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锜無奈,帶領本部抄小道去了。
張嚴帶領本部追上婁室的後軍,一通追殺,金兵四散而逃,車輛被打翻,車上的辎重,在永興路劫掠的财寶金銀都散落在地。
宋軍們停下腳步,開始撿拾,争搶金兵遺棄的财物。
張嚴也不禁止,笑罵道:“都是些沒志氣的,首級不比金銀值錢?”
神水峽,呼延武康已經用三排栅欄河拒馬将整個三裡寬的峽谷完全封住,他問呼延庚:“歸師勿遏,這樣完全将峽谷封住,會讓金賊拼命的。”
“我已向四路援軍傳令,他們定能及時趕來。”呼延庚一指兩側的山地:“兩邊的山峰隔得太遠,而且山勢平緩,若是在兩側山上伏擊,沒法擋住金賊。”
呼延武康不再争論,而是去巡查,看每個軍漢是不是都做好了準備。三裡寬的栅欄,兩千名軍漢,幾乎每一個人都隻能單獨作戰,每一個人既要當弓弩手,又要當短兵手。
“來了!”
峽谷口方向跑來兩匹快馬,是安放在谷口的哨騎,軍漢們把栅欄和拒馬搬開一個敞口,探馬沖了進來:“金賊來了。”
呼延庚不喜歡這樣,他本意想讓自己的一百騎兵,前出偵探,在發現金兵後,不斷地騷擾,試探,阻礙,讓金兵疲敝,而不是這樣一溜煙的跑回來。
但一百騎兵實在太少了,不能太早的消耗掉,要把他們留作預備隊,以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完顔婁室果然選取了最近的渡河道路,直奔神水峽,被早已在此立營的呼延武康堵住。也算是宋軍的幸運了。
金兵當然可以從兩側山脊上繞過去,不過就要把铠甲辎重等物都抛掉,如果這麼做,那就與潰散沒什麼區别了。
前方已經出現了滾滾煙塵,大約三四百騎兵,向着栅欄這邊湧來。騎兵在栅欄前方大約四百步的地方停下,觀察着。過了一會,從後方又來了一匹快馬,馬上跳下一名金兵,他徒步走到栅欄前面來,用漢話大聲問道:“請貴部将軍答話。”
栅欄後的宋軍面面相觑。
金兵道:“我大金前軍,有女真勇士萬人,人人如猛虎,我大金後軍,有金銀辎重百車。我家都統問問貴部将軍,是要被一萬生女真化為齑粉,還是願意得到百車金銀。”
呼延武康就在陣前,他彎弓搭箭,一箭射出,正射中傳話金兵頭盔上的獸尾,大喝一聲:“滾。”
“還是六哥心軟,若是我,直接射他面門。”呼延庚看着轉身逃走的金兵說說道。
“射面門怎顯得我箭法精湛。”
金兵的進攻開始了,他們也看見了正前方是三排栅欄,一群草原蠻部沖了上來,騎着馬沿着栅欄遊走,向着栅欄裡放箭。
宋軍都站在栅欄後,用神臂弓和步弓向着蠻部射擊,宋軍都着甲,又有栅欄防護,蠻部弓不過五鬥,箭是骨簇,對栅欄後的宋軍威脅很小。而蠻部在在三裡寬的正面來回奔馳,速度也加不起來,不斷地有蠻部戰士被射下馬來。
但完顔婁室也不指望蠻部能夠打開宋軍的營栅,在草原蠻部在宋軍陣前幹擾的時候,金兵中的女真人和渤海人,騎着馬快速沖到陣前,下馬徒步上前,翻越栅欄殺來。
在有金兵翻越第一道栅欄的時候,呼延武康下令:“長槍手棄弓,持槍,刺!”
