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2)
龍歌和馬躍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心從水路潛伏進來,他們本來就是水耗子,善于在水中潛行,從石頭鎮到金陵城,這段路程雖然有點遠,但是問題不大。鎮海軍水軍嚴密封鎖金陵城的碼頭,龍歌他們是趁着夜色摸上來的,也是今晚才集合了全部的人員。至于屠雷他們,暫時還沒有辦法上來,因為他們不熟悉水性,而鎮海軍水軍封鎖金陵封鎖的很死,正常的道路根本進不來。
這些事情,再次證明,鎮海軍水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金陵城也。劉鼎走到外面,看着江面上依稀閃爍的燈光,情不自禁的眉頭緊鎖。看來,周寶的确是準備将金陵城拱手讓給紅巾盜了,之前張曦均打探到的消息,是鎮海軍水軍在圍剿紅巾盜,事實上現在的鎮海軍水軍,是在幫助紅巾盜攻打金陵城。
可惡的周寶。
龍歌側頭讓身邊的人都讓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片精緻的平安符,送到劉鼎的面前。
劉鼎狐疑的說道:“這是什麼?”
龍歌低聲的說道:“這是三小姐給你求的平安符。”
劉鼎拿過來一看,原來是一枚綢布精心繡出來的平安符,據說帶上去以後,就能刀槍不入,保證平安,當然,這些都是迷信。不過在那些女人的心目中,卻是很靈驗的,舒州軍隊裡面至少有過半的官兵,懷裡都是揣着這樣的平安符上戰場的,甚至連劉虎這樣的大老粗都有一張,據說是霍山縣的某個姑娘送給他的,隻有劉鼎從來不信邪,也沒有人給他這個。
龍歌繼續說道:“三小姐聽說你受傷了,緊張的不得了,親自到靈泉寺求來的,外面還有三小姐繡上的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針,老人們都說,在平安符的上面繡上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針,菩薩就會特别保佑,一生平安,無病無痛。”
劉鼎拿起平安符仔細的看了看,果然看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針腳,仔細摸一摸,好像線頭有幾層厚,想必真的有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針,心裡情不自禁的湧起怪怪的感覺,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有說。
龍歌是比較乖巧的,将該說的話說完,馬上閃到一邊去了。
原來,白樸老老實實的将劉鼎的說話傳回到了舒州,的确将舒州上上下下的人都吓得不輕,自然沒有人懷疑,佴泰和韋國勇都忍不住埋怨劉鼎實在是膽大包天,廬州是什麼地方?憑他和袁思禮兩個人就敢闖?幸好最終還是成功的逃了出來,否則,舒州的事情怎麼辦?兩人都拿定主意,一旦見到劉鼎,務必警告他以後不要再犯類似的英雄主義錯誤。
當然,埋怨歸埋怨,現在已經是既定事實,隻有迅速配合劉鼎的需要才是真的。佴泰和韋國勇自然忙碌着準備人員物資,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人員、船隻、路線将龍歌和馬躍等人送入金陵,同時下令鷹揚軍全軍都做好戰鬥準備,以備不時之需。目前雷洛的第三艦隊已經做好戰鬥準備,随時都可以南下攻擊鎮海軍水軍。
和舒州刺史衙門的緊張氣氛相比,大明湖卻是一片的憂心如焚。黎霏嫣和龍京京暫時還沒有得知這個消息,隻有林詩梓知道。林詩梓暗自内疚,又是欣喜又是激動,劉鼎和袁思禮單槍匹馬闖入廬州,顯然是要将她的父母救出來,不知不覺間,對劉鼎的惱怒和埋怨全部都丢到了爪哇國,隻有感激和祈禱,聽說劉鼎行刺失敗,騎馬墜江,背後還留下了巨大的傷疤,她又擔心的不行,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上,始終無法下來。她振作精神,在蘇幼惜的陪同下,到靈泉寺求了一個平安符,晚上又在燈火下繡針,給平安符繡上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針。她的女紅技術本來就不好,以前幾乎沒有用過繡花針,中間自然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楚,将兩個手指都紮的鮮皿淋漓,卻始終拒絕蘇幼惜的幫忙。
劉鼎借着燈光看了看,果然發現上面有點點的皿迹,想必是從林詩梓的手指上流出來的,想想這個可憐的姑娘,原本是那樣高高在上,無憂無慮的,但是戰争的到來,卻将她一步步的送入深淵,甚至連自己也都在欺騙她,唉,真是……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可以讓她稍微感覺好一點。
微微吸了一口氣,劉鼎将林詩梓的影像暫時從腦海中排除出去,金陵城還有很多的大事需要做,他現在還沒有兒女情長的時間和心思。他招手将龍歌叫過來,吩咐說道:“你們暫時繼續隐藏,等待我的命令。”
龍歌點點頭,重新消失在黑暗裡面,其餘的龍戰士也仿佛憑空消失了。
劉鼎回到城牆下,發現張祥鶴不在,李怡禾說他又去打探消息去了。戰鬥了幾個時辰的家丁們都累了,都靠着城牆就睡着了,有人發出非常響亮的鼻鼾聲。往常這樣的鼻鼾聲總會引來同伴的不快,但是今晚,每個人都很累,哪怕是打雷下雨,都無法吵醒他們,更何況是鼻鼾聲?不知道敵人會不會在夜間攻城,所以熱被窩是永遠都不要想了。在不遠處,還有些青樓女子在慰問受傷的士兵,她們送來清水河食物,這大概是這時代最具有特色的慰問了。
“你也休息一會兒。”劉鼎對李怡禾說道。
“嗯。”李怡禾也的确累了,靠着城牆昏昏欲睡。
劉鼎走到城頭上,看到在遠方的黑影中,隐約有紅巾盜的燈光在閃動。雖然看起來非常的平靜,可是劉鼎卻覺得,紅巾盜可能是在籌劃晚上的進攻。想要拿下金陵城,除了徹底的封鎖之外,不讓金陵城從外面得到援助之外,還需要盡快的疲憊金陵城的守軍。這一招疲勞戰術,肯定是要循環不斷的使用的。
鎮海軍水軍封鎖金陵城,對金陵城來說,當然不是好消息,但是對于自己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裴泰、刁覠和薛朗沒有别的辦法,必須依靠外來的力量,而自己已經捷足先登,他們顯然隻能借助自己的力量。雷洛他們已經磨刀霍霍,就等着一個完美的借口而已,雖然說這年頭開戰從來不需要什麼借口,但是如果有個合情合理的借口,無疑會減少很大阻力。
無意中觸及林詩梓送給他的平安符,又不免有太多的感慨,不知道她現在晚上是否還會受到驚吓?但願每晚都能夠安然入睡……這幾天吃的飯真是糟糕,越來越懷念她的手藝了……
後面傳來腳步聲,卻是張祥鶴回來了,憤憤的說道:“這是什麼世道!”
