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1)
看着江沁翎沉穩的眼光,蕭骞迪緩緩地抽出了冰魄寒光刀。這把刀剛才已經沾染了太多的鮮皿,現在都還能清晰的聞到上面的皿腥味。盡管斬殺了好幾個的敵人,但是冰魄寒光刀的刀刃,依然是那麼的鋒利,看不到一絲絲的缺口。這樣的好刀,可不能讓淮西軍搶了去。
在這同時,蕭骞迪看到對方的指揮官也抽出了指揮刀。當兩把朝着天空的指揮刀下壓的時候,是生還是死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得了。鷹揚軍要控制洛陽,就必須消滅孫儒。孫儒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打敗洛陽的鷹揚軍。中間沒有任何轉圜的雨滴。
“幹吧,我們不會輸的。”江沁翎低沉的說道,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弓箭手預備!”糁潭都弓箭部隊的指揮官叫做戚凡,他的語調尖尖的,好像是尚未成熟一樣。拉得長長的聲調在曠蕩的野鴨窩中回響,帶着一股濃郁的凄怆的意味,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若隐若現的寒意,迅速的滲透到自己的全身,每個毛孔都在瞬間漲裂開來。
“弓箭手預備!”敵人的隊列中也傳來同樣的聲音。
雙方的弓箭手,都将箭镞搭到了弓弦上,這是死亡的開端。
蕭骞迪緩緩地看看四周,看着自己身邊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内心裡充滿了勝利的信心。
下一刻,他斷然的壓下了冰魄寒光刀。
在同一瞬間,敵人的指揮官也發出了同樣的指令。
雙方的隊伍,立刻向前緩緩的推進,前面是陌刀手,後面是刀盾手,最後面才是弓箭手。
當對方進入弓箭手的射程以後,箭镞馬上開始齊射。
“嗖嗖嗖!”
鷹揚軍的弓箭手首先齊射。
低沉的一陣陣悶響,震撼了野鴨窩。熟悉的弓箭脫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加上山嶺間的回音,導緻回響不斷。天空中的顔色忽然變得有點灰蒙,跟着傳來敵人慘叫的聲音。對面的淮西軍,好像折斷的麥子,一群群的倒下,有人在地上痛苦的打滾,發出痛苦的呻吟,凄厲的慘叫聲籠罩了整個野鴨窩。
而幾乎在同時,蕭骞迪也感覺到自己的盔甲上發出叮叮叮的聲音,那是敵人的弓箭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身邊不時地傳來哀嚎的聲音,同樣有鷹揚軍将士因為中箭倒下,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無論多麼嚴格的訓練,都不能抹煞人的由于痛苦而哭喊的本能,其餘的人隻能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繼續向前推進。
“弓箭手自由射擊,步兵方隊準備!”當雙方就要接觸的時候,屠雷粗狂的嗓子開始呼喊。
然而,這次首先動作的卻是淮西軍。淮西軍的指揮官将指揮刀向前指,那些淮西軍士兵就像潮水一般的湧過來。鷹揚軍的弓箭不斷的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不斷的有人倒下,激起陣陣的黃土灰塵。這短短的相距不到兩百米的距離,成為了生存和死亡的界限。鷹揚軍的弓箭手使用的都是經過特别強化的弓箭,穿透力極強,即使有鐵盾牌也難以抵抗。然而,還是有大量的淮西軍,沖到鷹揚軍的面前,試圖和鷹揚軍肉搏。
“諸葛弩準備!”江沁翎沉靜的發出指令。
所有的鷹揚軍士兵,都掏出了必備武器,那就是裝滿了十支弩箭的諸葛弩。這是鷹揚軍的必備武器,射擊快,射程遠,火力密集,對于密集沖鋒的敵人來說,根本沒有生存的可能。但是它的缺點也是緻命的,那就是十支弩箭發射完畢之後,它就是不折不扣的廢物。重新裝填諸葛弩需要機械的協助,在戰場上是根本不允許的。對于這場戰鬥來說,它完全是一次性用品。
“第一排,聽我口令,放!”江沁翎冷喝。
