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趙構看着裝在匣子裡,被耿延禧帶回來的何栗首級,不由得思緒萬千。
當日耿延禧帶回金人的條件,要“縛送首謀”,一時之間讓康王趙構犯了難。自己和新立的宰執韓肖胄、汪伯彥是絕對不能送去的,太宰李綱已經不見蹤影,若是把小皇帝趙谌送去,隻怕失盡天下人心,自己攝政王的位置也坐不穩了。
若是地位低于宰執,說他是首謀,金人也不會信。找來找去,正好有一位被軟禁的少宰何栗,抓在手上殺也不是,放也不是,就是他了。
但把宰相綁了送給敵人,于情于理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幸好“縛送首謀”這一條,在朝野未曾傳開,便以議和正使的名義,将何栗騙到金營,算是給金人一個交代。
趙構收攏思緒,問道:“金人可曾滿意,可願意議和了?”
“賀喜大王,議和之事已成,賠償大金一千萬貫,我朝與大金以長江為界,南人歸南,北人歸北。”
“割地倒還好說,吾現在哪有一千萬貫去賠他。”
“大王勿憂,小臣有一計,隻消将何相公這人頭在朝中展出,說為金人所害,然後讓文武士紳認捐,誰不捐便派他去與金人還價,看他們可有膽氣。”
“隻怕揚州的士紳會鬧将起來。”
“江北之地已經割讓給了金人,揚州士紳都要做喪家之犬,又哪裡有底氣鬧事。”
趙構想了想,說道:“此議甚好,你就捧着何相公的頭顱,在群臣面前,将金人的兇殘講述一番。各種說辭要想清楚了,何相公為國盡忠,還需保住他忠烈之名,也不枉本王素來與他親近。”
耿延禧會意,何栗連性命都拼上了,還要割地賠款,絕非攝政王無能,乃是金人太兇殘呀。
耿延禧退出去以後,趙構問汪伯彥:“韓相公怎麼沒來當值?”
“韓相公在揚州左近,置辦了不少産業,既然要将江北割讓給金國,韓相公要把這些産業盡快脫手,待消息洩露,就賣不起價了。”
“韓家累世為相,乃朝廷股弘之臣,當囑咐揚州知府,盡量給韓相公性格方便。”“大王盛德,韓相公定然感激。”
“說道割地,該當如何進行。”
“割地之事,倒也不難,兩國相商,以長江為界。也不用勘界,隻要将大軍百姓撤過長江便好。”
“那……執政,拟旨吧。”
汪伯彥道:“還有一事,大王要小心些。”
“何事?”
“汴梁送來太後均旨,大王什麼時候接旨?就怕這均旨裡有對大王不利的東西,畢竟聖人監國……”
“執政,不必說了,本王日理萬機,無暇接旨,将均旨留下,把送信的人好吃好喝招待一番,讓他回汴梁複命。”
“大王英明。”不管朱鳳琏的均旨裡寫了什麼,趙構根本就不看。
沿江居住的士紳富戶,都得到了衙門的通知:因為要防備金賊,故而讓大家帶着财産遷往江南。真正的原因也通過謠言在流傳。至于窮苦的百姓,管它呢。
四月下旬,王禀所在天長大營來了一位信使。
“什麼?将全軍撤往江南?”王禀身為宿将,在接旨之後,居然失聲大叫。
“殿帥久經戰陣,何故驚惶?”黃潛善作為監軍幕府,早已從老友汪伯彥那裡得到了消息。
王禀道:“金賊雖然人多勢衆,但糧草必定匮乏,本将在淮南再周旋幾月,金賊定然退走。”
“金賊糧草不足,難道我軍就足夠嗎?王淵因為籌糧已經被問斬,張俊戚方也為籌糧之事趕跑了李相公。我軍再這樣僵持下去,就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行在也是胡鬧,張俊戚方目無宰執,居然就這麼壓下去了,還不把二人明正典刑?”
“殿帥,休得指斥乘輿,還是盡快退兵吧。”
王禀沉吟了一會,毅然說道:“若現在退兵,北方軍民必然大失所望,民心必然不複我有,恢複河山再也無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絕不退兵。”
“殿帥此舉,難逃跋扈之名。”
黃潛善勸了幾句,心中冷笑,派人向攝政王複命。
“行在要與金賊議和?”在汴梁主政的留守中書侍郎張誠伯已經見到了從揚州返回的使者,他聽使者說完,氣憤去找樞密張叔夜商議:“召康王入京陳情,他不來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與金賊議和。”
張叔夜聽完,點點頭:“老夫正有一事,要告訴中書。探馬來報,何相公為金人所害。”
“這是何故?”
“據傳言,是何相公到金營去議和,剛正不阿,惹惱了金人,被金賊所殺。”
“何相公?聽聞在揚州兵亂後閉門不出,怎麼又到金營議和去了?若這是康王的安排……”張誠伯與張叔夜對視一眼,心有所悟。
“來人啊,有請張天官,和呼延安撫。”張天官就是留守都禦史張所,是汴梁禦史台的最高官員了。
呼延庚聽着三位留守相公商議,心裡已經有了定計,待看三位老相議論得差不多了,呼延庚站起身來,向三人拜了一拜:“三位相公,末将要提一個事關國本的請求。請相公不要怪罪。”
“庶康你但說無妨。”
“立儲。”
“立儲?”張所不由得驚叫起來,“官家有生命之危?”
呼延庚道:“康王已經設計害死了何相公,又急于與金人議和,内清阻力,外媚強敵,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張叔夜道:“康王斷不至于如此,官家不在都中,市井間又有母子不和的留言,若是立儲,反而讓官家與聖人間生了嫌隙。”
張誠伯和張所亦有一樣的擔憂。
呼延庚心想:“爾等不知我來自後世,深知趙構為了皇位,連父兄妻子之仇都可以放過,半壁河山都可以抛棄。”但這話不能明說,隻能找些别的由頭勸說。三位相公隻是不允。
呼延庚隻得另想辦法,他現在入宮暢行無阻,直接就去找朱鳳英,太後的妹妹。朱鳳漣讓妹妹和外甥住在宮中,與自己做個伴兒。
呼延氦,現在表面上被稱作趙氦的,已經一歲多,會叫人了。他見到呼延庚,十分歡喜,含混不清叫道“爹爹。”
呼延庚和自己的兒子親昵了一會,讓宮女抱開孩子,問朱鳳英:“天子深陷危局,鳳英,當勸聖人立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