大多數金兵在翻越第二道栅欄的時候,就被長槍挑了下來。但金兵越來越多,長槍手已經忙不過來了,終于有金兵翻越了第三道栅欄。
在金兵要落地的時候,旁牌手已經用肩膀頂着盾牌,撞了上去,将金兵撞倒在地,然後右手長刀補上一刀。
營中的宋兵已經大部扔下了弓弩,用長槍和旁牌與金兵戰鬥。
一番苦戰,終于将金兵的第一波攻勢打退。
這時,在四百步外,金兵支起一根高杆,上面高懸一顆首級,金兵用漢話大呼:“陣斬宋将張嚴,援兵不會來了。爾等還是收了金銀,各不相犯。”高杆下還挂着張嚴的将旗。
張嚴的人頭在宋軍中引起一陣騷動。
呼延庚對中軍官道:“讓軍漢們傳話,張嚴就是貪圖金銀,才為金賊所害,吾等若貪圖金賊的财貨,就會落得和金賊一樣的下場。”
待這一番話在軍漢中傳過一輪,呼延庚又道:“堵住金賊,立下首功,百車金銀任士卒自取。”
“堵住金賊,金銀任取。”這樣的懸賞在軍漢中掀起一陣陣的歡呼。
金兵見用張嚴的首級恐吓無效,又開始進攻了。
“三郎,喝口水。”呼延武康讓親兵遞給呼延庚一個葫蘆。
“謝六哥。”呼延庚接過葫蘆,喝了一口,裡面居然是酒,一股辣味滾過喉嚨,精神頭又提起來了。
呼延庚看了看剛剛被殺退的一撥金兵,以及遠處高杆之上,高懸着的隴西都護張嚴的人頭。
完顔婁室用扔棄财物的方法,誘使張嚴所部争搶,随後大軍向後反殺,将張嚴所部一舉擊潰,并擊斬張嚴。當時,吳玠的泾原第十一将還在路上慢慢走,曲端的泾原軍本部還未出鹹陽城。
劉锜雖然繞路到了婁室軍的前方,但他隻有五百人,不可能正面阻攔婁室軍,于是一面沿途追蹤騷擾,另一面派出信使,向各軍通報婁室退兵的方向。
金兵于是正面攻打呼延武康的營寨,還把張嚴的首級挂起來,恐吓宋軍。
呼延武康勉力将士:“勿憂,其餘各路援軍很快就到,可将金賊聚殲于此。”
宋軍依仗營寨,用弓弩打退了金兵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天色慢慢黑了,金兵那一頭一片沉寂,呼延武康命人點起火把,将營牆前方照得通明。
突然,金兵方向傳來呐喊聲,一隊隊金兵推着大車,大車上架着盾牌,向前沖鋒。宋兵這一邊是亮堂堂的,金兵卻是從黑暗中來,宋兵的箭手就失卻了準頭。
金兵将大車推到栅欄前,從一輛大車後面,完顔活女一躍而起:“孩兒們,殺出去,就可以回家了。”他一手持骨朵,一手持刀,率先跳過栅欄。他左手一揮骨朵,擋開刺向他的長槍,右手大刀下砍,劈倒了長槍手。
完顔活女全力揮舞手中的大刀和骨朵,沒遮攔的往眼前的對手劈砸過去,他已經得到消息,一直如同附骨之蛆的跟着金兵的劉锜部,已經開始圍殺金兵的後隊。
金兵的處境是兇險之極,唯一的出路就是乘着前面的宋軍還不知道援兵已經到來,将營栅打開缺口,完顔婁室所部才能逃出生天。
對面的宋軍見當頭一個骨朵砸來來,情急之下用刀抵擋,卻不知完顔活女這一下已經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隻聽得哐當一聲響,那長刀竟然被完顔活女打成兩截,那骨朵餘勢未消,接着将那宋軍的腦袋整個打得粉碎,完顔活女隻覺得臉上一熱,已然被皿漿濺得滿臉都是。
正當此時,完顔活女隻覺得右肋一陣劇痛,左手下意識的丢下骨朵伸手一抓,已經抓住了刀刃,原來旁邊的敵兵一刀砍了過來,如非自己身上穿了兩層鐵甲,隻怕已經傷到内髒了。砍傷完顔活女的敵兵發力抽刀想要再砍,卻拖不動,原來被完顔活女死死抓住,那宋軍正要翻腕絞斷對方的手指,卻聽得一聲厲吼,擡頭一看隻見完顔活女瞋目怒視,滿臉都是紅白之物,仿佛鬼神一般,饒是那宋軍也是久經戎行的好漢,也不禁失了一下神,便被完顔活女一骨朵掃在腰間,頓時内髒碎裂,口吐鮮皿而亡。
幾十個,上百個金兵已經越過了栅欄……金兵劈倒了栅欄,成百上千的金兵一擁而入,在宋軍的大營中,殘酷的巷戰開始了。
呼延庚手持鐵锏,左揮右擋,已經有十餘個金兵在他的銀锏下喪生。
但呼延武康手下不過兩千人,要靠肉搏阻擋接近兩萬人的完顔婁室部力有未逮。
呼延庚還在苦戰,呼延武康已經殺到他的身前:“擋不住了。”
“死也要擋住!”呼延庚眼睛已經紅了,這明明是一場漂亮的合圍戰,結果四路援軍隻到了一家,軍将還被人斬首了,這叫打的什麼仗。
“死也擋不住,”呼延武康大吼,“先脫身,再想辦法。”他伸手給了呼延庚兩巴掌,“拼掉性命也守不住了。”
呼延庚被呼延武康吼了一頓,清醒了一些,自己的戰略就這樣破産了嗎?他擡眼望去,宋軍已經變成了幾十人、十幾人,甚至幾個人擠做一團,武器向外,抵擋着十倍于己的金兵的圍攻。
不,不能放棄。無論前世還是今世,呼延庚從書上都讀到過很多例子,有時候已經山窮水盡,彈盡糧絕,但就是堅持一口氣,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張浚是宣撫司判官,張灏是西河訪察使,呼延庚是宣撫司走馬承受,三人聯手,抹掉了四路經略使,而讓曲端、劉錫、劉惟輔名正言順的控制各路軍事,而且解決了當務之急,肯定要給這幾人正式的統軍名義,加官進爵,甚至接任經略使也大有可能。這幾人為了前程,也該拼命趕來吧。
而且,張嚴不是趕來了嗎。雖然他被完顔婁室擊敗了,完顔婁室和呼延庚已經接戰,再也沒有心思去伏擊追擊的宋兵,這樣唾手可得的大功,他們怎麼可能不要。
堅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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