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鹿孤樂平縱馬向着虜酋沖去,索超揮舞大斧,如同親兵一樣護住主将。這兩人打頭,擋路的祖蔔騎兵都被橫掃馬下。
虜酋率領自己的親兵,漸漸和歩鹿孤樂平近了,眼見歩鹿孤樂平彎弓搭箭,虜酋暗暗冷笑,見對方弓架一動,身體一偏,手一伸,抓住了來箭。原來他有一手接箭還箭的絕技。
他正想把這支箭搭到自己的七鬥軟弓上,突然心生警覺,身體一側,歩鹿孤樂平的第二支箭從堪堪從旁擦過。
還未等他把身體正過來,第三隻箭已經穿透了虜酋的皮甲,正中他的心口。虜酋大叫一聲,跌下馬來。
首領落馬,虜酋的親兵已無戰心,與宋軍正面相撞,幾個回合下來就四散而逃。
歩鹿孤樂平率隊殺到篷車旁邊,将号角手全部斬殺掉。早有親兵去取了虜酋的人頭,歩鹿孤樂平叫人用長槍挑了,高高舉起。随後将篷車點燃,隆隆黑煙升上天空。
普六茹伯盛在城上看見了,急令趙邦傑帶領步兵出擊。
城下祖蔔雖有萬人,但已經失了頭領和指揮,和宋軍交戰,一觸即潰。宋軍乘勢掩殺,斬首數千,俘虜婦孺千餘人,牲口無數。
過了幾天,又有部族從奉聖州旁遷徙經過,沒有來攻擊奉聖州,歩鹿孤樂平派人将遷徙的車隊攔腰斬斷,縱兵劫殺,這個連名字都沒留下的遷徙部族,就被抹去了。僅有少數幾人向北逃去,将奉聖州山口被人堵住的消息在草原上擴散。
已經是九月底,正是草原部族奉了金國号令,到燕京集結,随金兵南下劫掠的時候,大量的草原部族被堵在山口,進退不得。
在嘗試了幾次圍攻奉聖州、宣德等城池,被火箭、神臂弓,長槍陣教育過之後,終于有部族派人充當使者,到奉聖州:“草原上就要下雪了,請宋大人指一條生路。”
歩鹿孤樂平看着眼前這個漢化說得很好的人,好奇的問道:“你是漢兒?”
“下官是契丹人,劉敵烈。”
“契丹人,劉姓,那就是耶律分支了,居然降了女真,還給草原蠻子做狗腿子,真是有出息啊。”
“下官有部族家人,總要為他們讨一口飯吃。”這劉敵烈倒是不卑不亢。
普六茹伯盛道:“金賊,吾死敵也,爾等蠻部要随金人南下劫掠,豈會給宋人活路?”
劉敵烈微微一笑:“不若我将山口北邊各族大族長都請來,讓将軍和他們商談一番,将軍要他們如何做,直接告訴他們。若他們允了,将軍便可達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他們不允呢?”
“他們都在奉聖州中,不過五個刀斧手就解決了。”
“五個刀斧手?山口北邊有五個部族嗎?”
“十來個吧,但大頭領就五個。”
劉敵烈第二天,居然真的領了近千草原部族到了奉聖州城下,“草原十七頭領,特來拜上将軍。”
歩鹿孤樂平在城上望去,見城下的部族兵人人着甲,胯下都是駿馬,手中全是鐵制兵器,便知道都是族長的親軍,想來這十七個頭領,即使不是族長親來,地位也不低了。
“親軍後退一裡地,頭領單獨進城即可。”
城下聽到這話,一陣大嘩。歩鹿孤樂平喊道:“最多每人帶一個不着甲的随從,若再不從,就不必談了。”
劉敵烈在城下與蠻部頭領争執了一番,最終頭領們各帶一個随從進城。
十七個頭領,十七個随從,順從歩鹿孤樂平的安排,來到了州衙前,頭領們解下兵器,交給随從,随後坐到州衙裡。
歩鹿孤樂平在堂上端坐,普六茹伯盛坐在一旁,另外有一個從河東帶來的商人,充當通譯。堂下各頭領分左右兩邊落座,劉敵烈坐在左手邊第一位。
歩鹿孤樂平先問各部的情形。
此次奉金國的召喚前來的,有乞牙惕、泰亦赤兀惕、翁吉剌惕、蔑兒乞、劄剌兒、克列亦惕、乃蠻、塔塔爾等等。這些草原部族頭領倒真的是天性質樸,不善言辭,都隻是簡單的說明自己的部族和名字,随後等通譯轉告。
待諸部首領自我介紹完,劉敵烈炫耀自己的見識:“乞牙惕和泰亦赤兀惕,還有翁吉剌惕,都是蒙兀人的分支,室韋、蒙兀、鮮卑蒙兀、蒙古,大緻都是鮮卑蒙兀氏的不同讀音,蒙兀,是将軍本族人呀。”
劉敵烈從歩鹿孤樂平的姓氏裡,推斷出他是鮮卑後裔,故而專門強調一下蒙兀也是鮮卑一脈,拉近下關系。
歩鹿孤樂平哈哈大笑:“莫說是幾百年前的同族,就是當世的親兄弟,也有背後捅刀子的。而且本将一句鮮卑老話也不會說,也不知道你說的真假,判斷是不是鮮卑故族,本将自有一套方法。”
