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協議(2)
劉鼎微微苦笑一下,眼神裡透着深深的痛苦,沉默良久,才憂傷的說道:“你錯了!是的,在那個時候,别人都說這個女人做對了,可是幾年以後,這場風暴過去了,社會似乎又重新恢複了正常,因為她的揭發而倒下的那些人,又重新掌握了政權,于是,她之前的揭發就成了現行的反革命,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再錯誤不過的……因為某些原因,她雖然沒有被關入監獄,可是卻已經徹底喪失了社會地位,周圍的人都鄙視她……最終,為了保護她的兒子免受牽連,她悄悄地懸梁自盡,在遺書中将所有的罪過攬在自己的身上,對自己的兒子卻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事實上,他的兒子在那個年代,完全可以用無惡不作來形容……在她死了以後第二天,鐵匠就娶了另外一個老婆,她同樣是個可憐的女人……”
黎霏嫣聽得入神,喃喃自語的說道:“為什麼會這樣?”
劉鼎痛苦的搖搖頭,卻又很快振作起來,将臉上的憂傷全部抹去,重新恢複了平靜的神态,緩緩地說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我之所以提起,隻是想跟你說,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錯與對,隻有别人說你是對的或者是錯的。為什麼同一件事情,有時候别人說你是對的,有時候别人又說你是錯的?一切都是因為,這是别人的判斷!是強勢人物的判斷!”
微微頓了頓,劉鼎語氣深沉地說道:“在沒有法律的社會,強勢人物的判斷,就是社會的判斷!很不幸,現在的社會同樣是沒有法律的,強勢人物說你對,你就是對的,強勢人物說你錯了,你就是錯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道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我的确殺了很多人,但是,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我的目标是什麼。”
黎霏嫣愣愣的說道:“你的目标是什麼?”
劉鼎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個世界,由我來判斷别人的對錯!”
黎霏嫣皺眉說道:“你有什麼資格來判斷别人的對錯……”
劉鼎輕描淡寫的說道:“你說,我有什麼資格來判斷别人的對錯?别人又有什麼資格來判斷我的對錯?”
黎霏嫣微微一震,語調居然有點結巴:“你、你要……”
劉鼎惡狠狠的說道:“不錯!我就是要成為萬人之上!凡是反對我的人,我都殺掉!凡是不肯和我合作的人,我都殺掉!我說的話就是法律,我說是對的,就是對的,我說是錯的,就是錯的!隻有我有資格判斷别人的對錯,沒有人有資格判斷我的對錯!”
黎霏嫣愣愣的盯着劉鼎,似乎在看一個怪物,欲言又止,良久才微微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歎氣,默默地出神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修羅殿和淮西軍,其實就是一為二,二為一,很多人都知道。修羅殿最先是從白蓮社發展過來的,秦宗權當初就是白蓮社的人,他在許州刺史衙門手下當牙将的時候,就已經是白蓮社的小頭目了。你知道白蓮社麼?”
劉鼎搖搖頭說道:“我知道白蓮教,但是不知道白蓮社。”
黎霏嫣有些感慨的說道:“白蓮社原本是僧人在廬山建立的,普渡衆生,救人于危難,原本是純潔無瑕的,很得民衆的擁護……隻不過,現在都亂了,大家都是打着白蓮社的名号,拉攏教徒,做的卻根本不是救人于危難的,隻不過是增強自己的實力罷了。無論是朱溫還是高骈,甚至是關中的李昌言,都非常善于利用白蓮社教徒作為自己的武器。白蓮社自己内部也分裂成了好幾派,各有各的名稱,例如我們叫修羅殿,朱溫那邊叫禦馬監,淮南高骈那裡叫蘭若寺,關中的叫娲皇宮。他們不是武林門派,但是自身練武的也不少,尤其是很多出家人,吃飽了沒事幹就練武,比如死在你手下的張鐵陀……”
劉鼎慢慢的說道:“你搜集了不少關于我的情報?”
