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營寨的破口,發現寬溝之後又立起了一排土堆,大約到人兇口那麼高,宋軍的長槍手和長斧兵就站在土堆後。完顔活女手一揮,金兵開始擊鼓,渤海人聽到鼓聲,砍倒最後面的宋降軍,大喊:“墜後者死。”第一陣的宋降兵條件反射一般跑起來,向着面前的同胞沖過去。
他們有的被箭射倒,沒被射中的沖到溝前,被長槍刺倒,僥幸未死的将肩上的柴草扔進溝裡,然後再被殺死,又被後面的人推擠到溝裡。
掉到溝裡的活人伸手試圖爬上來,可要麼被後面扔的柴草砸下去,要麼被宋軍的長斧劈下去。完顔活女在後方冷冷的看着,第一陣的宋降軍快死完了,但寬溝也快被填平了。“面對面的搏殺,你們這些南蠻子還是對手嗎?”他恨恨的想,“時候差不多了,讓渤海人沖吧。”
金兵的第二通鼓響了起來,渤海人開始沖擊,對面宋軍的箭矢似乎也沒有那麼密集了,寬溝那裡似乎飄蕩着什麼氣味,是屍體的氣味嗎?宋人在做什麼,往寬溝裡扔火把。啊,是硫磺,是硫磺的氣味。
溝裡的火已經燒起來了,連帶着屍體和柴草,溝上黑煙彌漫。今天無風,黑煙對溝兩邊的人都不利。完顔活女命令全軍加緊往前沖,黑煙也讓宋軍無法放箭,一時間,大隊的金兵湧進了營寨。
汾州城上,立着十來座遊砣,一筐筐曬幹的泥彈擺放在遊砣邊上。城上的宋軍整齊的喊着号子,拉動繩索,遊砣對準營寨的前半部分彈出了泥彈。五斤泥彈呼嘯而至,無差别的打在宋軍營寨内。
不過宋軍站在靠近城牆的這一邊,也就處于遊砣的射擊死角。
五斤泥彈,即使身着重甲,被它砸着也立馬翻倒在地。金兵還沒摸着宋軍的邊,就被成十上百的砸倒,士氣為之一沮。
但遊砣的數量實在太少,金兵挨了一輪泥彈,宋軍上彈要好一會,金兵蒙了一陣,又往前推進了,終有悍勇之輩,踩在火堆上越過寬溝,随即被溝對面的幾杆長槍紮穿。
但金兵并不怕面對面的短兵相接,越過火溝的金兵越來越多。
在寬溝的這一面,領隊的是關力原,他剛剛被提升為兵馬都監,士氣正旺,大喝一聲,關刀一擺,就帶頭沖進了金兵陣中,他深身後的刀盾手,長斧兵也挺身而上,宋軍與渤海人殺作一團。
關力原所在的這座營寨被打開之後,宋軍逐步往這座營寨裡添兵,于是婁室麾下各個悍勇之輩,如斡魯、蒲家奴、骨赧等,各率本部督陣,分攻各大營寨,金兵全軍而出,宋軍也不甘示弱,熊大白等人俱下營寨苦戰。
日及正午,女真本部合紮猛安紛紛加入戰團,女真兵本就強悍,又是生力軍,各大營寨的宋兵有點頂不住了。
楊可發和步鹿孤樂平在東門城樓上督戰,楊可發見關力原那座營寨尚可支持,另一座營寨宋軍陣線已見散亂,便大喝一聲:“給我着甲。”
楊可發帶了一隊親兵,來到東門内,城樓上确認金兵無人搶城之後,城門大開一條小縫,楊可發帶人魚貫而出,從營寨的後門進入。
宋軍在這座營寨内,同樣是采用多重壕溝将營地分割,射聲手穿插在壕溝和帳篷後向金兵放箭,而長槍手、長斧兵、刀盾兵則借助地形阻擊金兵,不讓金兵順利的接近射聲手。
這座營寨内,女真人的合紮猛安已經全數壓上,一名女真貴人極為突出,宋軍無一合之敵,他已經帶隊沖垮了宋軍三道防線。
楊可發跳下馬來,将長槍挂在馬上,從馬鞍上取下一柄黑漆锏。楊家本有祖傳的槍法,但到了楊可世楊可發這一輩,都喜歡用鐵锏。楊可世已經棄槍專用雙锏,而楊可發是槍锏并用。
楊可發越過宋軍的陣線,越過兩道壕溝,正對着那名金将殺過去。
楊可發大喝一聲,黑漆锏砸下,那金将用骨朵架住。“來将通名。”這金将居然會說漢話。
“你爺爺叫楊可發,萬人敵家的楊可發。”說話間,楊可發撤回了鐵锏,這金将力氣挺大,把楊可發震得手有點發麻,鐵锏在骨朵上劈出一道細紋,黑漆都磨掉了一些。
“完顔跋黑崇成。”金将的骨朵當頭砸下。
楊可發沒有硬架,左躲右閃。
完顔跋黑崇成見狀,骨朵揮舞得更猛了,他也看出楊可發手中是一柄上好兵器,以為楊可發心疼兵器,不敢與他的骨朵硬碰,于是便肆無忌憚猛打猛砸,楊可發左支右擋。楊可發和完顔跋黑崇成的親兵也一擁而上,殺作一團。