一陣沉悶的聲音過後,諸葛弩呼嘯而出,綿綿不斷的向淮西軍射過來。鷹揚軍前面沖過來的淮西軍,頓時倒下了一大片,沖鋒的人群頓時稀疏了一半,但是沖鋒還在繼續。前排的鷹揚軍将士,射完弩箭以後,馬上退後,讓後排的戰士跟上發射。如此輪換,諸葛弩的發射,源源不斷。
一排排的諸葛弩在毫無憐憫之情的冷靜的發射着,将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送入地獄。在鷹揚軍的面前,倒下的淮西軍,甚至重疊成了三層,最後諸葛弩需要向上發射,才能射中活動的目标。也有悍不畏死的淮西軍,從高處上跳下來,和鷹揚軍扭打在一起。
兩百米的距離并不需要多遠,終于,紅色海洋和藍色海洋結結實實的碰撞在一起。沖在最前面的屠雷等人,要麼揮舞着狼牙棒,要麼揮舞着陌刀,死死的擋住敵人前進的步伐。而淮西軍沖在前面的士兵,同樣也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身體素質,戰鬥意志,搏鬥技能,都比較出色,同樣給鷹揚軍造成了較大的壓力。
在身後觀戰的戚凡揮動令旗,接近一千三百名弓箭手擡高了箭頭,射向敵人的中後方。而這時候的鷹揚軍步兵,已經投入了慘烈的戰鬥。雙方好像是被巨大的機器,完全攪拌到了一起,身邊仿佛全部都是敵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同伴。如果有人靠近自己,最本能的反應,揮手就是一刀。
蕭骞迪很快發覺,無論你是多麼高級的軍官,在這種混戰中,你的作用絕對不會比一個熟練的最低級的士兵作用來的大。因為你的前後左右都是敵人,你根本來不及發号司令,也不知道如何的發号司令,在岌岌可危的厮殺中,你必須全神貫注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你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如何給部隊下達指令,你也根本了解不到戰場的整個态勢。
“碧藍怒火!放!”他隐約隻能聽到戚凡的不高的尖銳的聲調。
戚凡帶領的是佽飛營增援糁潭都的部隊,據說是佽飛營裡面最有戰鬥力的一個團,戚凡本人還是楊鹭飒的嫡傳弟子。在王滿渡大戰以後,劉鼎和韋國勇都認識到,佽飛營和糁潭都這樣純兵種編制的部隊,不能承擔起單獨的作戰任務,無法獨擋一面,兩個部隊必須實行混編。
于是,在劉鼎的主導下,糁潭都和佽飛營互相調撥部隊,實行混編。初步的動作是從佽飛營抽調一個團到糁潭都,同時從糁潭都抽調一個團到佽飛營。顯然,作為曾經的下級,佽飛營指揮使劉虎,抽調了最精銳的一個團給蕭骞迪,但是蕭骞迪卻隻給了劉虎一個很普通的團。
但願這支部隊能夠體現出超常的水平,蕭骞迪在心中這樣許願。自從楊鹭飒擔任了佽飛營的指揮官之後,他對于弓箭部隊的重視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佽飛營的各個團,都有一個令人十分上心的名字,戚凡帶領的這個團,外号那就是“碧藍怒火”。
寶藍色的弓箭,猩紅的箭頭,在天空中劃出最美麗的彩虹,那就是碧藍怒火。
稍一分神,蕭骞迪就覺得自己的手臂上一陣劇痛,急忙回過神來,隻看到一個淮西軍士兵手中的鐵棍正狠狠地砸在自己的手腕上。雖然有最良好的裝甲保護,可是在這種重兵器面前,裝甲的作用并不明顯,他頓時痛徹心肺,手中的冰魄寒光刀幾乎脫手。不知道為什麼,身經百戰的他,今天居然感覺好像遲鈍了不少。
幸好江沁翎一個箭步沖過來,一刀将那個敵人從背後捅了個透心涼。蕭骞迪一個踉跄,手中的冰魄寒光刀終于忍不住脫手,江沁翎手疾眼快,将冰魄寒光刀接了過去,重新塞回去蕭骞迪的手中。蕭骞迪勉勵的用左手握着冰魄寒光刀,稍稍後退,避開敵人的正面攻擊。他在短暫的遲鈍過後,很快恢複原來的殺手本色,無論是什麼淮西軍沖到他的面前,都被他一刀直接砍死,絕不用第二刀。
在江沁翎和屠雷的奮力厮殺下,淮西軍的沖擊勢頭總算被遏制住。在野鴨窩的南面,橫七豎八的躺滿了淮西軍的屍體,他們身上的軍服本來就是被鮮皿染紅的,這時候變得更加的鮮紅了。入冬以後,野鴨窩的土地都變得異常的幹燥,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開裂,結果被鮮皿浸泡過後,這些裂縫又慢慢的吻合上了。
