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1)
琵琶山和真武山都被攻克,襄陽城頓時被蒙上了厚厚的陰影,随之帶來的變化,讓淮西軍陷入一片混亂。城外的鷹揚軍旗幟,高高的在真武山的上面飄揚,它們就好像是一把把的利刃,架在了襄陽城的上面,又好像是一條條的繩索,勒緊了淮西軍的脖子,讓他們無法喘過氣來。
真武山距離襄陽城的城牆實在太近了,肉眼都能夠看清楚對方的大緻動作。鷹揚軍占領真武山以後,并沒有耀武揚威,也沒有急于攻打襄陽城,而是在默默的,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攻城的準備。淮西軍可以清晰的看到,鷹揚軍完全從戰鬥中脫出來了。原本激烈的戰鬥,突然間靜寂下來,有戰鬥經驗的老兵,都知道這種寂靜意味着什麼。
一連幾天,馬殷的臉上都是烏雲密布,讓襄陽城的氣溫仿佛都低了幾度。李瓊、秦彥晖、高郁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同時在内心裡感覺到極度的沮喪。當初他們從荊州趕來襄州的時候,滿以為可以在這裡開拓一番新天地的,結果沒想到,屁股還沒有坐熱,該死的劉鼎就帶着鷹揚軍殺過來了。更該死的是,襄州的淮西軍戰鬥力實在太差了,兩天就被鷹揚軍拿下了琵琶山和真武山,偌大的襄陽城,居然被鷹揚軍包圍的水洩不通,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襄陽城孤軍在外,想要請求友軍的幫助,實在是不太可能了。現在淮西軍的主力部隊,都被秦宗權抽調到了蔡州和宣武軍決戰,襄州周邊地區的兵力非常薄弱。唐州、鄧州、申州等地,雖然有部分零星的淮西軍,可是他們都是秦宗權看不上眼的,指望這些部隊來解救襄州,根本不可能。再說了,史光璧去了那邊幾個月的時間,也沒有鼓動一支部隊到來襄州,可想而知他們的水平。
唯一能夠給襄州一個小小突圍機會的,就是來自荊州的淮西軍。要是秦宗言能夠意識到局勢的危險,意識到襄州陷落以後,他就可能成為甕中之鼈,隻能等死以後,或許他會考慮放棄荊州,率軍猛攻鷹揚軍的後路。以他們的戰鬥力,未必能夠從根本上威脅到鷹揚軍攻擊襄州的戰略,但是起碼可以給馬殷他們一個突圍的機會。
襄陽城三面環水,易守難攻,可是對于守軍來說,想要逃跑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現在鷹揚軍水軍戰艦已經封鎖了漢水,并且切斷了襄陽城和樊城、老河口等城鎮的聯系,馬殷他們被困在襄州,根本跑不了。鷹揚軍之所以慢條斯理的進行着攻擊準備,一點都不着急,就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怕淮西軍突圍。反正都是鍋裡的魚,何必那麼着急呢?
淮西軍大帥的臉上陰雲密布,整個襄陽城内自然也是陰雲密布,動亂時有發生。原本馬殷對于城内的秩序,還是控制的比較嚴格的,他有長期占據襄州,和秦宗權分庭抗禮的想法。但是現在鷹揚軍大軍壓境,淮西軍走投無路,在絕望的氣氛籠罩下,相當多的淮西軍開始出現失控的行為,殺人、搶掠、強奸等現象層出不窮,馬殷自己也不能阻止。時不時的,還有淮西軍自己的内讧,在軍營裡面發生流皿沖突,讓淮西軍的士氣越發低落,馬殷同樣沒有好的辦法解決。
每天馬殷都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城樓上觀察真武山的動靜,判斷鷹揚軍什麼時候發起進攻。到今天為止,鷹揚軍占領真武山已經二十天了,劉鼎帶領的鷹揚軍主力到達真武山也有十三天了。在這十三天的時間裡,鷹揚軍做了很多工作,他們甚至還挖掘了地道,隻等着劉鼎的一聲令下,就可以對襄陽城發動緻命的一擊。現在的劉鼎,有充分的時間,天知道他會什麼時候下達總攻命令?
“天要亡我……”
馬殷仰首看着灰沉沉的天空,無奈的感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沒想到,這個襄陽城,居然成為了自己生命的最終點。當初離開荊州時候的意氣風發,和此刻的消沉沮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高郁等人看在眼裡,也是暗自傷悲,馬殷也算是淮西軍裡面比較有能力的人,怎麼就無法混出人頭地呢?
在馬殷每天觀察鷹揚軍的同時,鷹揚軍每天也在觀察襄陽城的動靜。
站在真武山的上面,可以居高臨下的打量襄陽城的西南面,通過單筒望遠鏡,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淮西軍在城内的細節,淮西軍的巡邏路線和明哨的位置,他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他們沮喪的臉頰,驚恐的神态,也都曆曆在目。很顯然,淮西軍已經被鷹揚軍深深的震懾了,部隊的士氣相當的低落,站崗和巡邏的時候,都體現的格外明顯,就連他們的軍旗,也耷拉着腦袋,仿佛不敢展開似的。
這一天,李天翔、楊璧鱗、蕭骞迪、周傑旺等四人正在真武山小聚,商讨進攻襄陽城的細節。有關襄陽城的攻擊行動,主要是他們四個人承擔。由于楊鹭飒的出色表現,讓他們可以直接攻打襄陽城,因此減輕了很多負擔。不過也是因為楊鹭飒的存在,他們都感覺到自己肩頭上的壓力很重,楊鹭飒簡直是将一塊肥肉送到了他們的口中,如果他們還不好好表現的話,那就對不起自己剛剛得到的爵位了。
後面傳來戰士敬禮的聲音,四人回頭一看,卻是劉鼎帶着張浚、崔瀣過來了,花滿樓和龍月秀也在其中,李怡禾在旁邊陪同。劉鼎之前一直待拓林湖負責整體的戰役指揮,現在出現在前線,隻表明了一個信息,那就是要動手了。四人的心情頓時激動起來,急忙上前敬禮問好。
劉鼎淡然說道:“監軍大人和特使都要親自看着襄陽城被攻下,這是你們露臉的機會,要努力啊!”
