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1)
“佛頭!”
楊璧鱗皺皺眉頭,叫着楊佛午的綽号,然後指着崔瀣到來的方向。
身邊的楊佛午舉起單筒望遠鏡一看,明顯有點忍耐不住了,低聲的罵道:“這個垃圾,來這裡做什麼?”
楊璧鱗不動聲色的說道:“不管他來做什麼,探探他的底細再說。”
楊佛午點點頭。
兩人走下真武山,攔在崔瀣的面前。
崔瀣文绉绉的說道:“兩位将軍,本人有禮了。”
楊佛午哼了哼,沒有吭聲。
楊璧鱗不卑不亢的說道:“監軍大人有禮,不知道監軍大人早上到來,是何用意?是否獲得節度使大人的批準?”
崔瀣文绉绉的說道:“本人隻是随意的看看,不涉及軍事機密,故不需要節度使大人的批準。呵呵,這裡就是真武山吧?上面有真武大帝的塑像嗎?本人想上去禮拜禮拜,以表敬意。”
楊佛午硬邦邦的說道:“有!但是被毀掉了!四分五裂,死無全屍了!”
崔瀣遺憾的說道:“這樣啊,真是遺憾。本人既然來了,還是上吧!”
楊璧鱗讓開道路,沉靜的說道:“請!”
崔瀣沿着曲折的山路上去,兩邊的鷹揚軍士兵,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他,看到他身邊的楊璧鱗等人,都站起來敬禮。崔瀣皮笑肉不笑的回禮,噓寒問暖,卻沒有一個戰士有反應的,倒是他走了以後,有幾個戰士悄悄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很多人眼神裡都帶着無比的厭惡。
鷹揚軍已經完全占領了真武山,并以此為進攻基地,集結了大量的攻城武器,各種各樣的投石機至少有四十多台,密密麻麻的占據了襄陽城南三四裡寬的地方,後面還有更多的投石機運來,囤積起來的震天雷,都被厚厚的蓑衣蓋住了。崔瀣顯然忘記了真武大帝的存在,看看這些投石機,又看看遠方的襄陽城,忽然說道:“要是抓到了趙德湮,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楊璧鱗不假思索的說道:“交給節度使大人處理。”
崔瀣搖搖頭說道:“不!應該交給朝廷處理!朝廷必定會明證典範,将其抄家滅族,以儆效尤!”
楊璧鱗心裡不以為然,于是沒有吭聲。
這時候早飯已經吃過了,崔瀣繞着真武山轉了一圈,忽然看到有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吃飯。看到一個陌生人在指揮使大人的陪同下到來,那幾個士兵都顯得有點茫然,端着飯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的造反都是稀粥,每人還有四個碩大的窩窩頭,管飽是沒有問題的,味道自然說不上了。
崔瀣關切的說道:“他們怎麼現在才吃飯?”
楊璧鱗說道:“他們是值勤的哨兵,剛剛從哨崗下來。”
崔瀣伸長脖子看了看飯碗裡面的稀粥,看到沒有多少米的樣子,基本都是米湯,皺眉說道:“你們的夥食,也太差了些,士兵是要打仗的,怎麼能這麼節省呢?要是軍隊裡面存在克扣軍饷、夥食費的行為,本人是要過問的。”
楊璧鱗冷冷的說道:“鷹揚軍的所有軍費,都是自給自足的,沒有多餘的開支,我們全軍上下,包括節度使大人,吃的都是同樣的飯菜。至于克扣軍饷、夥食費的行為,監軍大人盡管去檢查。興元府山珍海味吃膩了,什麼時候也送給我們品嘗品嘗?”