完顔跋黑崇成用盡力氣,對着楊可發砸下,以為楊可發又要躲開,誰知楊可發用鐵锏向上一架,鐵锏被砸得微微變了形,可是完顔跋黑崇成雙手高舉,兇腹間空門大開,楊可發伸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順着铠甲的縫兒刺進去,正中完顔跋黑崇成的心口。
完顔跋黑崇成的力氣一下子洩了出去,楊可發揮舞匕首,斬下了敵人的頭顱:“以殺雞刀殺賊,方不負乃祖之名。”
完顔跋黑崇成在金兵中素有勇名,他一被殺,親衛謀克撲上來拼命,打得宋軍節節敗退,有的親衛身中數箭而不退,但其它金兵的士氣立馬沮了,沒有跟上。完顔跋黑崇成的一百多親衛很快被亂箭射殺。
楊可發身後親兵遞上長槍,楊可發将長槍一揮,宋軍大舉反攻,又将金兵推出營寨去了。
相持到傍晚,完顔婁室下令各路金兵撤出營寨。宋代的軍隊,完全沒有近代的陣地概念,金兵退出戰場,回營修整,以待明日再戰,宋軍的輔兵連夜恢複營寨的障礙,第二天金兵隻好從頭打起。
金兵又連攻兩日,到汾州之戰第五天的時候,宋軍有點頂不住了。第五天晚上,普六茹伯盛下城巡營,他沒有騎馬,輕手輕腳在營寨中巡視,聽見壕溝之中有人輕輕講話。普六茹伯盛悄悄走近,凝神細聽。
“明明是上好的城池不守,要在這溝裡吃灰。”
“要不是看關将軍也睡在這壕溝裡,老子才不呆着。”“切,關将軍,不過是個都頭罷了。且看張訪察還不是睡在城裡,不知幾個小娘皮陪着。”
原來在汾州整編的潰兵是倉促成軍,正逐步的補充到城外的營寨中。随着跟着步鹿孤樂平到汾州的“精兵”折損過半,補充的潰兵越來越多,營寨中的守軍逐漸軍心動搖。
普六茹伯盛聽到這些,沒有喝罵,而是輕輕的走開了。當天後半夜的時候,金營方向突然殺聲大起,火光沖天。突然兩百多快馬沖回汾州城下,大聲喊城:“普六茹将軍夜襲金營,燒了敵人的糧草,快快開城。”
晚上普六茹伯盛在城下這麼一喊,消息在軍中一傳,全軍都知道金兵糧草被燒,堅持不了幾天了。
金營之中,完顔活女等人一頭霧水:“昨晚營外響動了一陣,我們隻道有人劫營,誰知沒人來,營外很遠的地方倒是放起火來。”
完顔婁室冷笑:“南蠻子放出火燒我軍糧草的謠言,定是他們堅持不住,用假劫營來穩定軍心,今天全力攻打,南蠻必破。”
完顔婁室有條不紊的下令,衆将豪氣幹雲的領命而去,隻道今天一定會打破宋軍營寨。
完顔婁室心底卻在暗暗着急:“和粘罕約定圍攻隆德的日期一天天逼近了,自己連汾州這小城池還沒打下來,就算打下來了,這小城池也沒有多少油水。後面還有平陽府要打,平陽是大城,要是在汾州折損過多,那平陽怎麼打呢?”
所以今天他不留後手,空營而出,全軍壓上,猛攻四個宋軍營寨,各軍輪番猛攻,連吃飯也是輪着吃,不給宋軍喘息之機。經過大半天的猛攻,終于打穿了兩座營寨。
婁室一面命令部分精兵下來休整,一面命令完顔活女帶領七水部本部,架雲梯攻城,他把最後的預備隊壓上,一定要今天打破城池。
完顔活女的确勇猛,一個多時辰就攻上城頭,突然對面來了一員宋将,單手舉着一張弓,另一隻手拿着一頂金盔:“女娃娃,認得這頂金盔嗎?”說完把金盔扔在地上。
完顔活女一見這頂金盔,分外眼紅,這是他在太原城外追王禀時掉的那一頂,他把鐵骨朵一擺,大叫一聲:“草賊,受死。”就要上前。
對面的宋将正是步鹿孤樂平,也不知他動作怎麼這麼快,拿着金盔的那隻手拔箭,嗖嗖嗖就是三支連珠箭,将城牆馬道都覆蓋住了。
完顔活女也是好身手,一步跳到城牆外,扔了鐵骨朵,雙手扣住城牆,挂在牆上。步鹿孤樂平舉起獨腳銅人沖了過來。
這時,城下的金兵已經見到少主跳出了城牆,在下面擺好陣勢,完顔活女跳了下去被接住。
其它城上的金兵就沒有這麼好運,被衆多宋兵圍殺。
完顔活女毫不氣餒,立刻準備二次攻城。完顔婁室也給愛子調遣人馬,突然有兵丁從營中來報:“有一百多個和尚,在一個胖大和尚的帶領下殺進後營,要燒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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