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新的領地(2)
張奇貴仔細打量着劉鼎,試探性的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鼎晦澀的說道:“在下姓舒,單名雷,舒雷。”
張奇貴說道:“舒壯士是何方人士?為何中箭下江?”
劉鼎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深沉的看着外面滔滔的江水,緩緩的說道:“舒雷乃壽州人士,初時在顧大帥手下當兵,不幸遭遇淮西軍攻城,拼死奮戰卻不能阻止壽州陷落。城破以後,跟随亂軍在安豐塘附近遊蕩,伺機殲滅零星的淮西軍。後來投靠了光州,在刺史韋紹禹的手下做事,淮西軍一路進攻,打到了光州,韋紹禹要投靠淮西軍,舒雷堅決不從,于是逃出來,一路南下,另謀明主,結果在廬江附近遇到大批的淮西軍,舒雷寡不敵衆,隻好投江避敵。”
張家樓船救起劉鼎的江面,恰好在廬江的旁邊,劉鼎描述的細節也算合情合理,張奇貴并沒有懷疑,感歎的說道:“你真是命大,給你療傷的郎中說,射箭之人出手極狠,箭頭幾乎要從你的前面穿過,幸好沒有傷及五髒六腑,要不然……”
劉鼎微微搖頭苦笑。
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手下,出手能不狠嗎?
張奇貴見他苦笑,以為他不願意提起之前的事情,于是不再追問。
劉鼎忽然說道:“現在在哪裡了?”
張奇貴說道:“就到江甯了。”
金陵府又叫江甯,乃是鎮海節度使的管轄範圍,原來的鎮海節度使衙門,就在金陵府,但是周寶接任節度使以後,因為和淮南節度使高骈有私仇,于是将節度使衙門搬到了潤州,剛好在揚州的對面。兩人隔江相望,相互間距離不到三百裡。淮南軍和鎮海軍時不時的對罵甚至大打出手,周寶深以為樂。
劉鼎再次微微苦笑。
沒想到突厥人的一箭,居然将自己送到了千裡之外,送到了鎮海節度使周寶的地頭。周寶為人強毅,唐武宗很欣賞,擢為金吾将軍,泾原節度使。黃巢義軍攻陷長安後,周寶率軍護駕,屢次與起義軍作戰,可謂是黃巢起義軍的死敵。劉鼎入主舒州以後,周寶對舒州有濃濃的敵意,下令鎮海軍水軍斷絕舒州的一切貿易往來。周寶如果得知自己的身份,多半會将自己抓起來吊死。
老管家張奇貴乃是富有同情心之人,見劉鼎不斷苦笑,以為他是為未來的日子發愁,于是勸道:“舒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也不用傷心了。看你的身體這麼健壯,又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在這種亂世,實在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日後能混個功名,光宗耀祖也說不定。”
劉鼎點點頭,打起精神說道:“大恩不言謝,能不能讓我見見你們家老爺,救命之恩,理應當面道謝。”
張奇貴說道:“你随我來。
他帶着劉鼎來到甲闆上,張曦均和張祥鶴剛好在船頭,看着浩浩蕩蕩的長江。這時候,樓船距離江甯已經很近了。所謂近鄉情更怯,一老一少都默然不語。劉鼎看到兩人的背影,就覺得左邊的灰袍老人不容易蒙騙,他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别,就是腰闆非常挺直,想必之前在軍隊裡面磨練過。張曦均壯年時曾經擔任過兵部員外郎,想必這個老人就是他了。
正要上去當面道謝,江面上忽然出現了幾艘鎮海軍的戰船,遠遠的朝着樓船揮舞旗幟,要樓船停下來接受檢查,樓船上的家丁都下意識的握緊了武器,弓箭手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劉鼎淡淡的目光一掃,就發現樓船上至少有兩百名接受過訓練的準士兵,他們沒有頭盔,全部都用黑色的頭巾包頭,看起來非常的肅穆。這些人使用的全部都是正規的唐軍武器,看來張曦均在離開鎮海的時候,将自己的衛隊都全部帶走了,現在又帶了回來。
張祥鶴皺眉說道:“是周寶的人。”
張曦均鎮定自若的說道:“少安毋躁。”
兩艘樓船緩緩的停住,樓船上的家丁已經悄悄的拉開了弓弦。一會兒以後,四艘鎮海軍的戰船靠上來,帶頭的軍官就要跳上船來檢查,其餘的鎮海軍士兵則同樣手持武器,嚴陣以待。張家的樓船雖然人數衆多,但是沒有大型弩機和投石機,鎮海軍的鬥艦上卻有大型****,在陽光的照耀下,劉鼎甚至可以看到左右兩邊鬥艦上弩箭箭頭反射的寒光。
張祥鶴走到船舷邊上,大聲說道:“我們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薛大人請來的,哪個敢輕舉妄動?”
那帶頭的鎮海軍軍官說道:“拿出薛大人的文書來!”
張祥鶴拿出文書,交給旁邊的家丁隊長,朗聲說道:“糜特,去交給他們!”
随即有水手放出跳闆,那家丁隊長糜特順着跳闆走到對方的船上,将文書交給那個鎮海軍的軍官。
那軍官仔細看過文書以後,确信無疑,于是揮揮手,大聲說道:“過去!”
糜特将文書拿回來以後,樓船緩緩的繼續啟程,順江而下。
但見那軍官目送兩艘樓船的背影,眼神陰冷的說道:“立刻報告丁将軍,張曦均帶五百人到達江甯。”
樓船緩緩而下,劉鼎在旁邊看的明白,這兩艘樓船顯然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看來,張曦均這次前來江甯,不受歡迎的成分居多。薛朗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在鎮海素有人望,和裴家的關系也很好,當初裴琚任用的官員,隻剩下碩果僅存了。周寶自然不喜歡薛朗,為此薛朗還被周寶攆出了潤州,讓他到句容去負責對付肆虐的紅巾盜。張曦均此次帶兵南下,是不是要協助薛朗翻翻身?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倒是可以留在鎮海渾水摸魚,免得在舒州束手無策。
他同時看到在江上還有不少的戰船在巡邏,全副武裝,虎視眈眈,凡是準備逆流而上的船隻,全部都被攔住了,隻有順流而下的船隻,才有機會通行,但是被攔住的也不少,也不知道鎮海軍執行的到底是什麼标準。根據雷洛的報告,鎮海軍水軍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但是目前卻看不到這一點。
張祥鶴似乎有同樣的疑惑,自言自語的說道:“鎮海軍封鎖江面,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當然沒有答案。
樓船繼續向下,慢慢的向岸邊靠攏,隐約已經可以看到右邊的陸地,想必是江甯的管轄範圍了。
劉鼎來到張曦均的面前,彎下腰來,拱手說道:“多謝張老闆救命之恩,舒雷永記于心。”
張曦均捋着胡須,微笑着說道:“舉手之勞,無需多禮。”
張祥鶴打量着劉鼎的虎背熊腰,贊歎的說道:“你的身子骨還真不錯,這麼厲害的箭你都能活下來。”
劉鼎随意的說道:“舒雷是戰場上出生入死之人,這身體自然要好一些。”
張祥鶴自言自語的說道:“出生入死……外面風大,你且下去繼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