,給我殺啊。”說完一踢馬肚,率先沖了上去。形勢确乎是危急的。邱穆陵仲廉沒有去招呼潰敗的士兵,他憑着長期戰鬥的經驗,立刻判斷出誰占領和保持了這座橋頭堡,誰就會取得這個局部地區戰役的勝利。邱穆陵仲廉不假思索就催動坐騎。揮舞着三十斤重的三尖兩刃刀直往橋頭堡的敵叢中沖殺過去。他連對自己的部将和親兵們也沒有打個招呼,因為他了解,在這個嚴重關頭,主将的意志就是全軍的号令,他主将的馬首所瞻就成為全軍突擊的方向。他自己沖到哪裡,全軍就會跟上來和他一塊兒沖鋒、搏殺。
他騰雲駕霧般地沖進敵陣,被馬蹄掀起的泥土塵埃既遮蔽了他的視線,也遮蔽了金軍的視線。他們好像隔開一道塵霧的屏障,在他還看不清楚對方的真面目時,四、五條鐵槊已經一齊向他搠來。他用三尖兩刃刀奮力一格,就勢把鐵槊都揿壓在地上,隻聽得“格嘣”兩聲,兩條鐵槊齊齊地折斷了,還有一條也因為受到的壓力過重,猛然脫手堕地――這一回合的戰鬥,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神力,使他迅速地獲得勝利。直到那時,他才看見滿面灰塵的金軍拎起半根鐵槊,或者空着雙手,一齊撥轉坐騎逃走。
邱穆陵仲廉乘勢飛追上去,好像從重霄之上穿入陣雲的飛将軍,以掣電走雷的速度,急馳飛奔,遠的箭射,近的大刀斫殺,一連殺死了十多名金軍,逼退了其餘的金軍,霎時間就把他們的萬丈氣焰壓了下去。
邱穆陵仲廉以一己之力,直接阻斷了敵軍的進攻勢頭,為己方的行動赢得了時間,可謂真正的以一當百。
橋頭堡狹窄的地面上,麇集着這麼多的人馬,大家都施展不開手腳,于是雙方不斷地向兩翼展開。這時邱穆陵仲廉的全部騎兵已趕到,五百騎如同旋風一般,直接從灘頭趟過。剛過河的金兵淬不及防,先過河的以宋降兵為主,既沒有上馬,也沒有列陣。被殺得鬼哭狼嚎。
求收藏、紅票、月票。謝謝狗砸啊的打賞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