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甯侯府門前幹幹淨淨,兩個家丁依然一絲不苛地掃地,哪裡像是被砸的樣子?
朱祁鎮拿眼睛看興安,興安心中驚疑,好不容易擠出笑容,道:“皇上稍待,奴婢這就去問問。”
難道被砸的是錦衣衛衙門?老曹膽子不小哪。興安嘀咕着走過去,就見門裡出來一人,看到朱祁鎮,趕緊施禮:“皇上,世子不在府中,去太醫院了。”
小四防着東廠呢,擔心他們會繼續過來砸府,所以不時出來看看,萬一真有人來,也好趕去向宋誠報告不是。
朱祁鎮一聽在太醫院,以為宋誠受傷,趕緊趕過去了。
顧淳帶人去東安胡同,曹吉祥的私宅,太醫們也陸續過來,見一院子的錦衣衛,着實吓得不輕,膽子小的掉頭就跑,生怕跑慢了小命不保。
徐彪無奈,昨晚有了送曹吉祥走的念,這不是太晚了嘛,怎麼着也得等天亮,找個好點的借口,勸曹吉祥自己回去,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東廠和錦衣衛這是拿太醫院當戰場了嗎?
“你來得正好,他暈過去了。”曹吉祥暈過去了,那就沒意思了,宋誠在廊下站沒一會兒,就見徐彪匆匆走來。
你又把他怎麼了?徐彪有些同情曹吉祥,這得多倒黴,才會接連栽在宋誠手上啊。他進房施救,一群人湧進來了,江淵、俞士悅在前,張益在後,後面還跟一條長長的尾巴,人人身着補服,把躲在兩側廂房,透過門縫窗戶偷看外面動靜的太醫們驚得下巴掉一地,今天這是怎麼了?
俞士悅看到一院子的錦衣衛,一臉恍然。
江淵卻臉色鐵青大聲道:“宋大人呢?”
哪怕他是閣老,番子也懶得理他,好在他很快瞧見宋誠,而宋誠身邊隻有顧淳,并沒有朱祁鎮。他的腳步遲疑了,下意識望了俞士悅一眼。
皇帝沒來,難道猜錯了?俞士悅一時也拿不準怎麼回事。
兩人就在院門口站住,後面張益道:“兩位大人,讓一讓。”你們堵在門口,想幹什麼?
兩人隻好朝旁邊挪了挪,讓張益以及後面的同僚進來。
“你這是做什麼?”張益拉住宋誠,低聲道:“可知道皇上龍體不适,罷早朝麼?”
“皇上病了?什麼病?”宋誠扭頭朝房裡喊:“徐院正,先進宮問診要緊。”
徐彪是屈指可數的名醫,自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提一桶井水把曹吉祥潑醒了事,他正全力施救,聽到宋誠的話,趕緊放下銀針,走了出來,見廊下一溜兒的重臣,吃了一驚,難道皇帝出事不成?
徐彪是朱祁鎮的主治大夫,他既在這兒,可見朱祁鎮龍體不适極是可疑,江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皇上呢?”
“皇上?”徐彪望向宋誠,你剛才不是讓我進宮嗎?不是為皇上診病?
江淵繼續逼問:“皇上病情如何?”
什麼病情,我不知道啊。徐彪情知有異,沒答江淵的話,再次把眼睛投向宋誠。
不要說江淵俞士悅,就是張益臉色都變了,道:“宋大人,請問皇上現在何處?”
太詭異了,皇帝以病了為由不上朝,卻沒有宣太醫入宮診治,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更有人想到,朱祁鎮自律甚嚴,從來沒有不上早朝的先例,今天算是登基很多年來頭一遭,江淵更是四處張望,尋找江雨生,小太監剛才扭頭就跑,說來宣太醫的。
宋誠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可他第一時間維護朱祁鎮,道:“諸位大人可曾進宮問安?皇上龍體不适,你們跑來太醫院做什麼?”
江淵道:“你在太醫院做什麼?”
“對啊。”俞士悅聲若洪鐘地附和,不少文官點頭,人人狐疑,大清早的,你不上朝,帶幾百個錦衣衛跑這兒,是要抄了太醫院嗎?
宋誠笑:“下官正在辦差。”
無數道視線朝徐彪望來,直性子如王直更問出了聲:“徐院正犯了何事?”
徐彪臉色這個難看哪,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趕緊道:“不是下官,是曹公公,也不是,是……”怎麼就說不清了呢。
可大家還是聽明白了,宋誠在這裡,是因為曹吉祥在這裡養傷呗。張益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告辭了。”
錦衣衛和東廠火拼,我們就不摻和了。文官們急急附和,剛走到門口,就叫屋裡曹吉祥一聽大叫:“姓宋的,你敢拆我府邸,我定不饒你。”
又尖又細的聲音聽得衆人心頭顫抖,被這樣的人盯上,夜裡會做噩夢的。
江淵已經轉身,這時下意識轉回來看宋誠,閹人是多麼可怕的存在,看看王振就知道了,現在宋誠居然讓曹吉祥恨成這樣,下場怕是會很慘吧?或者不用他出手,曹吉祥就能把宋誠收拾了。
俞士悅一直站在那裡,這時拉住江淵,朝房裡望去。
曹吉祥吼聲連連:“東廠的人死光了嗎?沒有就來兩個。”
東廠的番子一直耷拉着腦袋站在圍牆外,錦衣衛沒對他們動手,他們自然是不敢挑釁的,宋誠在場呢,沒見連曹公公都被整得這麼慘嗎?
可是重重院落,曹吉祥吼得再大聲,也傳不到院外,鄭千戶倒是聽到了,他動不了。
宋誠道:“曹公公,你這樣就不好了,總不能隻準你砸别人的府邸,不準别人砸你的吧?”
這下,不要說江淵,就是張益以及文官們,都不想走了,俗話說,法不責衆,大家都在的話,曹吉祥不好針對誰吧?不對,沒見曹公公出不來了嗎?
可是他們想多了,曹吉祥不知哪來的勇氣,硬是下了床,扶着牆,走出來。他是廠公,史強不敢攔。
江淵等人一看他這個樣子,都有見了鬼的即視感,曹吉祥身前押了硬闆,用層層白帶綁着,整張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皿色,像從地獄逃出來的厲鬼似的。
宋誠笑眯眯看他,道:“不如我們當着諸位大人的面,讓兒郎們比試一場,如何?”
曹吉祥不答,厲聲道:“來人。”
到底還是有幾個耳尖的東廠番子隐約聽到他的聲音,探頭探腦進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