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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節分裂

大宋武夫 引弓 3649 2024-01-31 01:13

  王時雍叫人拿呼延庚,堂下的衛士無人動彈。呼延庚跨上一步:“你這僞造聖旨的奸賊!”一锏正打在王時雍的頭顱上,打得腦漿一迸。王時雍張嘴正要說話,卻隻啊的叫了一聲,直接軟倒下去,癱坐在椅子上。

  呼延庚轉頭面對何栗:“何相公一向是立主作戰的,怎會帶了這樣一份聖旨回來。後妃抵兩千錠金子,真底不知羞。”

  何栗的确一直是主戰的。他的為人猶如一隻紅蘿蔔球,他的主戰的主張好像一層紅皮,用手指甲把它剝去,裡面雪白的蘿蔔心子就露出來了。

  他是戰在皮外,和在心子裡。其實從他本人的外形來看,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身休,圓滾滾的一團被酒糟染得通紅的鼻子,也很象一隻紅蘿蔔。

  他之所以能夠進入宰執之列,後來又代替了因一次夜出被老百姓打碎燈籠,因而被官家認為“失盡人心”的唐恪而躍居首相的地位,主要就因他有主戰派之稱。

  放一個主戰派在朝堂之内,猶如在一大堆白蘿蔔中間搭進一隻紅蘿蔔,既可使官家放心,又可敷衍一下輿論,後來太學生看穿了他的行徑,斥罵攻擊,并為他加上一個“紅蘿蔔球”的綽号。

  這個紅蘿蔔球看到呼延庚的銀锏,銀光閃閃,上面還挂着紅色的鮮皿和白色的腦漿,張着嘴“啊!啊!”了幾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邊上的王孝迪見機快:“這是在金營裡金賊逼着寫的,絕非聖上本意。”就算以後能把呼延庚千刀萬剮,但現在呼延庚就能讓在場的宰執們皿濺當場。他這段話裡,也沒承認是僞诏,以後有機會還能翻過來。

  “何相公,你怎麼說?”

  “嗡,啊……戰守之事,盡委之張叔夜。這是官家出城前就定下的。”他不說這道聖旨的真僞,隻說趙桓出城前的意見,為以後翻牌留下了餘地。

  呼延庚繼續揮動着帶皿的銀锏,想讓何栗和王孝迪把話說死,把他們綁上船,一個太宰,一個中書侍郎,如果他們能當衆承認這份诏書是金人僞造的,那抗旨不遵的鍋就有這兩人去背了。

  何栗看着眼前的銀锏,竭力強撐着,不露出驚慌的樣子來,他堅決不能說這是僞诏,一旦說了,也許在汴京軍民中會好評如潮,但他那就徹底背棄了趙桓,而他何栗的一切功名利祿都維系在趙桓身上。他心中默念:“你不敢殺宰相,你不敢殺宰相……”

  王孝迪看着呼延庚的銀锏,又偷眼看看一旁王時雍的屍身,心裡也在想:“這小子真的敢殺宰執啊,這已經是造反了,還好,大事有太宰頂着,若是他把何栗也殺了,我就立即推戴張叔夜攝政,過了這一關再說。先殺太宰,先殺太宰。”

  呼延庚看着面前這兩個人,心中暗暗焦急,宋朝宰執威權甚重,自己雖然拼着一股蠻勁,将吏部尚書打殺了,但隻要有宰相和執政認可“王時雍矯诏”,那打死的就隻是一個僞造聖旨的反賊。

  大家大面上說得過去就行,趙桓不一定回得來,就算回來,是他兒子監國,未必拿呼延庚有辦法。

  但再把何栗和王孝迪殺掉,“僞造聖旨”這件事,就成了呼延庚自說自話,所以這兩人,也不能輕易殺。

  不能再等了,面前這兩人畢竟是宰執,他們的職務就自帶權威,等自己突然上堂帶來的驚駭過去,他們直指自己造反,自己可沒有還手之力。

  呼延庚看了一眼已經躲到張叔夜身邊的李回,說不得,隻好先拿這個尚書右丞殺雞駭猴了。

  他正想高呼:“灑家打死你這個奸臣。”就聽見堂下有人高聲說道:“官家真正的意思,是請張樞密攝政呀。”

  這時,就見堂下的人群中走出來一個太學生麽樣的人,是太學生雷觀,他說:“學生剛剛聽得明白,聖旨中要治張樞密的罪,卻沒有免去張樞密的宣撫使和簽樞密院事的差遣。”

  啊!呼延庚看了一眼聖旨,果然如此。

  王孝迪道:“的确沒有,的确沒有。”這件事情他敢認,因為這是趙桓自己沒把話寫清楚,白紙黑字,也賴不到他王孝迪身上。

  何栗也是一般想法,而且他還進一步,對着孫覿說:“孫舍人,這聖旨這麼大的破綻,你怎麼不封還詞頭呢,你的風骨哪裡去了?”

