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荷垂着眼睛說,手疼。
雲樾目光平靜的掠過她,“知道疼就好,可以記得住。”
錦荷的淚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立即湧了出來,這麼長時間的苦熬和等待,都在這一刻被沖刷成泡影,“啪”一聲破碎了。
“王爺,”她低聲說道:“這是為何?”
雲樾收回筆,目光也同時移到書上,淡淡說道:“出去吧。”錦荷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心裡極為難過,她并沒有出去,而是繼續說道:“王爺,妾身是皇上賜到您身邊的,妾身十分高興,這一輩子都有了依靠,王爺就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天。可是……王
爺,妾身自認為恪守本分,沒有做出半點出格聽事情,為何您要……”
雲樾緩緩擡起眼來,和錦荷四目相撞,錦荷看着他的眼,他的眼極黑極沉,也極冷,四周的火光跳躍,照亮他的眼底,卻暖不了溫度。
她的心裡莫名的一涼,一股子無法形象的悲涼瞬間彌漫開來,就這一眼,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面前這個隻隔着一張桌子的被稱為她的丈夫的男人,像是距離千山萬水。
他的眼裡沒有她,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别人的眼裡就如同一個沒有顔色一文不值的皮囊,這種認知,讓她渾身忍不住微微顫抖。
“出去。”雲樾緩緩開口,說道。這一次,錦荷沒有半分的遲疑,端着那個湯盅,快速轉身沖出了書房,她一步一步往回去,腳步有些踉跄,她是自己來的,因為親手炖了湯,所以,她想着讨了雲樾的歡心,可能要和他在一起多呆一
陣子,就沒有讓丫環跟着。
走着走着,前面有人挑着燈籠走過來,看到她停住,燈籠挑高問道:“什麼人?”
錦荷穩了一下心神,說道:“是我。”
對面的人繼續動起來,錦荷微側了轉,把臉上的淚擦幹淨,對面的兩個人走到她的面前,其中一個是丫環打扮,向她行了禮,後面的那個女子說道:“喲,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錦荷勉強笑了笑,“雨蓉妹妹,你這是要幹什麼去?我沒事四處走走。”
雨蓉輕笑,“是嗎?時間不早了,沒事還是不要走了,回去休息吧。”
錦荷打量着她,心中有些不滿,但臉上沒有露出來,還是一臉關切的樣子,“妹妹這是要去哪兒?打扮得真是漂亮。”
雨蓉擡手掠了一下耳環流蘇,長長的流蘇在夜色裡閃着晶瑩的光,映着她修長的脖頸。
“我啊,也是沒事兒四處走走。”她說完,笑意更濃,“既然你已經走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改天咱們倆再一起聊。”
錦荷點了點頭,她已經累極了,隻想着愉點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好好的休息。和她迎面過來的一主一仆,就是當年雲樾的母妃在世時給他娶的側妃雨蓉和她的丫環明兒,這麼多年,兩個人一直暗中較着勁,但實際上誰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最關鍵的原因不是誰高誰低,而是她
們倆争奪的對象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她們。
錦荷剛剛離開,明兒提着燈籠在前面照路,一邊走一邊說道:“主子,您瞧她,一臉的失魂落魄,手裡還端着湯盅,竟然說什麼沒事四處走走,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誰信啊。”
雨蓉當然也看得出,不過,她卻沒有像明兒表現的那麼明顯,她心裡深知,在這個王府裡,隻有一個人可以把錦荷打擊成那樣。
那就是,安王雲樾,她們的丈夫。
她和錦荷前後差不多進的王府,表面上和氣,一直暗鬥,誰也沒有占過上風,這其實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可值得得意的。
她和錦荷誰也不肯示弱,彼此都叫對方“妹妹”,都想當這個“姐姐”,都想用這個所謂的稱呼來證明自己的地位和分量。
其實……如果她們的丈夫在乎她們,又何必用得着這種方法。
再說,正妃的位子還空着,将來的事……誰知道呢?
“明兒,你去打聽一下,剛剛她是不是去了書房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雨蓉說道。
“是。”明兒急忙快步走了,雨蓉獨自提了燈籠慢慢往前走,看着地上的光影和自己單薄的影子,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她又比錦荷的處境好得了多少呢?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過了沒多一會兒,明兒匆匆忙忙的回來了,沉聲說道:“主子,奴婢打聽過了,方才她的确是去過書房了,而且,書房外面的阿來還被罰了。”
“什麼?”雨蓉一愣,“阿來不是王爺的貼身小厮嗎?他可是一直跟着王爺的,是心腹啊。”
明兒點點頭,認真的說道:“沒錯,的确如此。但是……這次好像是因為他沒有攔住錦側妃,讓她進了書房,所以才……”
雨蓉一身就明白了,想着錦荷剛才的樣子,難怪啊。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深濃的夜色,明兒小聲問道;“主子,那我們……”
雨蓉沒有看她,依舊盯着虛空處說道:“算了,我們也不用去了,往回走吧。”
“是。”明兒聽出她的情緒低落,小聲應了,提着燈籠慢慢往前走。
“主子,這沒有什麼的,雖然今天晚上沒見到王爺,但至少我們沒有惹王爺不痛快,相比錦側妃,您還是赢了的,對吧?”
雨蓉苦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她心裡明白得很,赢什麼?連人的面兒都沒有見到,甚至雲樾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經曆了什麼,走到半路又折返了,這些……他統統不知道,又哪裡來的赢?
前兩天的時候她曾經發現雲樾和之前不太一樣了,他的情緒和精神狀态都好了許多,連嘴角都往上翹,平時冷峻的神情竟然有了幾分的柔和,這是她自從遇到雲樾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
所以,她那時候心中欣喜,直覺告訴她,雲樾有這種變化一定是因為女子,隻有女子才能讓他有這種溫情的變化。
她甚至想,那個女子是不是自己。如今看來,不過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