黎霏嫣并沒有否認,反而有點心有不甘的說道:“如果你遲一天動手,現在我們兩個的情形就倒過來了。”
劉鼎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沒關系,都一樣。”
黎霏嫣冷冷的笑了笑,片刻才醒悟過來他所說的是另外一回事,頓時滿臉通紅,有點生氣地說道:“劉鼎,我還要再加上一條要求,你不得對我這樣無禮。”
劉鼎不以為然的說道:“黎姑娘好大的脾氣,不過這條我可不會答應的。還是說正題吧,你不要告訴我,你們修羅殿高手如雲,摘葉飛花傷人,取人頭于千裡之外……”
黎霏嫣又氣又怒,卻也不敢真的發脾氣,隻好悻悻的說道:“如果有那樣的本事,我第一個取了你的人頭。亂世之中,大多數人都會練武防身,高手當然不少,但是摘葉飛花什麼的,純粹是以訛傳訛,哪裡有這麼厲害的人?就算宣武軍裡面也沒有。李克用手下的頭号猛将李存孝你應該知道吧?他當年八騎闖長安,也是天時地利各種因素的完美結合,才得以創造這樣的奇迹。我們修羅殿中,功夫最好的是大師姐,她的暗器非常厲害。不過這項功夫也隻能用來吓唬吓唬我們這些小師妹,在戰場上卻是沒有絲毫用處的。戰場上動辄就是幾千幾萬人的厮殺,一兩個人的力量有什麼用?”
劉鼎點點頭說道:“這倒是。”
黎霏嫣繼續說道:“你之前殺死的幾個和尚,都是修羅殿的戰場主力,名義上是我的大師兄,事實上一點關系都沒有。修羅殿的内部很複雜,是佛教、道教、摩尼教的混合體,有和尚,還有道士,甚至還有尼姑,大家都說是為了普渡衆生,事實上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秦宗權喜歡用這些人來帶領士兵上陣厮殺,因為他的士兵都是抓來的,如果沒有強有力的人壓陣,很容易崩潰的。你之前幾次殺了那些和尚,淮西軍就崩潰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劉鼎不經意的點點頭。
“秦宗權的皿霸都,集中了修羅殿大部分的精銳,他們有一半跟随秦宗權行動,另外一半則帶領部隊燒殺搶掠。哼,出家人慈悲為懷,普渡衆生,四大皆空,所以殺戮起來也是毫不遜色。因為秦宗權太嗜殺,蔡州、穎州都被洗掠一空,當地的居民要麼被殺,要麼藏匿起來了,修羅殿也無法發展起來,隻好不斷地向外擄掠,抓到多少就是多少,在穎州的下蔡地區,淮西軍就殺了九萬多人,唉,淮西軍雖然兇殘,其他的軍隊未必就好了,宣武軍的朱溫進攻亳州,一次就殺了七萬,後來亳州又被武甯節度使時溥搶去,同樣殺了七萬,号稱絕不示弱,現在的亳州,可能沒有幾萬人了吧。”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随意的說道:“我們這些黎姑娘,就是專門找些暫時勢力達不到的大戶人家下手?”
黎霏嫣提高了語調,冷冷的說道:“你說這話也忒惡心,好像我們除了身體之外,就一無是處是的。對付藍宏南這樣的色鬼,本小姐隻要一個小小的手指頭,就可以将他迷得團團轉,甚至連裙角都不給他碰到。我來到藍家大院隻有四天的時間,藍家上下就已經在我的掌握之中,隻控制藍宏南一個人有什麼用?隻有将藍昱明和藍衣侯同樣控制了,藍家大院才是真正的囊中之物,他們三個人互相牽制,我才能遊刃有餘。”
劉鼎微笑着說道:“黎姑娘原來深懂平衡之道啊!”
黎霏嫣臉色微微一紅,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劉鼎笑了笑,沒有繼續撩揄她,換了話題說道:“淮西軍什麼時候進攻霍山縣?”
黎霏嫣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那是顔覺郦的事情,霍山縣太小了,根本沒有人在乎,或許顔覺郦也沒有進攻霍山縣的計劃吧,不過,我已經失敗了,大師姐到底會怎樣處理此事,現在還很難說。我知道的是,淮西軍下一個階段的計劃,是廬州和舒州,他們會不會在南下的途中,派出一支部隊來霍山縣,得看顔覺郦的意思。”
劉鼎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末了,黎霏嫣苦惱的說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就算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也是于事無補。如果淮西軍真的進攻霍山縣,我們隻能到山上去避難了。如果我大師姐派人來,我就死定了。到時候,你可得遵守諾言,就算保護不了我,也要給我自殺的機會,我說什麼也不願意落在蕭緻婉那賤人的手中。”
劉鼎自信而認真地說道:“你隻要在我的身邊,哪怕秦宗權來,也奈何不了你!”
黎霏嫣神情呆呆的看着他,眼淚又默默地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