  孫覿是中書舍人,元豐改制後,中書舍人的職責有二,一為“制詞”,即根據皇帝的旨意(這叫“詞頭”)起草诏書。但宋代的中書舍人又有一項特權:如果他覺得“詞頭”不合法度,無論這詞頭出自皇帝的意思,還是宰相的意思,他都可以拒絕草诏,這叫做“封還詞頭”,是宋朝法律明确賦予中書舍人的權力:“事有失當及除授非其人,則論奏封還詞頭”。

  而要治張叔夜的罪,卻沒有剝奪他的差遣,這明顯不合制度,因此如果中書舍人盡到責任的話,這道诏書理論上是發不出來的。

  孫覿心想,當時在金營裡,當着金人的面做這道诏書,當然能少寫幾句就少寫幾句,還封還什麼詞頭啊。不過他清楚還是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于是連連稱“是!是!”也不知道是什麼。

  “還是依照聖上出城前的密旨,戰守之事,決于宣撫司吧。”呼延庚看着張叔夜,心想:“張相公,你再不站出來,我就隻能領着本部棄城而去了。”

  張叔夜暗暗歎了口氣:“僞诏之事,到此為止。幾位相公從金營回來,奔波勞苦,還是先行安歇吧。諸人随我到樞密院去。”

  張叔夜也沒明說哪些人跟他到樞密院去,意即還願意跟着他繼續作戰的,就跟去,不願去的也不強求。

  張叔夜帶着衆人回到了樞密院,首先就把擁立太子監國的事情提出來。金人的條件大家剛才都已見到,真的如數繳納,那就是亡國。

  隻要還有一點羞恥之心的人,也不再做講和的打算。

  張叔夜、孫傅、李若水第三次提請太子監國,兼任開封府尹。得到了一百多位文臣的副署,包括禦史中丞秦桧、太常寺主薄張浚等人,都列了名。

  待衆人散去後,張叔夜對四面守禦又做了調整。以王禀為都大提舉四壁守禦使,總管全城防禦,四城主要的戰将姚友仲、吳革、呼延庚等人,王禀可直接調動:“力和則更強,力分則勢弱。”張叔夜對解潛說。

  他請解潛擔任勾當殿前司公事,負責守衛皇宮和裡城。“萬萬要保護好太子。”既然趙桓已經靠不住了,那太子就是重中之重。解潛本就心灰意冷不管事,現在就到裡城當一尊門神,倒也沒什麼意見。

  折彥質心中略有不快,不過趙桓的诏書裡要拿捕的四十五名守臣中,也有他折彥質,何栗那邊是萬萬投靠不得的。

  呼延庚踏上一步,向各位高官行禮“末将想到一件事情,還請張樞密,梅尚書應允。”

  梅尚書就是戶部尚書,他當場目睹打死王時雍的一幕,心想:“你現在如此守禮了。”開口問道:“呼延将軍但說無妨。”

  “請梅尚書點驗和查封府庫,以防奸臣偷偷将大宋的财産拿去賄賂金賊。”

  梅執禮道:“那便請張相公調遣一千名可靠的軍漢給我。”

  “這是自然,明日一早自有當值的使臣到貴府門前聽用。”張叔夜答道,接着和大家商量别的事情“現下當務之急,是肅清西城牆。把金賊趕下城去。”

  政事堂下三分之二的人,都跟着張叔夜去了樞密院。剩下的人一部分自行回家去,另外有十餘人,上來給何栗王孝迪問安。

  何栗、王孝迪心神稍定,招呼李回、徐秉哲、孫覿三人到王孝迪家中密議。

  “今日疏忽了,讓一個武夫給攪了局。”

  “你說聖旨怎麼就會出纰漏呢?”

  “出什麼纰漏,這武夫存心攪局,就算有門下省的書讀,他也會找出别的理由來。”

  “那聖上到底還要不要救回來?”

  “當然要救,待聖上回來了,得知這武夫如此阻擾救援皇帝的大計,會輕饒了他嗎?”

  “這個武夫可不簡單,此子名叫呼延庚,他還撺掇張叔夜立太子監國呢。”徐秉哲道。

  “什麼!”“好大膽!”

  何栗、王孝迪等人都驚叫起來,他們的一身富貴,都系于趙桓,要是再次太子監國了,他們還有得好嗎?太上皇的一幹舊臣,現在在哪呢?

  “要趕緊滿足金人的條件,把聖上弄回來。”

  “隻是樞密院……”

  “不用管樞密院,咱們弄咱們的,徐府尹,開封府三班有多少衙役?”

  “三班衙役加起來,有千五之數,還有巡檢司可以調動。”

  “且先召集三班衙役待命,吾等先請戶部計量府庫,看能先給金人多少。”

  徐秉哲遵命,随後道:“戶部梅尚書是一個正人,若是他問‘給足了金銀就已定能把聖上換回來嗎?’該如何作答。”

  “徐府尹,你放心。”何栗這時也放松下來了,“老夫折沖有術,已經和金人約定,兩國講好。以大河為界。太子郎君和國相元帥對吾說,‘自古以來,有南就有北,如今要議的,隻是割地罷了。’金人絕無亡我社稷之心,不亡我社稷,他們扣着聖上有什麼用呢?吾就看透金人了,當時還做了兩句詩‘斜風伴細雨,日月作輕寒’。”

  既然得到了何栗這樣肯定的答複,徐秉哲就很放心的去與梅執禮商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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