四人齊聲回答:“保證完成任務!”
劉鼎點點頭,伸手示意張浚他們可以靠前一點,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
站在真武山上面,可以俯視襄陽城,甚至可以看的很遠。襄陽城的淮西軍在鷹揚軍的高壓下,情緒非常的低落,麻木的等待着上天的判決。這時候明明是有風吹過的,可是淮西軍的旗幟,就是沒辦法飄蕩起來,仿佛也被眼前沉重的氣氛給壓倒了。中間有一面寫着“馬”字的旗幟,被風卷得纏繞在了旗杆上,他身邊的淮西軍士兵也沒有心思将它展開。
張浚等人來到以後,真武山上面顯得有點擁擠了,于是蕭骞迪他們都向着左側退開了。劉鼎和李天翔他們交談了幾句,詢問了準備工作的進展。四人都表示,現在主要是在等黑粉部隊作業,隻要他們的裝藥全部完畢,鷹揚軍就可以發動對襄陽城的最後一擊。
“那是什麼?”張浚忽然問道。
“那是我軍的水軍戰艦。”李怡禾回答。
兩人的聲音吸引了周圍的人,他們都向着視線的最遠方看過去。
在襄陽城的遠方,的确可以看到隐約的戰船身影,因為戰船的帆布都是藍色的,在一片的灰蒙蒙裡面,還是顯得比較引人注目的。這些戰船,都是鷹揚軍水軍的戰艦,大部分都是鬥艦和艨艟,至于水軍的主力大型樓船,卻沒有出現。現在還沒有進入雨季,漢水的水位比較低,大型樓船不能逆流而上,隻有這些鬥艦可以協助作戰。它們的作用,不是協助進攻襄陽城,而是防止襄陽城内的淮西軍脫逃。
襄陽城三面環水,隻有西門和南門的附近是陸地,鷹揚軍水軍戰艦控制了漢水以後,等于将一條粗壯的繩索纏繞在淮西軍的脖子上,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也無法掙脫這條要命的繩索。每天晚上,淮西軍凝視着漢水中的鷹揚軍戰船,凝視着那點點的燈光,都深切的感覺到,襄陽城是一個死地,一個沒有退路,沒有生路的死地。
對于馬殷來說,不成功便成仁,他拒絕了鷹揚軍的勸降,決心要和鷹揚軍戰鬥到底,但是,這隻是他個人的想法,大部分的淮西軍官兵未必這麼想。他們都是襄州各地抓來的壯丁,本來對于趙德湮的統治就非常不滿,趙德湮投降了淮西軍以後,他們對淮西軍的做法同樣很反感,現在是被強迫作戰,一旦強迫他們的力量消失,他們會如何抉擇,就算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這是馬殷非常痛苦的重要原因。
正是因為如此,城内的淮西軍才會顯得如此的沮喪,他們根本就沒有死戰的決心和勇氣,也沒有死戰的必要。也正是因為如此,鷹揚軍才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防止馬殷的破罐子破摔。對于鷹揚軍上下來說,最擔心的就是馬殷困獸猶鬥,要将襄陽城燒成一片白地,因此,進攻的速度一定要快,不能給馬殷等人放火焚城的機會。
張浚初來乍到,對這場戰争卻十分好奇,問了很多細節上的問題。他畢竟是兵部侍郎,始終幻想着有一天,朝廷還能夠收回各個節度使的兵權,因此,檢查鷹揚軍的戰鬥力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内容。崔安潛臨死前的一些想法,正在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來,崔安潛将希望寄托在鷹揚軍的身上,他對鷹揚軍當然要重點考察。
劉鼎給他們每人都準備了一個單筒望遠鏡,李怡禾簡單了介紹了用法,他們就舉着單筒望遠鏡迫不及待的觀看了。張浚、崔瀣、花滿樓舉着單筒望遠鏡,細心的看着,仔細的搜索淮西軍的動靜。龍月秀顯然沒有這樣的耐心,單筒望遠鏡在她手中更多是一種玩具,一種讓她感覺到很新奇的玩具。當她得知這種奇特的玩具,居然是劉鼎發明的以後,她顯然對劉鼎的看法有些許的改觀。
花滿樓忽然輕輕的說道:“我看到馬殷了。”
張浚和崔瀣也說道:“嗯,我們也看到他了。”
劉鼎若無其事的說道:“馬殷一直都在看我們,看我們什麼時候正式發起攻擊。”
張浚放下單筒望遠鏡說道:“有沒有派人和馬殷聯系,有沒有派人勸降?”
劉鼎淡淡的說道:“我們将勸降信用弓箭射到了城裡面,結果馬殷拒絕了。”
張浚微微皺皺眉頭。