站在一個小土堆上,蕭骞迪看着前面那些厮殺的士兵,雙方都是殺紅了眼,沒有誰會質問戰鬥究竟為什麼發生,也麼有人會去想戰鬥究竟是為了誰。在這種氣氛下,每個人能做的,就是殺死身邊的每個敵人,保存自己自己和戰友的生命。
孫儒率領的淮西軍雖然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們的裝備不行,訓練水平也不高,甚至有些人根本像沒有接受過嚴格訓練的樣子,隻是依靠人的本能在作戰。在這種環境之下,除了送死沒有任何的用處。何況,相當多數量的淮西軍,根本沒有和鷹揚軍作戰的決心,不少人都趁着戰鬥的機會逃散了。
而在戚凡的冷峻的聲調裡,敵人的數目也在一排一排的減少,每一波的碧藍怒火過去,敵人都要倒下一大片。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連最基本的盔甲都沒有,在鋒利的箭矢面前,隻能是活靶子。鷹揚軍的箭镞又是居高臨下,根本不是他們可以阻擋的。
“我們的訓練時間緊迫了一點,但是我們勝利在望了。”劉夏凝視着戰場,若有所思的說道。
蕭骞迪點點頭,的确,這場惡戰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辛苦,淮西軍顯然沒有具備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們的武器配備也不夠充足。從剛才的弓箭比賽來看,淮西軍的弓箭部隊絕對不會超過一千名,而且使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蛇脊長弓。和碧藍怒火相比,蛇脊長弓的威力相差太遠了,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别。
而且,淮西軍最大的弱點還是在披甲方面,他們的士兵幾乎都沒有穿戴披甲,而是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普通軍服。在碧藍怒火的威力之下,完全是處于挨打的局面,難怪敵軍的指揮官要迫不及待的命令士兵發起沖鋒了。否則,光是碧藍怒火的威力,就能夠将他們全部放倒在這塊荒涼的野鴨窩上面。
本來蕭骞迪還在擔心,配屬給糁潭都的神機旅不能迅速到達,他憑什麼擋住敵人的人海戰術。幸好,戚凡指揮的碧藍怒火部隊,給敵人的後續力量制造了壓倒性的傷亡,每一波的弓箭過去,都有大批大批的淮西軍像割麥子一樣的倒下。佽飛營的弓箭就是厲害,側面說明楊鹭飒的帶兵水平。就算神機旅不能如期的趕到,孫儒也根本奈何不了鷹揚軍。
終于,敵人的陣勢開始動搖,看樣子要後撤了。孫儒在後方發現,自己居然遇到的是鷹揚軍的主力,他馬上打消了繼續前往洛陽的念頭。洛陽的确是個好地方,可惜過去、現在、将來,都不屬于他孫儒。他很擔心鷹揚軍會從後方迂回包抄,到時候想走也走不成了。
“撤!”孫儒悻悻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正在發動進攻淮西軍如獲大赦,轉身就跑,場面非常的混亂。
鷹揚軍趁機追殺,結果淮西軍一直向着大山裡面逃去。
“不要追了。”劉夏謹慎的說道。
“為什麼?”蕭骞迪悻悻的看着消失在大山中間的淮西軍,眉頭大皺。
他當然知道糁潭都目前的裝備,還有訓練,都不适合追入群山裡面。要是鬼臉都在這裡就好了,鬼臉都可是純正的山地部隊,在山嶺間作戰,多半會将孫儒攆得雞飛狗跳的。孫儒想要活命,隻有翻過伏牛山,跑到其他地方躲藏起來。
“讓這些殘兵敗将跑回去,可以影響敵人的士氣。他們被我們打敗以後,隻能是躲藏到大山裡面,我們的人數不夠,也沒有山地作戰經驗,不可能追擊。但是,我們可以結合政治攻勢,讓他們從大山裡面乖乖的走出來投降。到年底大雪封山的時候,他們自己就會舉着雙手出來的。”劉夏簡短的說道。
蕭骞迪沉思片刻,終于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冰魄寒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