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馬(1)
光啟三年九月,劉鼎決定前往鎮海地區,到潤州指揮淮南攻略。
他從鄂州上船,順流到了楊葉洲,在那裡視察鷹揚軍水軍的部分人員和裝備。随後,又坐船到了池州,在秋浦(今安徽貴池)上岸,準備前往九華山,然後從九華山沿途視察到達宣城。到九華山去是蘇幼惜帶來的邀請,視察整個宣歙地區則是工作需要。宣歙地區是鷹揚軍麾下最年輕的地區,同時也是最具有發展潛力的地區,池州則是最具發展條件的州。
唐武德四年(621年)置池州,治石城(此前為秋浦縣治,今屬貴池區殷彙鎮),隸秋浦、南陵兩縣。貞觀元年(627年)撤池州,所轄縣還隸宣州。永泰元年(765年),在池口河(今稱秋浦河)和清溪河兩條河流的入江口之間的貴口複建池州,并将縣治原在石城(今貴池殷彙鎮石城村)的秋浦縣遷來附郭,池州隸屬于宣州觀察使,治貴口(今市城區),隸秋浦、青陽、石埭、至德四縣。元和(806―820)年間改池州為池陽郡,旋又恢複池州。
因為沒有事先通知,新任池州刺史宋紀靈并不知道劉鼎的到來。陪同劉鼎的,除了形影不離的鬼雨都戰士,就是蘇幼惜和黎霏嫣兩女。他們在秋浦上岸以後,很快就來到了市中心的街道上。池州是距離舒州最近的,兩州隔江相望,這裡的人們對舒州的政策最為了解,當這塊地區正式納入鷹揚軍的版圖以後,這裡的經濟是發展的最快的。
本來池州前幾年隻有不足五萬人口,但是現在劇增到二十萬人,整個城市一下子就變得熱鬧擁擠起來。由于人口的快速增加,原本不大的城區,顯得格外的擁擠。兩邊的攤販将道路包圍的水洩不通,叫賣聲此起彼伏,劉鼎仔細的聽了一下,發現東南西北的口音都有,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服裝怪異的外國人,似乎是來自西域地區,這說明是一個好現象。
販賣的商品種類也很多,除了各地的産品之外,還有來自日本、新羅、真臘、大食的産品。其中來自日本的一種劍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就質量上來講,這種劍未必是橫刀的對手,但是從設計的角度來講,卻要比橫刀略微彎曲,更加帶有弧線美。同時,這種劍的做工非常的精緻,上面雕刻的花紋都是菊花形狀的,顯然不是大批量生産的制式武器。
“這種劍是什麼時候到貨的?”劉鼎問道。
“這不叫劍,這叫刀,每年的三月、六月、九月到貨。這是前天剛剛到的,你要不要來一把?”賣刀劍的檔主很有禮貌的糾正了劉鼎的錯誤,若不是劉鼎身邊的人不少,似乎是個不好惹的家夥,他是要着實鄙視一下劉鼎的欣賞水平的。
“不用。”劉鼎搖搖頭。
“不懂貨的家夥。”檔主小聲的嘟囔着。
劉鼎轉過身來,繼續前行,忽然看到前面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于是打個眼色讓劉恒上去看看。
劉恒很快回來報告:“大人,這是池州刺史衙門的公告,是要招收三十名的衙役、文書、差頭什麼的。”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劉鼎心中默然沉思,看來每個人的功利心都是那麼的沉重啊,即使平時是那麼的清高,甚至憤青罵人,但是一旦有機會加入統治團體,所有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即使會被千夫所指也在所不辭。他這個感慨是有來頭的,當初在舒州,鷹揚軍想要招兵買馬,難度相當大,但是現在,隻要貼出一份告示,馬上就有幾百上千人湧過來,鷹揚軍今非昔比,很多想要渾水摸魚的人也成功的混進來了。
“賣馬,賣馬,上好的黃骠馬,二十缗一匹!”有個女孩子的稚嫩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劉鼎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卻看見距離布告不遠的一條巷子裡,有個年輕少婦帶着一個小女孩在輕聲吆喝,在兩人的背後一棵小樹上,牽着三匹外表十分強壯的黃骠馬。黃骠馬不時的發出低聲的嘶鳴,但是路過的人都不怎麼留意,顯然他們并不十分需要買馬。
劉鼎心中一動,走了過去,看了看三匹黃骠馬,從外表來看,确實是好馬。其實目前鷹揚軍擁有的戰馬,大部分都是這種黃骠馬,隻是經過訓練以後,可以作為普通的戰馬使用。但是要組建成建制的騎兵,這種黃骠馬似乎是不行的,周水和李瓊對這種黃骠馬都不太滿意。
看到劉鼎過來,身高馬大,後面還跟着好多人,那小女孩有點緊張的問道:“你是要買馬嗎?”
