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揚帆于大明朝野
“已經動起來了,這些兔崽子好福氣。”
李想眼中閃過一絲向往,摸着滿臉的絡腮胡,右臉的傷疤抽搐着,緊緊瞪着牆上行軍圖的某一處位置,一動不動。
“想去?”
“嗯……來不及了呀。”
李想不假思索應到,可看見秦督掃過來戲谑的目光,又一臉哭喪說道。
“邵武路過來的三百人馬,好好訓練他們,底子不錯,和李富貴好好配合。
兵練好了,還怕沒仗打!否則,你一人有什麼用。”
秦浩明把已經幹透的信件裝好,用火漆封好袋口,遞給李想。
“諾!”
李想挺直身體轉身離去,整個人陡然精神起來。或許,帶兵也不錯。
占地幾十頃的德州秦府别院,原來是範家的産業,如今被董長青征辟為守備府的獨立斥候營,從宣大借調三百騎在此駐守。
每天進進出出的騎士無疑顯示出這裡相當忙碌,但卻無人知曉具體忙些什麼,而這也成為德州人最神秘的場所。
按理說,德州府不是邊關重鎮,沒有大量的軍情需要四處傳遞,怎會如此忙碌?
外人不知道的是,這裡連接着宣大、登州、福州三地的情報溝通,是秦浩明能夠異地指揮的樞紐所在地,可謂相當關鍵。
同時,這裡還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暗衛秘密訓練營地。培訓好的暗衛人員從這裡分赴大明各地,再把情報源源不斷的傳遞回來。
董長青呆在此處的時間,遠比在守備府的時間還要多。
天色陰翳,然而空氣中卻沒有一絲風,讓人倍感沉悶。
董長青從妻子憐月手中接過整理好的行囊,說了聲好好照顧母親和自己便朝府外走去。今天,又有一批訓練完畢的暗衛成員即将遠行。
“夫君……”
憐月素顔倚在門口,手撫着肚子,一臉不舍。
“娘子,有事?”
董長青轉過頭,疑惑的問道。
“沒,早點回來。”
憐月話到嘴邊,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叮囑,秀目中騰起氤氲。
“嗯!”
董長青展齒一笑,揮揮手示意佳人不必擔心,轉身時表情稍顯凝重,因為這是第一次向建奴區域派遣暗衛人員。
而且……
秦府别院地下密室,三個商人打扮的男子沉默的坐着,其中一人赫然是範海亮。
昔日風光無限的介休範家被秦督以霹靂手段連根拔出,并且牽連部分擔任掌櫃的旁系子弟精英,範家可謂一蹶不振,讓他深感悲哀。
同時他又有一絲慶幸,畢竟自己的小家在這次動蕩中保全下來。或許,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範家圩堡被攻陷後,他的才能得到秦督賞識,改名龔子晴,協助董守備負責德州府店面的管理。
像什麼藥鋪、腳行、倉庫、碼頭上的事情,他均有涉及并且盡心盡力。
這次扮成商人,進入建奴區域負責勘察情況,就是他自動請纓。
富貴險中求,更有風險與利益并存之說,以秦督為首的新利益集團正在冉冉升起,要想融入他們當中,就必須拼搏,方有立身之地。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門口被打開,董長青高大的身影遮住燭光,光線瞬間黯淡下來,他的兩名親衛按住刀柄,一左一右把守着門口。
“這是你們新的身份,戶籍官牒俱是真實存在,有據可查,路上把資料背熟。
具體安排是你們随本将到京畿,那裡有一個五十人的小商隊歸你們管理,李九負責貼身保護龔子晴安全,劉金虎自由活動,明白嗎?”
“明白,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三人低沉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
“出發!”
柔和的微風拂過草尖,黃色的漣漪在草海中綻放蕩開去了遠方,西邊的雲層透出彤紅的顔色,紅霞裡傳來陣陣鷹唳聲。
縱使已經多次出入漠南草原,林虎還是被九月草原美景陶醉。
“草原美景真是一月一變,上次過來放眼望去還是綠油油一片,現在卻到了收獲的季節。”
面對浩瀚無際的草海,他對身邊的殷雨昂說道。
“風景雖好,可不是大明的草場。”
風拂在臉上,殷雨昂解開頭盔,淩亂披散的頭發揚起來,他搓搓臉,忍不住再次歎了一口氣。
一路前行,已經記不清是他多少次說這種話,心裡的欲望仿佛烈火般熊熊燃起,有生之年,一定要讓廣闊的草原成為大明的牧場。
作為天雄軍中精銳的騎兵教官,自然明白一個天然的草場對騎兵意味着什麼。
今天,他是來踩點的。
“來了,走在前面的就是那仁朝克圖。”
林虎跳下馬,跺跺腳,牽着馬匹迎上去。
草原上的風幾乎不會停下片刻,髒亂的絨毛在皮領子上撫動,到了晚上風會變得更寒冷起來。
殷雨昂揚起雙手,一前一後,随後一個跨步,縱身下馬。前排的五十騎緊随他,後排的五十騎卻是一動不動。
“尊貴的朋友,歡迎您來到大草原,那仁朝克圖向您問好。”
遠遠的,前面穿着狐皮坎肩的老人哈哈大笑,張開雙手朝林虎走來。
他自然就是杜爾伯特部的族長那仁朝克圖,這句話他已經說了幾十遍,熟絡無比。
身旁是一個光頭的大漢,歪鼻眼斜滿臉橫肉,瞧他粗橫的身體,估計充當保镖角色。
另一個身子單薄卻穿着褪色補丁的寬袖長袍,頭上裹了頭巾,一副窮酸書生的模樣。
身上粗糙破爛的皮襖,兩隻腳都還露在外面,沾滿泥濘和草屑,明顯是漢人的書生,這就是他的翻譯,并且還是奴隸。
那仁朝克圖普通漢語還行,說深了就不利索。
風大了,吹得帳篷簌簌聲響,裡面熊熊火光映着衆人的臉明明滅滅,心思重重。
外邊,一頭羊竄在樹枝上烘烤着,散發膻腥味。三道身影圍坐火堆旁,殷雨昂拿下肩上的草絮扔進火裡。
“殷千戶,你說他們會答應讓我們借道嗎?”
他的副手曹方低聲問道。
殷雨昂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無所謂的說道:“若不是需要向導,加上秦督要求我們分别對待,早就一路殺過來。
你以為他們是什麼好鳥,手上沒有沾滿漢人的鮮皿?不然,這些漢人奴隸哪裡來?”
“不急,漠南蒙古草原除了科爾沁外,其它的分散成幾十個小部落,可别因小失大,讓他們團結起來。
那仁朝克圖會答應的,他早已……”
林虎嘴邊泛起一絲冷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帳篷内,亦是熱烈讨論着。
“不成啊,若是大清知道此事,能饒過我們杜爾伯特部嗎?到時……”
“可巴林部落已經答應明人,我們千餘人也擋不住他們啊!”
“好像大明自從上次勝利後,有點不一樣。”
“是心高氣傲!不過明人說得也有道理,讓我們作壁上觀,兩不相幫。”
……
多事之秋啊!
那仁朝克圖閉着眼睛,聽着族人議論紛紛,心裡卻漸漸下定主意,“今年草料充足,部落向西移動,尋找馬源。
這裡的事情,杜爾伯特部一概不知。
巴林部落怎麼做不管,但我們這裡向導沒有,畫個草圖給他們,也不枉雙方這半年來的情誼。
也好,正好看看大明人有什麼變化。
現在,請我們的朋友進來喝酒。”
那仁朝克圖一錘定音,拍闆決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