崔瀣回頭看了楊璧鱗一眼,好像終于感覺到了他的火藥味。
楊璧鱗坦然相對。
崔瀣并沒有生氣,慢慢的說道:“山南東道的郭禹、鄧在輝等人,都是能幹之輩,民間有北有韓建,南有郭禹之稱。郭禹是歸州刺史,鄧在輝是夔州刺史,都屬于山南東道的管轄範圍,你們節度使大人應該好好利用,将他們安排到更重要的崗位,發展生産,恢複經濟,有個三五年的時間,大家就不用吃這樣的飯菜了。”
楊璧鱗對政務不太熟悉,于是說道:“大人自有安排。”
崔瀣默然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是慢慢的說道:“知道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于是轉身離開了真武山前線,再也沒有回來了。
楊璧鱗立刻派人向劉鼎報告,很快,劉鼎答複:“知道了。”
這三個字和崔瀣最後所說的三個字一模一樣。
事實上,楊璧鱗的報告送到的時候,劉鼎、艾飛雨和崔瀣三人正在小黑屋裡面密商,至于密商的内容,沒有人知道,整個過程都是令狐翼親自警戒。随後幾天,劉鼎就發布了連串的人事任命,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郭禹和鄧在輝的調動。歸州刺史郭禹調任山南東道節度副使,夔州刺史鄧在輝調任山南東道營田副使,主要工作都是發展生産,恢複經濟。
這兩個官職的正使都是劉鼎,事實上,劉鼎忙于戰事,不可能過問具體的經濟事務,所以,他們兩人就支撐起了山南東道的主要架構,山南東道的其他官員任命,也是他們兩人提出建議,然後交給劉鼎批準。很快,兩人就更換了一大批不合格的官員,大量原先被趙德湮打壓的官員被重新啟用,甚至不少是從牢獄裡面特别釋放出來的,這些官員都是忠直有能力的,很快接管了各地的政務。一時間,山南東道的氣象為之煥然一新。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數天後,劉鼎接報,朝廷派出的使者也到達了。
崔瀣是朝廷派來的監軍,是朝廷派來監視鷹揚軍的,引起了全軍上下的反感,沒有一個人給他好臉色看的。但是朝廷使臣卻和監軍不太同樣,鷹揚軍對此的感情比較複雜。朝廷派人來視察鷹揚軍,這是鷹揚軍不太歡迎的,但是在視察的同時,又有犒賞的意味,這是鷹揚軍必須接受的。盡管隻是意思意思,必要的禮儀還是要的。
這位使臣乃是兵部侍郎張浚,算是朝廷的老官員了。李克用昔日進攻長安,将皇帝李俨和大量的官員攆得再次落荒而逃,不少人都死在半路,剩下的要麼被朱玫俘虜,要麼下落不明。朝廷現在的官員,可謂是全部換了一輪,因為空出的職位實在太多,隻要是還活着的人,似乎都得到了升遷,例如崔沆原來不過是六品官,現在也已經是正四品的禮部侍郎了。
隻有這個張浚是比較倒黴的,原來是兵部侍郎,現在還是兵部侍郎,兵部尚書明明是空缺的,可是就是沒有辦法轉正,可見他的确是不怎麼讨皇帝的喜歡。事實上,張浚本人似乎也有些絕望了,對于本職工作基本不怎麼過問,反正朝廷根本沒有自己的軍隊,他這個兵部侍郎也是個閑職。他有事沒事都喜歡找壽王李傑下棋,反正現在的皇帝沒有定下誰是接班人,壽王李傑今年才滿十歲,是根本沒有希望接班的,因此他也不排外,和每個官員的關系都很好,和張浚走得最近。
正午,劉鼎和崔瀣一起,在拓林湖邊迎接朝廷使臣的到來。張浚等人是從歸州繞道過來的,中間避開了楊複恭駐守的金州,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些什麼蹊跷。想必張浚和楊複恭之間的關系不太和睦,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對于楊複恭來說,朝廷的兵部就是個障礙,繞開它行事是必然的。對于朝廷兵部來說,想要真正履行職務,首先就是要将神策軍控制起來。雙方圍繞着神策軍作文章,這關系能好才怪。
“張大人!”
“劉大人!”
“崔大人!”
雙方見面,自然少不了些許禮節和客套,歡迎場面還是挺熱烈的。這些歡迎的場面話,更多是崔瀣在說,他畢竟是朝廷的監軍,這種事情他要是不出頭,就無法振興自己在鷹揚軍中的地位了。事實上,崔瀣也十分擅長這類場合,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将現場的氣氛很快就調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