劉鼎點點頭,伸手摸了摸馬頭,盡量溫和的說道:“二十缗大錢麼?”
那小女孩怯生生的說道:“嗯。”
劉鼎打量了一下那個少婦,似乎有幾分姿色,臉色端莊,乃是正經人家。那小女孩粉臉團氣,伶牙俐齒,珠圓玉潤的,看起來非常可愛。她似乎是在鍛煉這個小女孩的處事能力,所以一直在旁邊看着,可是卻始終沒有出聲。她好奇的看了看劉鼎的背後,似乎在猜測是劉鼎倒地是什麼來曆。
“自己出産的麼?”劉鼎問道,說着掏錢。
這三匹馬的外表的确讓人喜歡,買來以後馬上就可以使用。更重要的是,他很想知道,原來池州也是有人養馬的。池州就在舒州的對面,怎麼之前的情報都沒有怎麼提到呢?要是池州有幾個天然的大牧場,那就好了。
那少婦矜持的說道:“嗯,就在這郊外産的。”
劉鼎有點吃驚的說道:“這郊外地方也能産馬麼?我看好像沒有什麼草地。”
那少婦恬靜的說道:“草地雖然少,但是養馬的人也少,還可以的。而且,我們有時候還另外打草。”
劉鼎說道:“這些馬能當戰馬使用麼?”
那少婦說道:“做什麼都可以,戰馬自然也可以,但是需要經過額外的訓練。”
劉鼎說道:“那我都買下來了。對了,你們家裡還有麼?”
那少婦說道:“還有六七匹沒有長好的。”
劉鼎失望的說道:“如果有那麼幾百匹就好了。”
那少婦有點疑惑的看了看他,猶豫着說道:“公子,你是要大批量購買戰馬的麼?如果你要購買戰馬你應該到北方去,和回鹘人、突厥人又或者是黨項人交易,這裡提供不了大數量的戰馬的。據我們的了解,整個池州地區,養馬的人也不過三四家,每年最多隻有十幾匹黃骠馬可以出售的。”
劉鼎滿懷失望,随後又說道:“你們家都是養馬的?”
那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說道:“我們家從貞觀元年就開始養馬了,我的爺爺,我的爺爺的爺爺,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劉鼎笑道:“知道啦,你們家養馬的本事很好。”
那少婦接過六十兩白銀,挽着小女孩的手,低聲說道:“這孩子。”
劉鼎說道:“你們家的男人呢?”
那小女孩說道:“我爸爸在家裡鍘草啦!”
劉鼎對那少婦說道:“不好意思,冒昧問一下,我能到你們家去看看麼?我想請教一些關于養馬的問題。”
那少婦友好的笑道:“自然歡迎,隻是家什簡陋,不入公子法眼。”
一路上,劉鼎都和那小女孩閑聊着,那少婦名字叫做小蘊,似乎識得些許文字。走了不到小半個時辰,就看到一個小山包,山包下有一處三進三出的磚瓦屋,看起來才落成不久。唐末大多數民衆住的還是茅草屋,這種三進三出的磚瓦屋,是很少的,隻有殷實的人家才能住得起,看來小蘊家的經濟情況還是不錯的。
門口有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正在鍘草,雖然看不到相貌,但想必也是相貌堂堂的男子漢吧,虎背熊腰的。在那磚瓦屋的四周,種滿了各種花,有樹上長的,有地上長的,也有攀爬在籬笆上面的,五彩缤紛,異常豔麗。若不是親臨此境,也想不到就在郊外就有這個一個風景如畫的好去處。
在少婦小蘊的介紹下,劉鼎很快認識了這個男人,他叫做司馬長風,原來曾經在牧馬監幹過。後來牧馬監撤消了,他就回到了池州老家,在附近養起了馬匹,每年都有出售五匹黃骠馬,日子倒也算過的不錯。閑聊了幾句,劉鼎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司馬大哥,聽說你一家人養馬已經有兩百年的曆史了。”
司馬長風謙虛的說道:“沒有,隻有一百五十年左右。”
劉鼎急切說道:“是這樣子的,我想跟你請教一下關于戰馬的培育問題。”
司馬長風有些詫異的看着他,有點恍然大悟的說道:“這可怪異了,昨天才有一個叫做慕容初丹的,是個吐谷渾的小姑娘,來跟我讨論問題,後來我們争執無果,她說今天會邀人前來,莫非你們有約?她邀請的那個人莫非就是你?”