劉鼎平靜的說道:“怎麼回事?”
張祥鶴氣憤的說道:“我們剛剛得到消息,鎮海軍水軍竟然封鎖了江面,不讓物資運送進來,甚至還不給城裡的居民撤走。裴易靖要和鮑澤煥交涉,但是鮑澤煥根本不露面,下面的軍官粗魯的不行,一點面子都不給!”
劉鼎皺眉說道:“裴大人出面也無法解決?”
張祥鶴說道:“鎮海軍水軍指揮使鮑澤煥是周寶的外甥,此人根本不給裴府面子,他下面的軍官甚至口無遮攔的說,他們就是要封鎖裴府的人,真是太令人氣憤了。”
李怡禾從下面走上來,苦澀的說道:“看來我還是漏算了,這個才是最緻命的,鎮海軍水軍的封鎖,會将金陵變成死城。”
張祥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憤憤的欲言又止。
在這個時候,說再多的意氣話,又有什麼用?
金陵城最大的優勢就是聯通長江,可進可退,但是現在長江被鎮海軍水軍切斷,金陵城就變成了死城了。不要說從外面獲得增援,就算城裡的人要逃出去,也不可能。到時候城内彈盡糧絕,紅巾盜自然可以順利的入城。鎮海軍水軍不肯讓金陵城的普通百姓撤退,無非是要加快城内的糧食消耗而已。哪怕金陵城内的糧食儲備再多,二十多萬人吃下來,又能夠堅持幾天的時間?
李怡禾苦笑着吟唱起來:“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唉,但願我們不要成為孫皓才好。”
這是劉禹錫的詩,描述的是三國後期晉國滅吳國的戰役。王浚,西晉初年大将,官至撫軍大将軍。王濬的仕途多受到羊祜的提攜,曾在益州整治水軍七年,建造能容載兩千多人的樓船,在公元280年,晉國分兵六路伐吳,王浚率水軍順長江東下,沿路突破吳國層層封鎖,直攻吳都建業,緻使孫皓出降,天下三分歸於一統。
有史以來,金陵城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陸地,而是來自長江,誰控制了長江,誰就控制了金陵城。現在鎮海軍水軍封鎖了江面,就等于勒住了金陵城的喉嚨,任憑裴泰、刁覠、張曦均、薛朗有天大的本事,都無法改變滅亡的命運。一時間,金陵城的形勢,似乎從來沒有變得這樣的危險,城頭上的氣氛頓時壓抑起來。
張祥鶴期待的看着劉鼎,絕望的說道:“舒雷,真的沒有解救的辦法嗎?”
劉鼎平靜的說道:“有。
李怡禾和張祥鶴都立刻振奮振奮精神,齊聲的說道:“什麼辦法?”
劉鼎淡淡的說道:“有一個人,可以幫助金陵。”
李怡禾和張祥鶴齊聲說道:“誰?”
劉鼎緩緩的說道:“舒州的劉鼎。”
李怡禾臉色一變,随即恢複正常。
張祥鶴愕然說道:“劉鼎?”
劉鼎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舒州的劉鼎,擁有強大的水軍,隻有他的水軍才可以沖開鎮海軍水軍的封鎖,将外面的物資送進來,同時将城裡的人送出去。如果你們願意修書一封,送到舒州去,或許可以改變這個困局。據我所知,鎮海軍水軍切斷了舒州的出海口,劉鼎非常不滿意,如果能夠打擊鎮海軍水軍,他多半會答應的。當然,他可能需要一些條件,例如打敗了周寶以後,要确保長江水道的暢通等,但是應該不會很過分。”
張祥鶴疑慮的說道:“可是,我們和劉鼎完全沒有來往啊!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的底細!”
李怡禾插口說道:“舒雷說的沒錯,眼下的确隻有求救于劉鼎了……不對,不是求救,而是雙方合作,金陵府有求于他,他同樣有求于金陵府,這樣各取所需的事情,顯然要比單純的求救容易實現得多。”
張祥鶴還是半信半疑的說道:“可是,劉鼎……能答應嗎?”
李怡禾緩緩的說道:“不管他答不答應,起碼應該嘗試一下是不是?”
張祥鶴點頭說道:“好,我去跟父親說說。”
劉鼎在後面說道:“還是以前那樣,隻說是你的主意,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張祥鶴頭也不回的說道:“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