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動
閻應元眼圈發紅,嗓子有些哽咽的道:“這一番話,沒有别人能說的出來。我建議,寫成正式的檄文發布給全軍将士知道。”
許傑滿臉深思之色的道:“确實,感人肺腑。我剛剛全身發麻,恨不得提劍就沖出去與建奴厮殺搏鬥。
應該寫成檄文,甚至将來有機會要傳諸展布給天下人知道。”
原本隻打算列席會議,并不發表任何意見的黃宗羲深深看了秦浩明一眼,收起了最後的觀望,說道:
“這封檄文,又要展現出秦督的原意,把精氣神寫出來,辭藻不必華麗,又要文字達雅。
有當年大明太祖高皇帝興師讨伐蒙元時,那封诏書的力量和文采,諸位,本人也願出一份力。”
許傑原本就擔心自己一個人做不好這件事,就算加上侍從司的文宣人員也是嫌太單薄了。
對很多人來說,似乎這是一份簡單的文告,但對理解其特殊意底的人們來說,這是一份無比重要的檄文。
這種轉變,類似大明太祖發布讨元檄文後的轉變,從“淮右布衣”到紅巾軍元帥,再從都元帥轉為吳王和大明皇帝。
明初時的讨元檄文出自大家之手,擲地有聲,詞理氣兼備,發布之後對安定天下人心,轉變朱元璋的形象有着極為重要的作用。
在發布檄文之後,大明成為一個正式的王朝走上了曆史的舞台。
現在有黃宗羲願意幫忙,影響力無疑會大上許多。
“明天以戰鬥工兵為主,輔兵和民夫協助,在河口搭建多道浮橋,不必繞道自淺處或下遊繞道。
浮橋搭好後,炮兵營務必先行,支援張守備。”
将領們紛紛散去,秦浩明在浩子和閻應元等近侍官和護衛的陪伴下,巡視全營。
由于定在明天天明後交戰,營地裡一片沸騰,不少軍政官來回穿梭收取家信,其實也算是遺書。
畢竟是超過十萬人的大規模會戰,一定會有将士戰死,如果在死前不留下隻言片語給家人,也算是一種很大的遺憾。
總督府有軍政官專門做這樣的事,有人欣然寫了信,也有人感覺晦氣,想要個好口彩,打死也不肯寫。
這種事當然随将士們自己,就算他們自己沒有信,一旦有什麼意外,本部的軍政官也會在第一時間把他的後事給處理好,家信、骨灰、遺物一樣都不會少。
總督府的撫恤也會第一時間到位。
最少在秦浩明的眼裡,眼前的軍人們算是一片歡騰,沒有人因為明天的戰争顯得心慌意亂,或是膽怯畏懼。
老兵們躺着吹牛,有人在抓緊時間看書,那必定是不甘于一輩子當兵,一心想要成為軍官的人。
一個帳篷住十一人,正好是一個小旗的人數,小旗官睡在近帳篷門口的地方,每個帳篷裡都有好幾盞燈。
士兵們不缺錢,會自己帶着燈,後勤部門提供燈油,在規定的九點睡覺的時間到來之前,士兵們可以随意走動,帳篷裡的燈也是随意,并沒有燈火管制。
新兵們有不少在磨自己的兵器,刀牌手磨腰刀,這種總督府産的自用的兵器十分精良,刀身後半部份直而厚,前半部份開始有弧度,刀刃鋒銳無比。
這種改裝後的繡春刀有些象唐刀,但比唐刀要大和厚重一些,也不象明軍的制式腰刀,從流線型來看有些象柳葉刀,但比柳葉刀要寬一些。
這是總督府的制式戰刀,騎兵也用之為馬刀,它鋒銳無比,重量,長度,握把,無一不是兵器甲仗局的匠人們苦心研制的心皿結晶,幾乎是毫無瑕疵。
它原本就十分鋒銳,但新兵将士們還是在磨亮刃口,然後小心翼翼的上好油,最終插在刀鞘之内。
铳手們則是在保養着自己的火铳,龍頭,扳機,卡簧,槍管,每一樣都要小心的擦拭後上油,比起腰刀來,铳手們的保養更細緻和小心,他們嘲笑刀牌手們做無用之功,他們手中的火铳才是真正需要保養的犀利武器。
長槍手,刀牌手,铳手,辎兵們,炮兵們,騎兵們。
現在時間還不到八點,營地裡正是熱鬧的時候,最忙碌的當然還是炊兵,為了明早的大戰他們要提前供應早飯,很多飯食在現在就開始做前期的準備工作了。
将士們要浴皿奮戰,在上陣前炊兵們要給将士們提供最好的飯食。
秦浩明所到之處并沒有驚動太多人,他隻是悄悄的經過,靜靜的旁觀,在帳篷外面觀看裡頭的情形,而不是随意走進去。
或許軍人們都崇敬他,會驚喜于他的到來,但秦浩明不願打擾這些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士兵。
偶然會有夜不收歸來,營門口傳來喧嘩聲,很快夜不收帶回來的情報會經軍情司彙總,然後由李想視情況彙報給秦浩明知道。
每個一個時辰都會有一批次的夜不收前來,當然遠處的夜不收不一定按這個時間循序前來,路途遙遠的話,用時是很難确定的。
這是一座碩大的軍營,秦浩明走了很久,越到最後心情越是平靜。
最終他走到小黑河邊,夜晚的河流好象比白天要寬闊很多,大營距離河邊有一定距離,但将領們下令在河邊點了不少風燈,燈火和星空月色把河流照亮了不少,這樣不必擔心敵人會發瘋摸過河來偷襲。
秦浩明知道這是部下們被他帶出來的慣例,凡事未慮勝先慮敗,膽大之餘也要心細,考慮到一切應該考慮到的地方。
他停下來,慢步走到河邊,掬起一捧河水,感受到一股清涼。這樣的夏夜蚊蟲很多,軍營裡點了不少熏蚊子的藥草,河邊當然沒有,一團團的蚊子在他身邊嗡嗡飛着。
秦浩明看了看遠方,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腳接近河水,但他沒有心慌,他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有力。
他好象掌握了一切,身後有這麼一座碩大的軍營和士兵們,秦浩明從未象眼前這樣心中笃定。
雖然踩在虛浮的河邊爛泥上,眼前也隻有蘆葦可扶,但秦浩明腳步穩定,他又向前走了幾步,兩眼發亮的看向前方。
到最後,他終于轉過身體,大步的走到岸邊,然後叫侍從官牽來自己的戰馬,策馬返回中軍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