劉鼎愕然說道:“什麼吐谷渾的小姑娘?我不知道啊。”
他忽然狐疑的說道:“吐谷渾的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因為玉寄靈送給他的那塊祖母綠,是有關吐谷渾的,所以現在劉鼎對于吐谷渾的事情,還是比較關心的。如果玉寄靈的确是在幫助他,那麼通過這顆祖母綠,也許能夠和吐谷渾的某個人拉上關系。吐谷渾現在的實力大大不如以前,赫連铎最近也被打敗,但是吐谷渾畢竟也是遊牧民族的一份子,隻要能夠建立和他們的友好關系,搞到大批的戰馬就應該不成問題。
鷹揚軍要進攻長安,甚至是争霸中原,都必須建立強大的騎兵。要建立強大的騎兵,就必須有足夠的戰馬,為了搞到足夠的戰馬,鷹揚軍全軍上下都在開動腦筋,坑蒙拐騙,什麼樣的手段都想到了。然而,目前戰馬主要都集中在北方,集中在遊牧民族的手中,劉鼎絞盡腦汁,暫時也沒有想到獲得大批量戰馬的可行辦法。
司馬長風說道:“這就不清楚了。我們大唐的政策是非常開放的,就算是突厥人,也沒有說不讓他們進來啊!”
劉鼎想想也是。
大唐的民族政策,其實是非常開放的,是真正的民族大融合。盡管北方民族不斷的南下侵略,可是内地漢人并不抗拒他們的到來,隻要他們在内地沒有做犯法的事情。尤其是吐谷渾人,更加不會受到阻攔。吐谷渾和大唐的關系,向來都是最友好的,如果要選一個最強大的遊牧民族,吐谷渾肯定名落孫山,但是如果選一個和大唐最友好的遊牧民族,吐谷渾絕對榜上有名。
才說着,就聽到背後有人用銀鈴般的聲音說道:“司馬叔叔,我邀請的人不是他。”
劉鼎詫異回頭,卻看到兩個高挑的女子款款而來。
兩個女子的身材衣着都一模一樣,窈窕而高挑的身材,穿着兩截的短裙,中間偶爾露出潔白的小蠻腰。她們應該是雙胞胎姊妹,走路的動作都是完全相同的,舉手投足之間仿佛也有某種默契。從身材和動作來看,兩女的年紀應該不大,而且甚是秀美,隻是兩人的臉上都覆蓋着面紗,面紗很厚,看不清楚容貌,更看不到兩人的表情。
司馬長風說道:“哦。”
劉鼎平靜的說道:“我隻是路過而已。”
可以肯定,兩個吐谷渾的雙胞胎姐妹,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隻是兩人的眼睛,也都籠罩在黑色面紗的後面,仿佛戴了厚厚的墨鏡,劉鼎無法觀察到她們的眼神和神态。按照他的了解,吐谷渾似乎并沒有阿拉伯婦女蒙面的風俗,不知道她們兩個為什麼叫臉龐蒙起來。
那姑娘自我介紹叫慕容初丹,乃是來自吐谷渾,她身邊乃是她的姐姐慕容初彤。慕容初彤似乎不喜歡說話,隻是輕輕的向司馬長風點點頭,算是行禮了。慕容初丹卻是老江湖了,很自然在劉鼎的身邊坐下來,并沒有絲毫的害羞之意,倒是慕容初彤默默的坐在旁邊,轉頭看着籬笆上的鮮花,似乎的确是來陪襯的。
劉鼎忍不住好奇的扭頭打量了慕容初丹兩眼,卻沒有說話。
慕容初丹說道:“雷公子似乎對小女子甚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