“漢人有句話,親兄弟,明算賬。所以願意和本将當面把賬算清楚,哪些是你們的,哪些是本将的,就是鮮卑人,就是本将的自己人。若是不願意和本将算清賬目,不聽本将吩咐的,就是敵人,便是蠕蠕,就和這桌角一般。”他抽出腰刀,一刀就把面前桌案砍下一角來。
蠕蠕,鮮卑對柔然的蔑稱。柔然處于五胡和突厥兩大草原部族興起高峰之間的低谷時期,天不假年,終被西魏和突厥所滅。
劉敵烈自讨了個沒趣,但他還想把事情辦成:“那将軍的賬目是?”他知道歩鹿孤樂平要開條件了。
“按我鮮卑故事,設草原府兵,戰時随軍出征,以為稅收,但亦可得到戰利品。平時可與本鎮通商,獲得中原的鹽鐵布帛。每逢雪災,可許個部落到關内避雪,但要聽從本鎮府的調用。”
府兵制創立于西魏大統十六年,設8柱國12大将軍、24開府将軍,統24軍。早期府兵自相督率,自帶弓刀,不編戶貫,将領無論何族均用鮮卑賜姓,軍人也從主帥之姓,帶有濃厚的部族兵特色。
在漢地的府兵,則平時種田,戰時服役,而原先草原上的鮮卑部族,則平時放牧,戰時充入二十四軍當中。
雖然在唐代府兵制逐漸敗壞,但在魏和北周、隨時期,還是很好用的。劉敵烈知道府兵制的淵源,便向各部首領解釋了一番,有通譯在一旁,也不怕他弄鬼。
歩鹿孤樂平已經當衆砍了桌子,說出了“敵人如同桌角”這番話,就是在不開眼,在座的各部頭領也不會說不同意。大家都心悅誠服,稱頌這大大的善政。
劉敵烈卻問:“不知稅收是如何計算,戰利品又如何分配?”
普六茹伯盛在旁邊一直沒作聲,他隻是安靜的觀察衆人,他心中感到奇怪,這劉敵烈和歩鹿孤樂平倒配合得挺好,每句話都問到重點上,好似極力要讓歩鹿孤樂平把事情做成。
歩鹿孤樂平把價碼開出來了,各部每年要向範陽鎮撫司上交多少牛馬,以為稅收,若是出軍征戰,每一丁能抵消多少稅收,戰利品如何分配,各部族之間有了糾紛,鎮撫司如何仲裁。
劉敵烈在下面聽着,暗暗叫好,具體稅收的數字可能需要商量調整,但這套方法,的确比遼、金的強行征丁,更能拉攏草原部族。他不知道,這是呼延庚預先告訴歩鹿孤樂平的,另一個時空清代對蒙古的政策。
通譯和劉敵烈分别将這一系列政策告訴了各部落首領,劉敵烈道:“這鹿将軍将話說得如此明白,各位首領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現在早說,可以多要一些利益,若是出了這州衙再反悔,便是沒有信義之人,遭人看不起。”
通譯在一旁聽到了,将這段話轉告歩鹿孤樂平和普六茹伯盛,普六茹伯盛笑道:“既然這劉頭領如此幫忙,咱們就行個方便,讓頭領們在這裡住一晚,私下商量下。樂平你以為如何呀。”
步鹿孤樂平道:“好呀。那咱們先吃飯。”
商量了大半天,大家也真的餓了,于是酒宴擺上來。草原上不缺肉,關内的蒸餾酒卻是好東西,各部首領猶愛此物。
酒過三巡,部落首領們也放下戒備,胡言亂語。通譯沒有喝酒,而是将這些話語偷偷記下來。
第二天,不知昨晚經過了怎樣的商議、讨論、交易和争執,劉敵烈帶着部落首領們,開始和歩鹿孤樂平讨價還價。
經過一天的讨價還價,部落首領們終于和歩鹿孤樂平達成一緻:範陽鎮撫司授予每個首領鷹揚郎将的名号,首領們納稅,從征,從而可以帶領部落南下避雪,并和中原貿易。
歩鹿孤樂平在自己左臂上輕割一刀,将手臂的皿滴入酒碗中,倒了十八碗皿酒,要與十七位不足首領歃皿為盟。
劉敵烈叫道:“還加我一碗。”
歩鹿孤樂平道:“中間人另有酬謝。”
“非也,吾也自領一部,契丹部。”
原來如此,普六茹伯盛在一旁說:“那就給劉首領來一碗吧。”
不管真情假意,喝過皿酒,當場都算發過誓,要竭力同心,永為盟好。
“各位頭領,此次結盟以後,請各部選出一百名勇士,随本将遠征大漠。”歩鹿孤樂平将刀插在桌上:“誰不去,誰就是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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